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攻坚,火力支援不可或缺。当时除了五十八师有克虏伯野炮外,五十一师直属炮兵连也有三门这样的宝贝。克虏伯野炮虽老,命中率却很高,有一天黄昏前,五十一师师部观察到有一股日军正向山麓茅屋村前集结,于是立即用电话通知炮兵连进行射击。装填了燃烧弹的克虏伯野炮均准确命中目标,几十间茅屋全部烧毁,吓得尚未中招的日军赶紧拔腿逃命。
然而这种集中射击只能偶尔为之。日军通过声测、双曲线交绘等方式,可以迅速测出炮兵阵地,几分钟后便会进行压制射击。到万家岭战役后期,缺乏炮弹的日军一〇六师团已无足够的压制能力,但五十一师的炮兵连长战场经验不足,作战时仍然过于谨小慎微,白天都是把火炮藏在树林里,到黄昏前后才敢出来放上几炮,由此导致步炮根本不能协同。
如果舍不得损失克虏伯野炮,为步兵助力的还有迫击炮。分散到部队,五十一师的迫击炮并不多,每团仅有一个迫击炮排。王耀武于是采取了将全师迫击炮集中使用的办法,这样大致就可以组成一个迫击炮连。
在万家岭战役中,迫击炮的作用远超过克虏伯野炮。除了后者使用次数不多外,主要还得益于迫击炮的特点更适合于山地战,不仅便于携带、操作方便,而且可利用其弹道弯曲的特点,有效杀伤躲在山丘或阵地后面的敌人。
当天上午八点,五十一师使用迫击炮对张古山的日军阵地进行了集中射击。在炮兵的支援下,大部队以敢死队为先锋,呼啸着冲上张古山北端高地,他们首先用白刃解决了日军警戒部队,随后便向哔叽岭发起猛攻。
日军虽然一再增援,但已挡不住中国军队的进攻气势,在全歼五百余名日军后,五十一师完全占领了张古山。
这一战,双方反复争夺五次,激战长达四个小时,整个山坡都被鲜血所染红,日本人因此把张古山称为“血岭”。
一年后,当前来寻访的唐永良来到张古山时,这里已经遍山松柏,但当年那种残酷的战斗场景仍犹然在目。他看到半坡上到处都是白骨、皮鞋和零星的军用品,半坡棱角上则有不少单人散兵坑、机关枪坑,甚至于被炸开的碎石、被焚烧的松树都还没有消失。
离哔叽岭越近,白骨越多,一些白骨边上还盖满了成堆的黑色死蛆。登上哔叽岭,只见上面堆积着许多骷髅人头,钢盔、皮鞋、炮弹箱、刺刀、毒气罐,扔得满地都是。
唐永良在张古山的南坡找到了几具中国士兵的遗骨。他们一律穿胶鞋,背雨笠,红色的胶鞋鞋底已经变成了白色。
张古山不高,然而山不在高,歼敌则鸣,五十一师的这些英雄用自己的浴血牺牲为本师本军乃至整个抗日军队争得了荣誉。
在五十一师争夺张古山的同时,增援日军也突入张古山、长岭之间的隘路。好在五十八师早有防备,该师从张古山侧翼切入,经六个小时激战,歼敌三百余人,日军对张古山的增援之路被尽根切断。
凭借兵力数量多、攻击精神旺盛的优势,第一兵团基本打垮了日军一〇六师团的防御体系。当晚八点,各军均像七十四军那样,以敢死队为先,从东西南北四面一齐向日军实施攻击,日军一〇六师团被逼入了其司令部所在地、位于万家岭西北的雷鸣鼓刘村。
雷鸣鼓刘,是万家岭战役中除万家岭、张古山之外,第三个不得不提的现场。与前面两个现场有所不同的是,雷鸣鼓刘除了死人之外,多的是死马。唐永良前去探访时,还没走进村庄,就在山下、稻田和池塘里看到了成行成列的死马骨架。
马口仍然含有铁衔,马头依旧系着皮缰,甚至破旧的鞍囊都还装着带锈的马掌,可是已经糟朽一半的黄颜色毛毯则分明显示着事实和岁月的无情。雷鸣鼓刘几乎就是一座马的坟场,只在半里内外的一块稻田中,就有死马五六百头。
在一座小山的半坡之上,竖立着两块巨大的木牌,其一为“皇军爱马之碑”;其二为“濑川部队阵殁爱马之碑”。显见得这里埋葬的全是日军一〇六师团的辎重马匹。
濑川部队属于后勤辎重部队,作战时一般居于后方,且应由步兵部队为其作掩护,但万家岭上那块“濑川部队北川队奋战之地”的木牌表明,他们早就舍马步行加入了战斗。事实上,唐永良在万家岭不仅看到了许多濑川部队士兵的坟墓,还曾捡拾到一面标有“濑川部队”的破烂军旗。
在雷鸣鼓刘,濑川部队的骡马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遭到了灭顶之灾。从马回岭出发时,一〇六师团配备了一千多匹东洋马,用于运载山炮和辎重,至此多数丧生于枪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