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城郊阵地都保不住,孤立的一座城池必然危险。这个将领们的共识即将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应验。

撤至水西门附近后,俞济时对七十四军进行了分工,下令五十一师承担水西门内外的防务,五十八师则集结于城内当预备队。刚刚安排停当,日军就发起了进攻。

12月11日,水西门外的五十一师一五一旅(含三〇一团、三〇二团)遭到冲击。打到激烈处,日军三辆坦克加入进来,企图掩护步兵突破守军阵地。一五一旅集中炮火进行射击,日军使用的这些坦克主要是九二、九四式骑兵装甲车,装甲厚度不足,遇到浓烈炮火也很害怕,于是急忙闪避。就在闪避过程中,一辆慌不择路的坦克一头栽进河沟,连人带车都完了蛋,剩下两辆也仓皇后逃。

这是让人拍手称快的时刻,但好景不长,防线与一五一旅相衔接的雨花台阵地出了问题。防守雨花台的第八十八师原先是中国军队中最为精锐的德械师,但最精锐的同时也是在淞沪战场上消耗得最快最惨的,到参加南京保卫战时,八十八师的战斗力已经相当薄弱。

日军很快就占领了雨花台阵地。一五一旅腹背受敌,第一道阵地遭到突破,三〇二团团长程智阵亡,全团伤亡官兵一千七百余人。至此,整个一五一旅已基本失去了作战能力。

城外守不住,只能守城内了。十二月十二日,沿水西门城墙防守的一五三旅(含三〇五团、三〇六团)告急,起因还是毗邻的第八十八师有一段城墙无兵防守,结果有约两百名日军乘隙用绳梯爬上城墙,向一五三旅左侧发动了攻击。

五十一师副师长兼一五三旅旅长李天霞在向王耀武汇报时气愤不已:“城墙是固守城池的一道重要防线,长官部为什么不督令各部确实占领,这样南京还能守吗?”

唐生智的长官部是临时班子,而且唐生智所指挥的都是临时调拨给他的部队。这要放在军制比较成熟的国家并不成问题,比如松井的“上海派遣军”便是由各个师团临时组成的,就像积木一样,随时可以按要求搭出一个需要的形状。中国不行,指挥官只有调度所谓的嫡系部队时才能真正做到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唐生智从前是湘军首领,但他的嫡系湘军早在军阀混战时期就让蒋介石给收拾了。如今守卫南京的部队没有一个是他曾经指挥过的,他不了解各部队的具体情况,各部队也未必能将他的命令执行到不打折扣。

这些情况王耀武在守城前就有数,也是他认为南京不易守住的不利条件之一。可是眼下怪天怨地都没有用,也来不及了,王耀武命令李天霞调集人马,迅速将爬上城墙的日军予以歼灭。

任务被交给了三〇六团。邱维达从淞沪会战中打响第一炮的三营中挑选出一百名能战之士,组成反击敢死队。全团以敢死队在前,其余官兵火力掩护,限一个小时之内肃清入城敌兵。

短兵相接的搏杀开始了。日本前线记者用远焦距拍摄了攻城镜头,在镜头中,爬上城墙的日本兵挥舞着“膏药旗”,但是他们很快就在中方的反击中被打死了。

冲到城墙下的日本兵也没能逃脱被歼灭的命运,只剩下一名随军记者还活着,他只好蹲在战壕里等待救援。日军再次涌上来,这名记者赶紧站起来挥手,可是由于他穿着代替军服的土黄色制服,日本兵便以为他是中国兵,当下便一刺刀扎了过去。刺死之后,一看臂章,才发现错杀了自家记者。

在这次反击战中,三营营长胡豪战死,李天霞、邱维达也都挂了彩,以下官兵死伤枕藉。李天霞急调三〇五团驰援,但本身也残破不已的三〇五团已无力解救危局,形势岌岌可危。

城内其他友军的情况大致相仿,城里已经出现混乱,唐生智紧急召集军师长们开会。赴会之前,俞济时打电话告诉王耀武,说他估计会上可能会做出重大调整,意思是可能会说到弃守南京的问题。

王耀武忙于指挥,无法分身,他提醒俞济时,如果真要撤离,应建议长官部分配好过江船只乃至于码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俞济时也是如此考虑。不出所料,会上果然决定要实施突围,但让俞济时没想到的是,唐生智下达的书面命令却是往城外突,然后向浙皖赣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