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魂归,22年后再相见。在赣江江心有几叶荒凉的小洲。南昌外围战,江南追敌中的最激烈之战。四进南昌,陈赓感慨万端。复兴岛上的复兴梦。蒋氏父子俩有了共同语言。蒋介石嘱咐毛人凤:再杀掉几个和共产党一个鼻孔出气的!“太康号”像一只黑色的幽灵,载着破灭的梦想和无尽的忧伤,消失在茫茫的夜海之中……

第四兵团经过千里追击,挺进浙赣线,控制上饶至东乡段200公里铁路以后,密切注视着南昌、九江的敌人,准备配合第四野战军兄弟兵团,相机解放南昌。

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继二、三野战军突破长江下游江防之后,又于5月14日由蕲春、黄岗间胜利渡江。此时,陈赓四兵团十四军解放临川、进贤两城,形成对白崇禧集团侧背严重威胁的态势。

5月16日,四兵团遵照野司首长的指示,以两个军西出丰城和樟树镇,并争取在赣江西岸截歼南逃之敌,配合四野先遣兵团作战。十四军于当日立即出动,向丰城、樟树一线出击,侧击白崇禧集团。并准备西渡赣江,向高安及其以南地区机动歼敌。十三军并附十五军一个师(第四十三师),尾随十四军右侧前进,矛头直指南南昌是一座革命名城,中国革命的发祥地之一,中国人民解放军就诞生在这里。

在1927年春夏之交,以蒋介石和汪精卫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与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军阀勾结起来,对革命者进行了疯狂的镇压和屠杀。

在党和革命危急存亡的紧急关头,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内正确力量,领导全国人民,对蒋介石的反革命大屠杀进行了英勇的抵抗。1927年8 月1日,在周恩来等人的领导下举行了南昌起义;9月9日,毛泽东在湘赣边领导了秋收起义,随后,率领部队向井冈山进军,亲自建立了第一支工农红军,创立了第一个农村根据地;12月11日,在张太雷、叶挺、叶剑英等领导下,在广州举行了另一次武装起义。正象毛泽东在高度概括这一历史时期的经验时指出的,革命失败,党得到了惨痛的教训,于是有了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和广州起义,进入了创建红军的新时期。

八一南昌起义,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发展史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意义。它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的第一枪,从此开始,真正有了共产党自己的军队。

南昌还作为国民党反动派长期统治的反动堡垒,给这座光荣的城市带来了极端黑暗的日子。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蒋介石曾对中国工农红军进行过五次大规模的“围剿”,而其中有三次——1931年7月到9月的第三次“围剿”,1932年6月到1933年2月的第四次“围剿”、1933年10月到1934年10月的第五次“围剿”——都是蒋介石坐镇南昌亲自指挥进行的。

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被拖到南昌被杀害,敌人在这里杀害了江西人民最优秀的儿子方志敏。在南昌的各个监狱里和赣江江心那些荒凉的小洲上,曾经囚禁过成千上万的革命者。在那严峻的岁月里,南昌几十万人民长期生活在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统治下,经受过数不尽的灾难。

如今,蒋介石的反动统治即将彻底垮台,南昌也将要回到人民的怀抱之中。参加解放南昌的第二野战军指战员无不为承担这样的光荣任务而感到自豪。

5月16日,四野先遣兵团一部在武汉附近渡江,盘踞长江中游的白崇禧集团,当天便慌忙弃阵南逃。17日,武汉三镇完全解放。四野即沿粤汉铁路南下,19日解放咸宁。在武汉以东渡江的四野先头部队,相继解放阳新、瑞昌,飞兵南进。铁路沿线的白崇禧部第四十六军,放弃九江,仓皇南逃。这时进抵樟树以东地区的四兵团十四军四十二师,与四野南下部队遥相呼应,形成对南昌敌人夹击态势。驻守南昌的敌军,表面上故作姿态,大肆吹嘘“坚守”南昌,实则惊恐万状,开始向赣江西岸和沿赣江东岸撤退,伪江西省主席方天,在我大军刚刚突破江防,就已逃之夭夭,奔向赣州。敌人在逃跑时,横征暴敛,大肆抢劫,对南昌进行了疯狂的破坏。

