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冯发动中原大战时,孙连仲的部队分驻于甘肃、宁夏和青海,孙连仲本人也不太愿意与中央军作战。接到冯玉祥要求全军东下的命令后,孙连仲起初还想留下一些兵力以控制西北局面,冯玉祥坚决要求他把全部兵力调出来,在电令中甚至还说出了“胜则到江南组织政府,败则不惜同归于尽”这样的话。

孙连仲见状,不敢违令,只好将兵力全部东调。

什么时候得用力气,就是这时候得用力气,而且是全力。历次反蒋,以这一次老冯下的决心最大,铆的劲最足。西北军的总兵力一共二十六万余,被他一个不少地动员到了前线,真正是到了砸锅卖铁、破釜沉舟的地步。

对此时的冯玉祥来说,打蒋就是一切,谁挡着这条道,谁该死。

早在蒋冯战争时,谋士张钫因多次进言,坚持休养生息,反对仓促讨蒋,从而引起了冯玉祥的不满和猜忌,遂被冷落一旁。直到韩复榘、石友三倒戈,冯玉祥有所感悟,对张钫的态度才有所缓和。

从山西回到潼关后,张钫从冯玉祥那里接到一个差事,让他劝韩、石及地方有关方面参加讨蒋。如果是鹿钟麟那样的乖觉之辈,幕主说煤是白的,他不说是黑的;幕主说太阳从西边出,他绝不说从东边出。抑或是薛笃弼、邓哲熙之类纯靠嘴皮子混饭吃的说客,替幕主拉人乃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既然幕主吩咐下来,岂有不去之理。

偏偏张钫是个有头脑有见识的,且禀性忠直,无论自身处于何种境地,都不会认同太阳从西边出这样的谬论。他从大局出发,不顾冯玉祥已对自己产生了成见和看法,再次去电劝谏:“去春西去,今春东来,旌旗所指,民心惶惑,意若大战将临,大难即至,人心如此,公意若何?”

说完真实的民心民意,张钫又提到了退处西北的计划:“公如登陇,我愿追随,否则不敢苟同。公如不察,与阎合作,必贻后悔。”

劝冯玉祥休养生息的幕僚并不是只有张钫一人,另一位谋士张文穆也提出过相同的意见,但张文穆不敢犯颜,在憋宝似的憋了几句大实话之后,一看冯玉祥神色不对,马上就知难而退,转而祝冯玉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张钫的话最直接、最坦率也最容易得罪人,他甚至还在电文中写道:“秦豫荒旱为灾,民不聊生,军食何来?”冯玉祥看到这些话后,认为张钫是在有意动摇军心,不仅不听忠谏,反而勃然大怒。

张钫体察民情,也愿意帮着百姓说话。冯玉祥派孙良诚率部乘车前往河南作战,部队与难民争车,以致发生冲突。张钫见此情景,连忙致电冯玉祥,让他约束军队,以恤灾黎。

冯玉祥一收到电报便跳了起来:这是在败坏我的军誉,阻挠我到河南的大计,杀!

一说杀,马上就有人头落地。冯玉祥的军法官萧楚材支持张钫的见解,并且对冯玉祥的举动也曾有所批评。冯玉祥派人将萧楚材予以逮捕,未经审讯,即活埋于开封。

处决萧楚材的同时,冯玉祥给前敌司令官鹿钟麟下达了一道密令,让鹿钟麟在郑州就地逮捕张钫。

此时西北确如张钫所言,灾民流离,嗷嗷待哺,各处救援西北的运粮车络绎于道,张钫正在郑州负责接收赈粮车。

在将赈粮分拨于灾民后,尚不知情的张钫前往西北军前敌司令部拜访鹿钟麟。鹿钟麟看到张钫后,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马上说他现在要接见外国人,让张钫先到里屋坐一会儿,稍等再谈。

张钫进屋后见到了同为幕僚的秦德纯,而秦德纯的态度也和平时不同。虽然想不到事情会那么严重,但张钫此时已有所警觉,他对秦德纯说:“我要找秘书长王钊志谈谈。”

王钊志一来,张钫就试探着说自己将去洛阳见冯玉祥。王钊志为人老实,说:“这样做好极了,老朋友一见面,啥闲话都完了。”

张钫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全明白了。他对王钊志说:“瑞伯(鹿钟麟字瑞伯)会外宾完了还在等我,有话要谈,谈完我就开车到洛阳去。”

与王钊志握手辞别,张钫即从别的院子绕出门去,乘汽车逃往开封。

发现张钫逃走后,手枪旅旅长吉星文派兵对郑州火车站以及张钫所住旅馆进行包围搜查,但一无所获,只得回去向鹿钟麟报告。

鹿钟麟让吉星文坐下来研究,结果研究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研究出一个结论和方案——张钫在西北军中有一定声望,而且在冯玉祥回潼关之前,鹿钟麟自己对讨蒋也存有异议,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他内心里不同意对张钫下毒手,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好让对方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