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胡宗铎问夏威打算怎么办。夏威知道自己责任非小,连忙说:“我还是出发到前方去吧。”胡宗铎尚有些犹疑:“你的喉痛怎样,去得吗?”

夏威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喉痛:“不要紧,我决定还是去的好。”

去往前线的专车上,有不明真相的人还在兴高采烈,高谈阔论,说:“今天这样的好天气,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兼而有之,是胜利的先兆。”

胡宗铎越听越郁闷,已全无平时狠拍胸口的那股牛气;夏威更是一言不发,情绪极度低落。

突如其来的内部兵变动摇了桂军的整个军事计划。胡、夏到达前线后,立即召集陶钧等人开军事会议,众人研究至深夜,最后决定变守势为攻势,冒险向蒋军出击。

不料天亮后,胡宗铎又接到报告,称李明瑞、杨腾辉贴出了“打倒胡、陶”“再不为湖北人打仗”等标语。这种情况下,如果十八军、十九军继续出击,第七军极有可能抄袭他们的后路,到时“桂系鄂军”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为了不白送枪支”,胡宗铎、夏威、陶钧只得率部向鄂西退却。撤退途中,夏威压力很大,接连几天都吃不下饭。直到他的亲信所带的几个团跑回来,表示愿意继续服从他的指挥,夏威这才吃了一碗饭,并且说:“老子拼到一兵一卒还是要拼的。”

当胡、夏、陶不战而退出武汉时,他们连李宗仁的行李都一道遗失了,其中也包括李宗仁那张跟蒋介石做盟兄弟时的交换帖子。白崇禧在北方同样狼狈不堪,这位以花样多、点子多著称的小诸葛,其弱点正在一个“小”字上面。他的精明能干往往都只限于一定范围,做事也总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大处不算小处算——舍不得放弃武汉,结果武汉的军队丢了个一干二净;舍不得放弃平津,又导致在势单力孤、久居客位的情况下,难以控制住自己的部队。

白崇禧名义下共有两支改编部队,一支属北方部队,驻于北平的西苑和南苑;另一支就是“桂系湘军”,驻于河北唐山,他自己的总指挥部则设在北平城内。

在发现北方部队不可靠,甚至有可能将自己抓了送蒋之后,白崇禧被迫由北平出走,前往唐山开平,住进了廖磊的寓所。

蒋桂开战前后,各方来电都汇集至开平,白崇禧经常通宵不睡,以制定决策和批阅来电。他不睡,译电员自然也无法休息,一连十几天都是如此。

当蒋军向武汉进逼的时候,白崇禧一边抓紧联络冯玉祥,一边准备率李品仙、廖磊两军回救武汉。可是长江战事结束之快出乎预料,冯玉祥在震惊之余,赶紧放下悠悠然垂钓的心情,匆匆忙忙地发了一个讨桂通电。

世情如纸,只有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冯玉祥的通电一发,便意味着“桂系湘军”回救武汉的路被彻底截断了,与此同时,白崇禧对军队的掌控能力受到了越来越严重的挑战。

“桂系湘军”所属的两师官兵大部分为湖南人,西征之役中被新桂系收编乃是出于不得已,他们一直认为这是一种耻辱,内心里都盼着自己的老长官唐生智回归。

为了切实消化这支部队,白崇禧一面撤换湘籍军官,用新桂系成员替代;一面对最上面几个既是同乡又是同学的头头加以笼络,尤其待廖磊甚厚,引为心腹。廖磊对白崇禧也知恩图报。蒋桂开战后,白崇禧日理万机,廖磊怕他身体顶不住,每晚都让自己的太太蒸制人参或高丽参,送给白进行滋补。

可是新换上来的军官却不给白崇禧争气,除了死要钱“不关饷”(即不发军饷)外,还排除异己,任用私人,惹得官兵恨之入骨,盼唐生智回归之心反而更加迫切。李品仙、廖磊等人虽然和白崇禧的关系很好,可是中下级官兵不听调遣,他们也只能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