一〇六师团最初的惊喜早已过期,可是限于冈村的命令,又不能单独撤军——实在要撤也行,那就必须发起一个说得过去的攻势,以证明一〇六师团的确完成了“歼灭重庆军主力”的战略目标,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撤回奉新。
经过观察,一〇六师团找到了中方当面防线的一处薄弱点,马上进行重点突破。这时中方北面防线虽有薄弱点,然而周围的部队都靠得很紧密,一看到日军突入,援军即填入缺口,令一〇六师团前移不得。
眼见突破失败,中井师团长只好拿谎言代替战果,报告第十一军总部,说一〇六师团“已告突破”,并对“从西北方退却的重庆军大部队”予以了“重大打击”。
从南昌战役开始,冈村就有意扶植一〇六师团,以便使这个被指责为不顶用的“最弱师团”重拾信心,现在看到一〇六师团的战斗力果然增强到了见谁灭谁的程度,自然是大喜过望,连称如今的一〇六师团“使我愉快,也使我放心”。
得到冈村的点头放行,中井如蒙大赦,急忙准备撤退,以免后路被五十七师完全截断。
日军的撤退是秘密行动,尽管前方的中国军队缴获到一张日军地图,上面明确标明了一〇六师团要撤回奉新,但对方表面所做出的不退不进的姿态,仍令罗卓英举棋不定,不知道中井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经过一番研究,罗卓英判断日军一〇六师团将继续向西发起攻势。按照他的命令,七十四军的五十一师与五十八师集结于上高后方,第五十七师则向横桥以北攻击前进,以求与友军一起夹击日军一〇六师团。
在这一点上,比罗卓英更高明的是七十四军军长王耀武。早在日军一〇六师团寻求薄弱点攻击时,他就认定中井发动攻势的目的,不是为了与湘北主力会合,而是要掩护大军在九仙汤方面站稳脚跟,然后寻机向奉新撤退。
于是在罗卓英发现日军真实意图,下达追击令之前,王耀武便提前一步做出了部署,他派五十一师向九仙汤挺进,派五十七师向九仙汤与奉新之间的上富进攻,只把五十八师留下来做为军预备队。
五十一师轻装疾进,途中部队得到了赣北民众的大力支援。虽然冈村宁次站在有利于侵略的角度,制定了所谓的“讨蒋爱民”战略,然而他也承认,从始至终,他的“爱民”方针都未能得到彻底贯彻,日军“对俘虏、居民缺乏仁爱”。如果说在武汉等日军占领区,暴行还会相对收敛的话,在赣北这样的“敌对区”就不一样了,前线日军简直形同野兽,仅在一个多月前,就爆发了团山寺惨案,高安百姓一次性被屠杀六百多人。
深受日军荼毒和残害的赣北民众反过来对子弟兵更加拥戴。五十一师北上,根本不用额外征用民夫,老百姓都自发地为部队抬担架、送粮弹,并且是一站接一站地送过去,这对五十一师起到了极大的激励和鼓舞作用,部队士气旺盛,官兵们都抱有打大胜仗、抓活鬼子、得战利品的信心和决心。
10月6日,五十一师第一五三团攻占了九仙汤前的日军据点,但在向九仙汤攻击时遇到了日军的猛烈阻击,战斗异常激烈。
赣北多属山地,且越向北地势越高,九仙汤乃赣北地势较高的一处山地,遍山茂林修竹,只有一条狭长的山道与外部相连。攻击类似高地,一般是先用迫击炮连续向日军机枪掩体进行射击,炸哑机枪后,进攻部队再利用死角向制高点前进。
以第一五三团的能力,采用这种打法攻占高地,通常都没有太大问题,但九仙汤守军担负着掩护大部队后撤的任务,抵抗起来十分玩命。加之当时正逢秋雨季节,山上细雨蒙蒙且大雾弥漫,也大大增加了攻击难度。
一五三团在进退困难的情况下,不得不在死角进行隐蔽,作战双方一度处于胶着状态。
10月7日拂晓,五十一师师长李天霞接获情报,五十七师一七〇团将盘据在上富以北村落的日军击退,上富一带已无敌迹。李天霞据此判断,日军一〇六师团主力正在急速向奉新方向撤退,九仙汤日军仅负责掩护,于是他进一步增加攻击兵力,将一五一团也投入了战场。
一五一团从右翼,一五三团从左翼,以迫击炮与机枪齐射作为掩护,终于完全占领了九仙汤。九仙汤是日军兵站基地,日军溃逃时丢下了不少辎重粮弹,甚至还有很多大皮靴。
九仙汤有百户人家,来不及逃窜的漏网之鱼便躲进民房里继续顽抗。直到清扫战场,还发现一间民房楼上藏有日本兵。一名上尉军官想上前去抓活的,不料竟被开枪射倒。其余官兵见状,一枪打中日本兵的腹部,将其生擒活捉。
五十一师最后一共俘虏了八名日本兵。本来还可以捉更多,但五十一师在赣北耳闻目睹日军的暴行,早已对敌人恨之入骨,有的士兵在搜捕时遇到死不肯投降的日本兵,宁愿不要两百元的赏金,一刺刀就把那家伙给捅掉了。
这时日军第一〇六师团主力已退回奉新,罗卓英为避免攻坚,电令各军停止追击,在收复区就地巩固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