三十七师是十三军的前卫师,在16日接到兵团进军命令后,轻装疾进,尽管天下大雨,两昼夜便跃进了300余里,5月19日进逼抚河。

同日,十三军三十八、三十九师在李家渡渡过抚河,向丰城以北挺进。

十四军四十二师向樟树敌人发起攻击,四十一师进至拖船埠东约五里的龚村,击溃南逃之敌一七五师与四十六军的先头部队两个营。该敌见南逃道路堵塞,当晚又向南昌回窜。20日我军进占樟树,并在樟树南北线准备西渡赣江。

回窜南昌的敌第四十六军一八八、一七五两个师,企图抢占南昌东南、抚河岸边的谢埠市。阻止我进攻南昌之路。可是,敌人迟了一步,5 月21日拂晓,我三十七师前卫一一零团,冒着倾盆大雨己从南昌东南30里处渡过抚河,进占谢埠市,迫使南昌伪县政府及伪保安团一部向我投降。

我军继续向南昌挺进,当三十七师一一零团第三营前进了五里多路,于晨7时刚刚抵进南安冲、北安冲的时候,退集在南昌的敌一八八师和一七五师共约一万余人,在崎岖不平的丘陵地上,分三路从王村、喻村、陈村方向,对该营发起了疯狂的攻击,企图乘我立足未稳,压我退回抚河东岸,掩护南昌敌军主力集团撤退。

面对突然出现的严重情况,我三营的指战员毫无惧色,英勇地投入战斗。

敌我双方部在争夺坚固建筑物。数群敌兵已爬上屋顶,用十多挺重机关枪向三营扫射。同时,敌人的山炮、迫击炮也疯狂地轰击着谢埠市和抚河渡口。

三十七师后续部队因被敌猛烈炮火封锁,无法渡河,三十七师师长周学义用望远镜隔河相望,万分焦急。只见成群结队的敌人,在督战队的驱赶下,从西、南、北三个方向向三营围攻。三营扼守的南北安冲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战斗不到二小时,敌我双方伤亡均在300人以上。随三营一起行动的一一零团长吴效闵、政委张谦顽强地指挥着部队向敌人猛烈还击。在敌众我寡的战斗中,各连的主要干部几乎全部负伤,有的连队伤亡超过一半,有的连队伤亡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南、北安冲村子里水塘的鱼虾漂起了一层,到处血水横流。当敌人突入三营阵地时,勇士们就和敌人白刃格斗,用刺刀捅,用手榴弹砸,用拳头打。就这样,敌人连续发动的七次进攻都被打退了。

敌人的第八次进攻又开始了。炮火更猛烈,兵力比前七次更多。最前沿的八连指战员,伏在道旁的水沟和稻田里,沉着应战,待敌离阵地四五十公尺时,营长安玉峰一声喊打,战士们一齐开火,敌人成批地倒下去。敌人在八连阵地碰了壁,又转向七连阵地进攻。七连的勇士们也同样给了敌人以歼灭性的打击。七班副班长祁州平负了重伤,鲜血染红衣服,但他仍端着枪射击。战士许德明腿负重伤,当三班长发现时叫他下去,他说什么也不离开前沿阵地。

敌人使用两个营的兵力,向三排的阵地反复冲击,三次进犯都被打退,当敌人第四次进攻时,又增调了一个营的兵力,从三排的右翼迂回过来。这时别的班都接受了其它任务,坚守三排阵地阻击当面敌人进攻的,只有高小堆这一个班,而且除三个人外,其余的都负了伤,子弹也快打完了。班长高小堆马上机智地布设疑阵欺骗敌人:他把负伤同志的军帽拿过来,放在工事前沿上,忽而在这里对敌人打一梭子机枪,忽儿跑到那里打步枪,再跑到另一个地方甩出手榴弹。数倍于我的敌人始终未敢前进一步。一直坚持到我后续部队到达。

东湖贾村、王庄、王段冈一线阵地上,战斗同样激烈。第四连战士朱林,被炮弹炸伤了两腿,但仍紧握着手中的机关枪,在阵地最前面射击敌人。在王庄阵地上,两个连的敌人猛攻五连第一排的阵地。敌人集中整营的火器对准他们,排长王福居和敌人拼了10分钟手榴弹,又和连长许建举各自抱着一挺机枪猛烈扫射,击毙敌人50余名,率领全排坚守住了阵地。

