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友,河南新县人。1927年参加黄麻起义。在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他打了数不清的恶仗、硬仗、巧仗,九死一生,为党为人民立下了赫赫战功。解放战争攻打济南,作为华野山东兵团司令员的许世友被毛泽东亲点为攻城总指挥。
对于攻克济南的激烈经过,许世友作了如下回忆:
为了速克济南,我提出要采用“牛刀子战术”。这个口号好懂好记,实际上集中体现了我们攻济战役的指导方针。什么叫“牛刀子战术”呢?杀牛要杀要害。济南工事强固,纵深长,明碉暗堡遍布各处。在攻济战役中,我们要抓住敌人的要害部位,集中兵力、火力,杀开一条血路,钻进去打,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敌人的心脏。第9纵队在下达作战任务时,把“助攻”改为“主攻”,要求所属部队发挥主动积极的战斗精神,全力以赴协同西兵团作战。这样我攻城集团东、西对攻,钳形合击,便能一举打乱敌人的部署,击破敌人的顽抗,把王耀武部10万余人全歼于济南。
1948年9月16日晚,正当农历中秋节前夜,一轮明月,把大地照得亮堂堂的。高大的济南城墙,在月光下更显得陡峭森严。24时整,攻城集团各纵队炮火齐鸣,杀声震天。攻克济南的战斗打响了。
总攻开始后,我攻城东、西兵团密切配合,从东、西两翼同时进击,像一把巨大的铁钳,把济南之敌紧紧钳住了。
西兵团在开进途中先期与敌遭遇,歼敌一部后直扑长清一线,威逼飞机场。这时,王耀武发现济南西郊大军云集,判断我主力在西,唯恐飞机场被攻占,斩断了济南内外联系的唯一通道,一面严令西守备区各部加强防守,一面连夜派总预备队第19旅和第57旅向机场西南古城驰援。
17日凌晨,我攻城东兵团第9纵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首战茂岭山、砚池山告捷,对加速战役进程起了重要作用。茂岭山、砚池山突兀而立,双峰对峙,共扼济南东郊门户。敌人极为重视这两座山头的防守,除了设置大量明碉暗堡以外,特地环绕茂岭山主峰开挖堑壕,以混凝土和石块砌成盖沟式的夹壁墙工事。据战俘供称,夹壁墙工事修成后,王耀武曾经组织部队从山下用大炮射弹3发,以验其坚。我9纵队第25师74团以主力2个营向该山突击,经2个小时激战,胜利攻占主峰。天明后,砚池山亦为第9纵队另一部攻克。
敌人以为至少能守半个月之久的茂岭山、砚池山阵地,仅经1夜战斗就被攻破的消息,震撼了敌人营垒,引起极大惊恐。这2座山头一失,敌人在东郊就无险可守了。济南守敌高级将领议论纷纷:“茂岭山、砚池山的阵地那样坚固,怎么一夜就丢掉了呢?”绥靖区少将参谋长罗幸理被俘后供称:“东面茂岭山、砚池山的陷落,是济南战局失利的关键。”两山失守后,王耀武恼羞成怒,亲自下令枪毙了不战而溃的一名少校营长。此时,王耀武又判断我攻城主力在东,急调西援立足未稳之第19旅和第57旅,投入东线作战。
我西兵团在攻占长清、藤槐树庄、琵琶山、双庙屯等地后,乘胜向腊山、党家庄一线跃进,一举突破玉符河防线。接着,以猛烈炮火封锁飞机场,炸坏飞机跑道。敌原计划紧急空运整编第74师抵济增援,仅运进该师第172团7个连,便被迫中断。满载第74师后续部队的运输机飞临机场上空,只见下面火光四起,烟雾冲天,赶忙掉转机头逃命。
王耀武得知东郊阵地大部丢失,西郊飞机场危在旦夕,心急如焚,一筹莫展。这时候,王耀武最着急的是搞不清解放军的主攻方向究竟在哪一边,只觉得时间不够用,兵力
王耀武眼看插翅难飞,不得不缩回城内,一面匆忙调兵遣将,加强绥靖司令部的警卫;一面急电刘峙、蒋介石,再次请求准其放弃济南,率部突围。蒋介石仍电告王耀武,济南万不可失,严令其“将阵地缩短,坚守待援”。
坚守待援,仅仅是蒋介石、王耀武的黄粱美梦。在我攻城部队摧枯拉朽的打击之下,济南之敌“坚守”既不可能,“待援”亦望眼欲穿,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我攻城集团在外围战斗中,始终沿着各自的主要突击方向迅速攻击前进,而对敌人的一些孤立据点,如历城、千佛山、马鞍山等地,则分兵一部对付他们,或围而不打,或歼而不围。敌孤立无援,四面楚歌,待我们拿下济南后,他们有的乖乖地缴械投降,有的在逃窜时被歼灭。战场主动权完全为我们所掌握,根据战局的发展,为了不让城内敌人获得休整时间,我们决定不等商埠之敌完全肃清,22日当晚即以东、西两兵团钳形合击,会攻外城。
济南外城城墙分设3层火力:城门楼和城墙上部设有高堡,城墙中部设有射击孔,城墙脚下筑有地堡。城外挖有壕沟。敌人为了阻挡我攻势,将壕外几十米的民房尽行拆除、烧毁,使壕外的广阔地带完全暴露于他们的火力之下。就在我部向突击地域跃进之时,敌轻重火器一齐开火,还使用了毒气弹和火焰喷射器,顷刻之间,我阵地前沿变成一片火海。毒气夹着浓烟,升腾翻卷,令人窒息。
攻击外城的战斗于22日18时30分发起。配属攻城集团的特纵炮兵和我各部炮兵集中炮火,抵近射击。随着一声令下,众炮猛轰,火光冲天而起。我突击部队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冲过毒烟弥漫的火海,杀上外城。据敌俘供称:“我们对共军炮火估计不足。过去听说在兖州和潍县战役中,共军炮火厉害,但没有切身体验,这次被共军炮火致死致伤者占伤亡人数的十分之七。”特纵坦克部队派出4辆坦克,配合攻击外城。我各部突入外城后,与敌在街垒、巷道之间激烈拼杀。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外城守敌大部被歼。我各部突击部队刀锋所向,直逼内城。
