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何应钦讲完前因后果,李仲公和王伯群才知道,原来蒋介石昨天晚上就到了徐州,而且在不通知何应钦的情况下,便撤去了他身上的第一路军总指挥等本兼各职,只调其为北伐军总司令部参谋长。

过去蒋介石将白崇禧由第七军参谋长调任北伐军参谋长,那叫提升,何应钦这个自然只能是降职了。何应钦又羞又恼,说:“我的面子丢尽了,不管怎样,我决不就职,听候他的发落好了!”

李仲公宽慰道:“不用急,我看不要紧。即使他对你有些疑心,你同他毕竟有一段深厚的历史,而他又是一个重感情重利害的人,他既然叫我同伯群到徐州去,那么只要和他做一番解释,想来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说到这里,李仲公话锋一转:“不过,他的脾气你也知道,爱之加膝,恶之坠渊,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在平时的谈话中,李仲公曾经试探过何应钦,问何应钦有没有把黄埔系完全掌握在手里的把握,何应钦老实作答,说自己没有这种能力。于是他这时便郑重地劝告何应钦:“你要同他斗,是斗不赢他的。他对你猜疑和最不放心的地方,不外乎是你和桂系的关系,你今后务必处理好。”

何应钦觉得李仲公言之有理。他叹了口气,说他可以“屈就”参谋长一职,但希望能让他休一个短假,以便到上海去治病。

李仲公知道何应钦很要面子,便说:“只要你肯当参谋长,一切的话就好说了。”

他转过身问王伯群去不去徐州,王伯群说去不了。何应钦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李仲公身上,对他说:“就这样吧,望你替我周旋。”

第二天早晨,李仲公乘车到达徐州,蒋介石委派的副官已在车站迎候。到蒋介石的临时行营后,蒋介石问李仲公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来时见过敬之(何应钦)吗?”

在得知李仲公已与何应钦见过面后,他又问:“敬之讲些什么?我调他做参谋长,他就不就?”

李仲公连忙说:“他痛自引咎,一切唯总司令之命是听,如何不就。”

蒋介石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接着他对李仲公说:“你去告诉敬之,不要打错主意。上次白健生逼我,如果他说一句话,我又何至于下台。他要知道,而且必须知道,没有我蒋中正,决不会有何应钦。他怕白崇禧,难道就不怕我蒋中正吗?”

蒋介石越说越激动:“这次的拥戴电,他竟然迟迟不发,到底是何居心?现在桂系向北方大肆宣传,说我已不能掌握黄埔军队,能掌握的只有何应钦。他这样做,是不是故意替桂系撑腰,坍我的台,叫我对北方怎样说话?所以,我就来前方试试看,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掌握黄埔军。”

蒋介石还说:“没有我就没有他(指何应钦),他必须知道。”这句话他重复强调了几次,之后又大吼一声:“叫他滚出洋去罢,看我离了他行不行!”

李仲公听了,对蒋介石在“逼宫”中所受的刺激有了更深体会,也明白蒋介石对何应钦已不仅仅止于猜疑,而是已痛恨到了极点。这次“入壁夺符”,讲穿了就是要在调动三军之前,对何应钦动用杀威棒。

李仲公把已准备好的一些话拿出来,替何应钦做解释、打掩护,无非还是说何应钦不懂政治、头脑简单、行动迟缓之类,并一再申明:“敬之跟随你多年,他的个性你当然知道,他对你确是忠诚不贰的。”

见蒋介石仍然怒气难消,李仲公就用了一个比喻,说何应钦好像是蒋介石的双臂。双臂的一举一动,本来是应该听头脑指挥的,但当头脑命令双臂同时动,并在一定的时间内朝着一定的方向,达到一定的距离时,双臂未必能达到要求——很可能,动是动了,但只动了一臂或者两臂动得极慢,甚至有时迷失方向乱动起来。

李仲公以此论证何应钦其实对蒋完全听命,只是因为“才庸性缓”,所以在蒋看来,才会有不听指挥甚至异动的嫌疑,并担保何应钦“不会有异动,更不敢有异心”。

蒋介石阴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看来李仲公的比喻还是得到了他的认同:“好,好,既然这样,你回去告诉他,我因离开部队时间久,第一军的军风军纪已日渐废弛,他可以先到上海休养一下,等我把部队整理好,成立第一集团军,还是叫他回来随我北伐。”

蒋介石提笔唰唰地给何应钦写了一封长达二十多页的信函,让李仲公交给何应钦,还说:“敬之对政治认识不清,你须同伯群多帮助他才好。”

在李仲公上车回宁前,蒋介石忽然又让副官把原函要了回去,仅交代口头转述,这在当时曾令李仲公颇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