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大会议的人员在石家庄会合后,委员们和相关人员都已先行撤往太原,汪精卫和陈公博因为还要等阎锡山制订新的军事计划,所以暂时只能停留在石家庄。
观察局势,虽然晋军正在从山东平津撤退,但只要西北军在陇海线上还站得稳,反蒋阵营尚不至于全盘崩溃。汪精卫向陈公博提议,说不如趁此机会到郑州去一趟,见见冯玉祥。
于是汪、陈在到达石家庄的第三天便乘着专车前往郑州。火车白天无法进入郑州车站,原因是每天都有中央军的飞机前来轰炸,要进站的话,必须算好时间,在黑白交接之时到达。
晨光微亮,专车通过黄河铁桥,随后进入郑州车站。在那里,冯玉祥已派汽车到站相接。
陈公博年纪轻,此前与冯玉祥素未谋面,有关于对方的点滴,都是来自各种传闻——有人说他冬天穿着大兵的衣服,可是里面却套着狐皮;有人说他请客好用粗米白菜,客人走后却大嚼鱼翅;有人说他在南京当军政部长时,放着政府提供的华丽汽车不坐,却和士兵一同挤货车;有人说他对手下的高级军官毫不客气,动不动就打军棍和罚跪。
这些传闻让陈公博对冯玉祥留下了一种特别古怪而且模糊的印象,由于前后反差太大,他甚至无法在脑子里准确地描绘出一幅关于冯玉祥的个人图画来。
当然陈公博与冯玉祥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过交接。1927年,冯玉祥有意与蒋介石联合北伐,那时陈公博是蒋的门客,冯玉祥就派人给他送来了一件老羊皮袍料。
后来陈公博离开蒋介石,跟着汪精卫到武汉去了,也就是在武汉的时候,他对冯玉祥的印象开始变差了。
陈公博早就听说冯玉祥治军很严,西北军的所有文武部属都要穿布衣,早上还要上早操,即便年纪再老,也不准缺了这堂课。可是他在武汉所看到的却是,冯玉祥的代表每次来汉,无不大嫖大赌,冯玉祥的参谋长到了这个花花世界,同样是每天晚上都要在华商总会俱乐部打麻将赌博,而且赌得还不小,都是五百元一底的麻将局。
陈公博由此断定,冯玉祥在公开场合再怎么亲民和善于练兵,最终仍不免于败。道理
现在军事上全靠冯玉祥支撑大局了。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部队会崩溃吗?这些都是陈公博迫切想知道和了解的。
和传说没有太大差别,冯玉祥果然以简陋示人,他的司令部设在离城墙不远的一间破庙中,他自己住在另一间小破庙的神廊里。几个人见面后,便只能在神像面前促膝而谈,天一亮,又同去墙边的一座棚厂内吃油条和稀饭。
中央军飞机轰炸的时间每天都是固定的,一般是早上八点和下午两点。到了上午八点,飞机真的来了。那时国内还没有防空哨的概念,只是前沿阵地见飞机经过,给城里打个电话,然后城墙上站岗的哨兵看到飞机飞近,再长吹一声哨子,就算发出空袭警报了。
西北军包括整个北方也没有高射炮,在飞机进入郑州上空后,一两门野炮对着天空乱轰一阵便对付了过去。
不过在陈公博看来,飞机远非决战的最有效武器。他了解了一下,中央军飞机的轰炸目标集中于郑州车站,但投的都是小炸弹,乃至于炸了一个多月,郑州车站都未受到损伤,只有几列货车被炸毁。
轰炸结束,一行人从防空洞里走出,到草棚去吃午饭。陈公博特地留意了一下,发现桌上摆着一盘炖鸡、一盘猪肉、一盘蔬菜、两盘馒头,此外还有几个小碟。虽然并不丰盛,可也绝不像传言中所说的请客只用粗米白菜。
饭后到草地上散步,西北军的一位宣传处长告诉陈公博,冯玉祥吃饭一向如此,有没有客,饭菜都是这几样,外界宣传冯玉祥恶衣恶食,确实是过于夸大了。
看来冯玉祥的平常起居,倒还不是太出乎人情,陈公博对冯玉祥的看法至此有所改变。当然,冯玉祥治军过于严厉,以及陈公博在汉口的所见所闻又都是客观存在的,只是它们将来会对西北军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和危害,现在还无人能够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