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殿英如今的处境极其尴尬:刚刚准备投蒋吧,援兵来了;以为可以解围了吧,援兵又跑了;再投蒋既不可,蒋若再攻,自身又独木难支。
我这是前世烧了什么断头香,怎么这么倒霉?
梦想中的安徽省主席看来是当不成了,只有舍去亳州的地盘,保全实力才是上策。计议已定,孙殿英恳求孙连仲在鹿邑再多待一天,为他全军退出亳州提供掩护。
这个人情孙连仲不能不给。于是孙殿英又赶回亳州,组织部队对蒋军实施了一次佯攻,然后趁天黑出城往鹿邑追赶孙连仲去了。
天一亮,亳州绅士即欢迎蒋军入城。王均喜出望外,他向蒋介石报告:“二孙西走,亳州克复。”
其时谁都搞不明白二孙为什么要撤,事后才弄清楚是冯玉祥中了蒋介石的反间计——张钫一出亳州,蒋介石就故意四处散播消息,说孙殿英业已投降。冯玉祥信以为真,他唯恐孙连仲吃亏,才发去了那份电文。
得知孙殿英其实并未投降,并且已和孙连仲合兵一处,冯玉祥简直把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失去了也还可以再夺回来,而且以二孙合成一股的实力,攻下亳州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冯玉祥的原计划是令孙连仲先解亳州之围,接着再会同孙殿英由亳州长驱东进,直取蚌埠、宿县,以截断蒋军后路。如今只要增加一个夺取亳州的步骤,计划仍可照常实施。
冯玉祥令鹿钟麟进驻太康,指挥二孙实施这一行动,可是却遭到了二孙的反对。
孙殿英在亳州被困过久,亟须休整。孙连仲数月以来辗转行军、长途作战,同样面临着士兵过于疲劳和部队损失重大的窘境。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亳州离津浦线较远,二孙若深入敌后,弹药和粮草的补给将变得非常困难。
西北军长期驻防于贫瘠的陕甘宁青等省,从来也没有发过十足的军饷,弹药给养一向都很紧张。因为任务紧急,运输不便,开往前线部队的所需弹药主要靠士兵随身携带,平均每支步枪的配备子弹不足百粒。
行军路上常常发生这样的笑话:前边士兵的布制子弹袋破了,一排步枪子弹漏出来掉在了地上,后边士兵拾到自己装了起来。前边丢了子弹的士兵知道后向他索要,不给,于是两边就吵起来。
阎锡山在战前曾承诺会对西北军的给养予以全力支持。刚开始他尚能说到做到,但到了后来不仅数量变少,而且还不及时。西北军的军费由此越来越紧张,前后行军作战几个月,上至师长,下至兵夫,不分级别,一律只发给每人十元银币,并通令全军:“勉筹巨款,以示体恤。”
中原大战爆发时,似乎天公也被这些彼此打来打去的武夫们给激怒了。西北军一进入洛阳就开始干旱,到了夏收季节,河南全境更是遍遭冰雹袭击,已熟的小麦还没来得及收割就被砸倒在了地里。官兵们拿着那可怜巴巴的十元银币都很难买到吃的,有时甚至连咸菜糠米也找不到。
要是晋军的待遇也差不多,大家同甘共苦,倒也不去说它了。问题是晋军按月发饷,给养充足,还发有罐头食品。西北军士兵一看到晋军扔掉的空罐头,就大骂阎锡山不止。
如果说生活待遇方面尚能容忍,枪支弹药和其他军事器材对于打仗而言,却是绝对不能或缺的,偏偏山西在这方面的供给更为苛刻,渐渐已到了百呼不得一应的程度。这也越来越影响到西北军的作战效率,比如一直驰骋于蒋军后方的郑大章骑兵部队,特别需要配备无线电讯的联络,可是却始终领不到一架无线电台,要不然他们对蒋军的威胁将会更大。
自进入陇海战场后,经过几次战役的消耗,孙连仲部的弹药已所剩无几,兵员伤亡又未能及时补充,在这种情况下孤军深入确实很危险。
鹿钟麟向冯玉祥报告上述问题,冯玉祥亦无法解决,他只好打消原议,令孙连仲、孙殿英撤至柘城、太康。
阎锡山正借召开扩大会议之机,在北平“摆下诸仙大阵”。北方的“落伍军人和退休政客”一个个都成了“三山五岳的英雄”,孙殿英虽失去亳州,但因为撤退迅速,部队毫无损失,自然又是英雄中的英雄。
赵戴文出面设宴欢迎孙殿英,陈公博和晋军将领商震作即席讲话,对孙殿英推崇备至。陈公博说:“我以前以为孙殿英先生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现在一见,才知道是个白面书生。”
商震过去招安过孙殿英,两人有历史关系,评价起来也就有了一点叙旧的味道。他说:“我当年就认识孙殿英同志。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勇敢善战,有正义感。”
“孙殿英同志”是个大麻子脸,识字不多,哪里像白面书生?说到打仗,同是杂牌将领,孙殿英还远不如石友三。只是众人现在都要拉拢他出力,所以才不嫌肉麻地纷纷加以恭维。
汪精卫和覃振也出席了欢迎宴会。陈公博和商震是吹捧“反蒋英雄”;覃振则在私下大讲宋美龄的坊间笑话,从另一个侧面来贬低老蒋。听覃振讲得津津有味,坐在对面的汪精卫含笑不语,怡悦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