蒋介石眼看着济南之危迫在眉睫,一面督令徐州各部迅速北援,一面派徐州“剿总”司令官刘峙和总部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临济南上空,为城内守敌打气,再次自欺欺人地对王耀武说:“援军进展很快,几天就可以到济南,你们必须坚守待援。”
为了粉碎敌人的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乘胜迅速彻底全歼济南守敌,我们要求各部队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一鼓作气,当晚直取内城。敌人连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的攻势来得这样快。
内城是济南守敌的最后一道核心阵地。城墙高大,明碉暗堡密布,除同外城一样设置3层火力外,在墙头上相距10米修一子堡,30米修一母堡,70米至100米修一炮台。护城河宽五六米至二三十米不等,敌人堵住黑虎泉之水,引入护城河,加深河水。守敌依赖坚固的城墙工事辅以复杂的地面防御设施,构成由轻重火器组成的多层次的火网,企图作最后的顽抗。
我攻城集团决定23日晚向内城发起总攻,东、西兵团各部按照部署,迅速逼近内城城墙。
23日18时,全线发起对内城的总攻击。我们首先集中全部炮火猛烈轰击,高大的内城墙顿时隐没在硝烟之中,闪出团团火光,爆炸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接着,军号声、喊杀声响成一片,各路突击部队穿过浓密的爆炸烟雾,奋不顾身地架梯登城。
王耀武孤注一掷,严督部队拼死抵抗。敌人居高临下,充分发挥火器优势,凶猛的火舌舔着地皮,席卷而来。蒋介石频频调动飞机,昼夜不停地对被我攻城部队占领的商埠、外城等地狂轰滥炸。商埠西边一座大型油库被炸弹击中,烈焰腾空而起,火光把天空照得通明。敌机还扔下大量燃烧弹、照明弹,城里城外,一片火海,如同白昼。我各路突击部队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网之下。
我攻城部队全线受挫,被阻在内城城下。一场恶战之后,整个战场出现少有的沉寂。
我心里清楚得很,全线千军万马下一步如何动作,全在于我的决断指挥了。作为战役指挥员,这时候我更加深切感到肩负责任的重大。我盯着墙上的作战地图,紧张地思考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激战关头的每一秒钟,对于我们都是极其宝贵的。失其一着,就会给整个战局带来莫大损失。有的同志认为,参战部队鏖战7天7夜,未得到休整补充,有些部队伤亡大,缺员多,继续攻下去难以奏效。如果拖到天明,部队密集暴露于敌飞机轰炸和炮火压制之下,将会造成更大的损失。根据中央军委下达的攻城任务,还有充裕的时间。因此,他们主张将攻城部队连夜撤出,进行休整,而后重新组织攻击。有的同志不同意这种意见,主张坚决往里打。第9纵队司令员聂凤智表示,他们还有5个比较完整的团,部队已经做好再一次攻击的准备。
我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攻城的决心不可动摇!从战场的情况看,敌人的4道防线尽失,被我团团围困在内城之中,慌乱不堪,败局已定。我攻城部队不少团、营建制尚较完整,仍具有一定的突击力。如果我们撤下来休整,便会使外围阵地得而复失,前功尽弃。还要估计到,王耀武很有可能趁我部队后撤时来个反冲锋,使我们欲攻不克,欲撤不能,大大增加部队的伤亡。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打,不能撤!
谭震林政委完全同意我的意见。我们遂于深夜下达命令,全线再一次组织攻击,由攻城东、西兵团两面对攻,一定要把内城拿下来。
24日1时30分,各路突击部队像一把把永不卷刃的钢刀,直刺敌人的心脏。夜风一吹,蜡烛灯火随风摇曳着,兵团指挥所里静极了。突然,尖厉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我一把抓过电话,原来是第9纵队报捷。
第9纵队司令部报告说:“25师73团有2个营突进内城。”
我马上打电话给第13纵队司令员周志坚,告诉他第9纵队已经突进去了,叫他们快攻,突进去以后和第9纵队会合。
拂晓前后,兵团指挥所更加忙碌起来,报捷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据报告,第9纵队25师73团选择内城城墙东南角最高点为突破口,以百折不挠的英雄气概,冲破敌人的火力网,率先杀上城头,与猛扑过来的敌“敢死队”展开殊死搏斗,彻底摧垮敌人的顽抗,把山东全省人民赠送的绣着“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10个金字的红旗,插上了高耸城头之上的气象台。
第13纵队37师109团早先突进去的2个连队,孤军奋战在敌阵之中,趁天将破晓之际杀了个“回马枪”,与城外的突击部队里应外合,重新撕开突破口。
我立即下达命令,叫各纵队后续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巩固和扩大突破口,投入纵深战斗。
红彤彤的太阳跃升出来了,阳光穿过那一缕一缕的云霞,辉煌地照耀着大地。
9月24日,我攻城部队完全攻占济南。
8天8夜攻克济南,实现了“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战斗誓言。中央军委颁发嘉奖令,特授予第73团以“济南第一团”、第109团以“济南第二团”的光荣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