10时许,三十七师师长周学义和一一一团团长陈兴建率领该团渡过抚河。这时,敌人正在组织新的进攻。约有一个团的兵力,在敌一八八师师长指挥下,向我军冲过来。只见二营副营长李明一马当先,率领一个加强连,占领了一片坟地。在敌人密集的枪林弹雨中,连、排长先后倒了下去,机枪手也都牺牲了。此刻,李明从血泊里拿起一挺轻机枪,架在一个坟包上,由四个战士轮流压子弹,一口气打了三箱子弹,枪口都打红了,打死了100多个敌人。接着一一一团其他连队相继投入战斗,奋勇冲杀,前仆后继,以80多人伤亡的代价,强占了板溪李村、大陇湖村、牌楼秦村一线,及时阻止了敌一八八师的进攻。

而在此时,十华观和大塘李村己先为敌一七五师占领,敌处优势,战斗仍在激烈地进行着。 14时,敌人在猛烈炮火支援下,由十华观至大塘李村之弧形线上全线向我再次反扑。我一一零团三营遂又陷入优势敌军的包围之中。战斗更加激烈了,在肉搏中敌我双方伤亡惨重。副营长李东海带的两个连只剩下了六个人,他的右腿负了重伤,鲜血不停地流着;而跟随三营氏安玉峰的两个连,能参加战斗的也所剩无几。在此严重的情况下,他们被迫汇集在南北安冲之间蔓草丛生的坟地里,和吴效闵、张谦带领的参谋、警卫人员一道,每个人坚守一个坟包,继续与敌人进行苦战,毙敌数以百计。

为了解除一一零团前卫部队被围的困境,14时30分,后续部队一零九团,在师政委雷起云和该团团长顾永武、政委何云峰率领下,继续冒着敌人炮火渡过抚河,向十华观进行迁回侧击,将敌一七五师拦腰切断,杀敌数百人,俘敌290余人,全面制止了敌人的进攻。敌遭我猛烈打击后,丢下上于具尸体、伤员和枪炮,退回南昌城内。南昌外围的战斗,三十七师共伤500余人,这是第二野战军四兵团千里追击战斗过程中,所进行的较大战斗之一。

南昌战役前夕,陈康率兵团司令部随十四军部队前进。5月17日,进驻鹰潭镇,司令部就设在国民党海军司令桂永清的公馆里。5月20日,兵团司令部进驻进贤县城。

5月22日拂晓,我军向南昌城挺进,守敌弃城逃跑,在追击道路上,我军在南昌人民的积极协助下,对溃退之敌进行了惩罚性的打击,把敌人的后尾部队全部歼灭,5月22日,南昌城宣告解放。这是四兵团渡江战役之后解放的第一座中等城市。

5月23日上午,十三军三十六师在师长周学义、政委雷起云的率领下,举行了庄严的入城仪式。

整个南昌都沸腾了,30万南昌人民沉浸在欢腾的海洋里。

上午8时,十三军三十七师的雄伟行列,从南昌南面的顺化门进入市区。

在我军的军号声与口号声中,工人、学生及市民们都拥挤在街头。千万面五色缤纷的小旗在空中飞舞,我军各兵种组成的行列,迈着威武整齐的步伐,走进这座革命的名城。

南昌解放以后,陈康及兵团司令部仍驻在进贤县城。

6月5日,以陈正人为首的南昌军事管制委员会宣告成立。

6月6日,陈赓进驻南昌,兵团司令部移驻南昌郊区的莲塘,陈赓住在交通大楼。

这天夜里,陈赓心情异常兴奋,写道:“今日冒雨到南昌,这是我历史上四次到此。第一次,1927年,蒋介石在南昌叛变,我险遭不测,逃往武汉;同年8月,南昌起义,从起义至退出南昌,我担任肃反工作,是为第二次;1932年,作战中负伤,返沪医治,被捕,押解南昌,蒋介石亲自见我劝降,我始终不屈,这是第三次。今日为第四次,则以胜利者姿态来此。回忆我前三次入南昌,真乃是或为亡命客,或为阶下囚,或者站不住,但均表现了我党之艰苦奋斗。无有前三次,则无今日人民之光荣也。”

