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山之敌太难打。
2纵、3纵两个陈司令都打火了。
甚至,把刘伯承也打得有点伤脑筋了:“我就不信,我3个纵队就打不下你羊山1个整编师?!”
刘伯承要不惜血本,一举打下羊山!
自7月14日包围羊山已整整11天,刘邓野战军第2、3纵队先后于7月15日、16日、21日、25日对守敌发起4次进攻,但因守敌占据了羊山各个制高点,进行坚守防御,攻击均未能奏效,双方争夺十分激烈。六营集和万福河“围点打援”的胜利,使金乡之敌遭受了沉重打击而再无力北援。这样,刘伯承就可以集中全部主力,用绝对优势兵力迅速攻取羊山集。
然而,4次攻击的失利,使野战军指战员从上到下,急躁情绪不断上涨。
这可不行!
刘伯承冒着大雨来到了前线指挥部。
刘伯承直直地站着,眼睛盯着他的这两员虎将。
他取下帽子,往桌上有力地摔去。
“啊!司令员,这么大的雨,你还赶着来。快,快进屋里。”
陈再道、陈锡联两位纵队司令把刘伯承迎进指挥部那间小民房,端过一张椅子:“请坐,司令员。”
“我坐,我现在坐不下……”
这个不常有的动作,“二陈”当然知道:司令员要发脾气了。
“怎么打的?4次,4次!4次攻击,都打得那么蠢,那么蠢!”
刘伯承,额上青筋暴起,怒气冲红了那块20年前的伤疤;那张脸,已经被冷雨冲刷得没有一丝血色。
“歼敌三千,自损八百,作为一个指挥员,不但要负歼敌三千之责,也要负自损八百之责,懂吗?不能随便死一个人!”
“无论你是多大的指挥官,权威有多么大,一个口令能使成千上万的人向你立正敬礼,但是,没人赋予你让一个士兵作无谓牺牲的权力!”
“几千,我打了这么久的仗,我军官兵的死亡数,还从来没用过千位数来计算!可你们俩,你们俩……连死带伤,差不多就要用万来计算了,这还得了?!照这样下去,我们还要不要打到外线去,还要不要大反攻?!”
陈再道低着头,陈锡联也低着头,都半晌无语。他俩,何尝不是跟刘伯承一样痛心疾首?几千战士,几十名团、营、连指挥员,他们跟着大军从黄河那边打过来,都想看到大反攻的胜利,可是,他们却把年轻的躯体埋在了鲁西南的羊山沃土之中……
“司令员,把仗打糟了,责任在我。”陈再道说。
“3纵担任总攻,打羊山我是总指挥。处分我吧,司令员。”陈锡联说。
陈再道慢慢抬起头来,满脸羞愧:“根子在我们轻敌,打了几个胜仗,心里就有点骄傲和麻痹了,对宋瑞珂的66师,我们过低地估计了他们的防御能力,没有充分细致地侦察敌情和地形,就盲目发起攻击。第一次进攻,5旅说是打下了‘羊尾’,其实不过是几个小山包,还不是真正的‘羊尾’。一听到打下‘羊尾’,我就下令4旅凌晨冒雨向羊山集进攻,结果,天一亮,敌人居高临下,我攻击部队全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我部队形密集,遭到敌人机枪、炮火的严重打击,伤亡之重,我也忍不住掉泪了……”
说着说着,陈再道,这位刚毅的硬汉,声音哽咽了。
陈锡联紧接着说:“我们问题的症结在于,当了半月总预备队,眼巴巴地看到兄弟部队在郓城、定陶和六营集打了大胜仗,各级指战员坐不住了,也影响了我们3纵司令部求战心切的情绪,我没做好思想工作,助长了急躁、蛮干的思想,所以,在不了解敌情、工事也没筑牢的情况下实行强攻硬打,结果……”
“就凭你们一股蛮劲,硬打硬碰,是不是?!”
刘伯承反背着手,口里喘着粗气。
本来,他还有好多话要说,但他终于停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两位老部下,从红4方面军长征开始,到懋功会师,到129师抗日,到三出陇海,两渡黄河……他太了解他们了。两位出生入死的老战士,人民军队出色的骁将,他们何尝不想百战百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