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宜川,并不在于攻城,主要是打内七郎山。

内七郎山,雄踞在宜川城西南角,背倚城墙(大段城墙筑在半山腰),俯瞰全城。山并不算高,不过六七十丈,但山势险峻,陡岩峭壁,塄坎像斧砍,经过国民党军多年经营,已经把整个山包修成了一个大碉堡。山下外壕像蛛网密布,鹿砦、铁丝网围着山脚。地雷、拉雷、重磅炸弹,像河滩的石头一样,密密麻麻地埋在阵地前沿。当地有一首歌谣这样形容内七郎山地势之险:

抬头看,心胆寒。登着梯子难上山,千军万马难攻破,一杆钢枪守宜川!

攻取内七郎山的困难,还不仅在于地势险峻,而且还在于敌人布防严密。据俘虏说,上内七郎山只有一条路:在半山腰的城墙上,有个必经的洞口,口上盖着个大石板。不熟悉情况的人就是到了跟前也难发现。从这洞口进去,向右拐,走一截狭窄的坑道,才是到山顶去的阶梯。顺着台阶,拐弯抹角地爬二三里高,才能到山顶洞口。

说到山上的洞口,就更难上了,窄得像井口,顶多能同时上去两个人,上面构筑着钢筋水泥的碉堡,碉堡里面架着轻重机枪。人少了,上不去;人多了,敌人对着洞口,用机枪一扫,把手榴弹、迫击炮弹往下一扔,任你多少人也都要牺牲在洞里头。这样的地形,子弹打不顶用,爆破用不上,纵有千军万马,也难施展。何况敌张汉初的旅指挥所、炮兵阵地、仓库都在山上。上面粮弹之多,足以使敌人有恃无恐。

战斗进展十分缓慢,峭壁上敌人的火力,组成了一道严密的火力网,拦阻着我突击部队的进路。我军的炮火达不到这些火力点,步兵也无法靠近岩壁。突击队扛着云梯连续攻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看来这是块难啃的骨头。旅长张开基命令所有的炮兵,猛轰山头。又命令部队一面强攻,一面对敌展开政治攻势,设法夺取墙上的洞口。

这一夜,旅首长们蹲在指挥所里,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炮声,整夜没有合眼。因为多一分钟,就意味着多一份伤亡,将领们揪心哪。

破晓时分,红霞刚刚爬上隐蔽部队的望孔,枪声却渐渐稀落下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21团报告,说他们攻下了内七郎山,正在搜索残敌……

起初,大家还不大相信,又连问了两遍,团里都肯定地回答:是真的。

原来,21团2营攻进城后,冯副营长便带着4连伏在了十字街口,防止凤翅山和城里的部队向内七郎山增援。

敌旅长张汉初为确保内七郎山,命令城里的一个连撤上山去。偏偏凑巧,敌人这个连也是个第4连。敌人一个排一股,两个班一伙,稀稀拉拉地往内七郎山方向走。刚到十字街口,冯副营长把手一挥,部队突然一拥而上,包围了一股敌人,敌兵们吓蒙了,没来得及还枪就举起了手。

冯副营长用手枪逼住一个敌军官,厉声喝问:“你是哪一部分的?到哪里去?”

敌军官哆哆嗦嗦地回答:“4……4连的!上……上内七郎山。”

“你是干什么的?”

“兄弟是……是个小排副。”

“连长姓什么?!”

“张。”

番号,连长的姓和我军都一样。这个巧合一下子启发了冯副营长的思路,他想:如果将计就计,来个冒名顶替,改强攻为智取,或许不失为一着妙棋。于是他又逼问:“口令是什么?”

“固守!”

“还有呢?”

“固守待援!”

冯副营长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刘戡早就命归西天了,还待援个屁!他一把抓住敌排副的衣领,用劲提了一下,压低嗓子喝道:“跟我走!”

敌排副见俘虏兵被押在一起,解放军正给他们讲俘虏政策,却单单把他提出来,以为要枪毙他,一下子就吓毛了,扑通跪下,连连央求:“饶,饶了我这条命吧,我家中还有80岁的老母和妻儿,只要不杀我,叫我干什么都行啊!”

冯副营长心中暗喜,却装作严厉的样子说:“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乖乖地领我们上山。搞好了,给你奖赏;要是露了马脚,小心你的脑袋!”

敌排副连连答应了。

冯副营长他们把俘虏的枪栓统统都给卸掉,让我军的战士穿上了蒋军的黄军装,把解放战士和刚俘虏的敌方人排在前边。冯副营长又给干部们交代了一番,直到一切准备停当,才朝天放了几枪,装着慌乱的模样向内七郎山跑。就这样,智取成功,拿下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内七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