陈赓在南昌共停留了五天。6月8日,陈赓由陈正人、邵式平陪同,观看南昌市容。陈赓抚今思昔,感慨万端,他曾在这一天的日记里记述:“今日应陈、邵之邀,巡游市街。街市较十数年前,确为繁华。国民党统治以来,乡村破产,田地荒芜,人口大减;但城市繁华,人口亦增,乃是国民党抢粮、抓丁、盗匪遍地,又加以大肆屠杀,人多弃乡来城,造成畸形发展状态。过万花洲,入南昌图书馆。此处1933年为科学仪器馆,蒋介石曾在此亲自指挥对我中央苏区之四次‘围剿’。我在沪被捕解南昌后,蒋匪曾在此对我亲自审讯,迫我投降,我曾以严词厉色拒之,几至使蒋无法下台。回忆昔年此事中,我曾为阶下囚,受人审讯,今日则己为此室主人矣!盖我三十七师师部即驻节于此。”

兵团司令部的同志们,都知道南昌对陈司令员有着特殊的感情,因为他在南昌有着特殊的经历,所以一些同志围在一起,一定要他讲讲前三次进南昌的故事,有一天晚上,陈赓和大家坐在一起,讲了他那段不同寻常的经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陈赓在北伐军第二方面军唐生智部特务营任营长。“马日事变”后,陈独秀为迁就汪精卫,让陈赓把特务营交给了唐生智的弟弟唐生明。

汪精卫发动“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陈赓随周恩来秘密到了江西,参加了8月1日的南昌起义。

8月5日,起义军撤离南昌。部队撤到会昌时,遭敌优势兵力堵击,部队严重受损。

撤退时,陈康走在队伍的最后,左腿两处中弹,膝盖处的筋被打断,脚腕的骨头被打折,不能动弹,陈赓为躲过敌人的搜捕,把身上的制服脱掉,把腿上流出的鲜血抹了一身一脸,躺在地上装死。结果,搜查时,敌人在陈赓身上踢了一脚便走了。

陈赓一直在地上躺了三个小时,不能走动。下午,叶挺率领部队进行反攻,方把陈赓救了回来。起义军占领了会昌城,陈赓被抬到城里,见到了来这里的周恩来、聂荣臻、叶挺等人。异地重逢,分外亲切。

会昌战斗后,起义军折向福建的汀州。汀州有家医院,是傅连璋办的,陈赓被送去治疗,受到傅的精心照料。后来,傅连璋对此曾有过一段回忆:“起义军营长陈赓同志在会昌战斗中腿骨被敌军子弹打断了,住在附近医院的新安楼。我们去替他医治时,他因流血过多,脸色焦黄,身体非常虚弱,伤腿肿得很粗,红而发亮,每次揭开他的被单,我的心也止不住颤动。可是,替他治疗伤口时,他不但不叫一声痛,还满有兴致地和护理他的谭惠英说话,病房里充满着他的朗朗的笑声。那时候,我看着他的年轻的面孔,神采奕奕的眼睛,我就想道:象这样一位年轻、勇敢、有才干的革命军官,他一生可以为劳苦大众做多少事啊!我,一个医生,有责任挽救他这一条腿。于是,便采取了‘保守疗法’的方针,每天替他消毒,用夹板固定,同时把新鲜牛奶让给他喝,增强他的抵抗力,总之是想尽种种办法,避免截肢。在这样谨慎而持久的护理之下,陈赓同志的伤腿终于保存下来了。”

陈赓在傅连璋的医院住了些日子后,带伤随部队进军东江,因其伤重,不能跟部队行动,在1927年的10月中旬,经过千辛万苦,经由汕头、香港到达上海,住进牛惠霖骨科医院医治。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才把左腿上的伤口治好,将折断的腿骨接了起来。

陈赓出院后,化名王先生,留在上海做了四年秘密工作,保卫党中央机关的安全。按照党中央的指示,惩治了一些对党的事业危害极大的叛徒分子。

1931年,陈赓被党又派到鄂豫皖红色区域,任红四方面军第十三师三十八团团长,不久调任第十二师任师长。

在1932年红军粉碎蒋介石的第四次“围剿”中,陈赓指挥胡山寨战斗,不幸右腿又被敌人打中,膝盖处负重伤。遂离开部队前往上海医治。

陈赓化装成商人模样,右腿一拐一拐地离开部队,在走到河南南阳、新野之间时,由于口音不对,答话也有差错,被民团盘查住。幸好,给了一些钱,民团把他放了。

在晚上,他刚在一家饭铺住下,又碰见民团来查店,因为口音不对,又被民团查住。民团问他:“从哪里来的?”陈赓回答:“从樊城来买桐油的。”

民团又问:“住在樊城什么地方?”这一下子难住了陈赓,因为他从没去过樊城,对樊城不熟悉。但陈赓知道樊城滨临汉水,就顺口答道:“住河街上。”

这一蒙还真蒙对了,樊城确有一条街叫河街,而且是桐油商贩聚集的地方。

虽然陈赓对答无误,但民团看他这个打扮不象本地人,准备第二天带他到南阳城里去。

当晚,那四个民团也在饭铺里住了下来,而且让陈赓睡在他们的中间。

陈赓看见势头不对,便找到店铺老板,掏出20块银元,说:“我有8块钱,在柜上存起来。”暗示这钱是给老板的,请他帮忙。同时,陈赓和那几个团丁神侃,说他除了做桐油生意之外,方便的话,也捣腾点儿大烟什么的。说得几个团丁烟瘾大发。受了贿的老板也在旁边敲边鼓,说:“今天这里,抽的、喝的都有……”那个老板随即买了鸦片烟、酒肉等东西,把四个团丁灌得酪配大醉,昏昏入睡,陈赓趁机跑了出来。

自古英雄多惊险。陈赓从南阳逃出,一瘸一拐,历尽千辛万苦,走了好几天,到了郑州。还没时间歇脚,在街上又被一个国民党的高级军官叫住,问他:“你不是陈赓吗?”陈赓立刻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在黄埔军校一期学习时的同学,现在胡宗南手下做官。

陈赓很快镇定情绪,见那个同学对认他有些迟疑,仗着会说多种方言,从容地摇摇头,用上海话说道:“阿拉弗性陈。阿拉是从上海来格搭做生意,侬格位长官认错人了哦!”因陈赓十分沉着,那个同学信以为真,说:“真有意思,我那个朋友是湖南人,跟你长得一个样子。”说完扬长而去。

事不宜迟,此处不是久留之地,陈赓赶紧乘车离开了郑州。

不久,陈赓辗转到了上海。仍住进牛惠霖骨科医院治伤。在牛惠霖、骨科专家牛惠生(牛惠霖之弟),胡兰生大夫共同的精心治疗下,很快伤就好了。

1933年3月,党决定派陈赓去江西中央红色区域工作。

陈赓性格豪爽,爱讲笑话,善逗乐,深受指战员的爱戴和拥护。

在上海治伤期间,因他以前在上海工作时间较长,认识的人多,当时白色恐怖又很厉害,党内时有叛徒。党组织怕陈赓出事,一直将他隐藏在秘密的地方,但陈赓好动,确也把他憋得够呛。

在准备离开上海的前一天,3月24日,陈赓到贵州路“北京大戏院”想解放一下,去看电影。恰巧跟一个党内的叛徒坐在了一起。那个叛徒故做姿态,陈赓虽不知情,但也觉无拉扯的必要,遂把那个叛徒骗出戏院。一出戏院,陈赓就跑,但因双腿两次重伤,留下后遗症,稍瘸,跑不快,被那个叛徒拖住,两个人扭成一团,相互厮打,那个叛徒忙吹口哨,招来巡捕,将陈赓逮捕。

陈赓被捕之初,曾遭鞭打、电刑等酷刑审讯。后来,宋庆龄带着许多记者前来探视,和巡捕房交涉,才停止酷刑。

1933年3月31日。上海第二特区法院,举行审判会。当日和他先后被审判的还有罗登贤、廖承志等四同志。叛徒王云程等人在法庭上作证。

在法庭上,陈赓毫无惧色,慷慨讲演,高声唱国际歌,闹得法庭措手不及。

“审判”结束,陈赓等被引渡给上海公安局,进入国民党当局的魔掌。

敌人怕他逃跑,在他的牢房里,特安装铁柱子,把陈赓和铁柱子铐在一起。

在上海期间,中共党内“大名鼎鼎”的大叛徒顾顺章曾来劝降,送来的礼物被陈赓扔得遍地都是。

不久,陈赓又被押解南京。陈赓善于逃走,这在国民党内小有名气。队上海起身始,敌人就把他和另一个同志用铁锁链锁在了一起。

因为在北伐时期,陈赓在蒋介石最危难的时候替他出过大力,救过蒋介石的命。在押解陈赓的列车到南京时,国民党宪兵司令谷正伦,拿着蒋介石的电报,亲自到火车站来“接”他。并转达了蒋电报的内容,意思是说,陈赓在北伐时有特殊的历史,要劝他“悔过”,加入国民党,自会有锦绣前程。

陈赓在南京,以顾顺章为首的中共叛徒分子轮番劝降,陈不为所动。“黄埔同学”则故意穿着镶金边的将军制服和闪光的皮靴,来炫耀他们今日的“辉煌”。他们给陈赓说:蒋介石对黄埔军官有特殊的感情,何况陈赓对蒋有恩,如果“回心转意”,以后自会比他们兴旺发达。

由于陈赓坚贞不屈,国民党给了这个“囚犯”绝无仅有的“殊荣”。蒋介石要亲自接见他,审讯他,劝他“回心转意”。

当时蒋介石正在南昌指挥第四次对红军的“围剿”,敌人就把陈康押解到了南昌,列车在去往南昌途中转车,蒋介石派亲信吴忠信专程到南浔迎接。

这就是陈赓所说的第三次南昌之行。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被押解到南昌的。

到南昌之后,敌人把他安排在南昌市区中心,洗马池的江西大旅杜(这里正是当年南昌武装起义总指挥部所在地)。蒋介石先派了他的秘书邓文仪,前去“看望”,并带去很多礼物。

邓文仪对蒋介石大肆吹捧,说:“北洋军阀用保定军校3000毕业生,就统治中国30年;黄埔有1万多名毕业生,至少能统治中国80年,蒋的愿望,就是争取让每一个黄埔毕业生,都回到他的身边……”陈赓在黄埔时就是有名的好口才,蒋介石的秘书他是不难对付的。

第二天下午,陈赓被押去见蒋。陈赓本是有名的大胡子,在监牢里关了几个月,胡子长得老长,经多次受刑,衣服污秽破烂。在见蒋介石前,邓文仪给陈赓抱去了一大堆新衣服,有绸子衬衣,哗叽长衫,还有礼帽、鞋子等。

邓要他把新衣服换上,胡子刮掉,收拾干净,并说:“你去见先生,穿你的衣服多没礼貌!”陈赓愤怒地驳斥邓文仪说:“你们把我关起来,整成这个样,这是讲的什么礼貌?”

陈赓被带到科学仪器馆,安排在一个宽敞的客厅里,周围满是卫兵。

陈赓坐下不久,就听到皮鞋声。

“陈赓哪里?陈赓哪里?”陈赓一听就知道是蒋介石在门外说话。

蒋介石为了保持他的尊严,故意在楼梯上用他那一口浙江口音,意思是表示他来了,好让陈赓出来恭迎他。

此时陈赓却拿着一张报纸看起来。

蒋介石从楼梯上走下来,一看见陈赓,表现出久别重逢的神态,亲切他说:“你是陈赓,你是陈赓,还是当年的样子。你是校长的好学生仔,虽然在政治上犯了错误,我可以原谅你。”

陈赓放下手里的报纸,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板着面孔冷冷地回答:“我根本不需要你原谅。”

蒋介石不知所措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好久才又说出一句话来:“你不要那样想不开的,只要你过来,愿意带兵,马上给你一个师长。”

陈赓仍冷冷地说:“今天落在你们手里,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对我不要有任何幻想!”

蒋介石继续装模做样地说:“现在国家弄得这样糟,剿匪当中死亡30多万,中国不能这样牺牲,……”

陈赓说:“国家弄得这样糟,都应当由你自己来负责。是谁发动的内战?我们共产党人根本不负这个责任。”

陈赓声音激昂,声色俱厉,蒋气得脸色铁青:“你这个陈赓,你这个陈赓,你应该悔过,你应该悔过。……”

陈赓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的态度使蒋介石几乎无法下台。沉默好久,正好于学忠来了,蒋才找了个台阶下,对邓文仪说:“你好好说说他,这个不行,这个不行。”

这样,蒋介石劝降不成,敌人又把陈赓押回了南京,关进一间很小的牢房,受了一个多月的折磨。

后来经过宋庆龄等人多次向蒋介石据理力争,大概也因为蒋介石有笼络黄埔系之意,才没有把陈赓杀掉。

……

陈赓四进南昌,富有传奇色彩,充分反映了革命斗争的艰难曲折和胜利成果的来之不易。

事有凑巧,正当陈赓率领部队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南昌欢庆胜利的时候,儿乎是同一时刻,16年前曾把陈赓打下监牢作阶下囚的蒋介石,此时也在痛苦地回忆着过去,当然,他不是在回忆检讨当时没有杀掉陈赓所带来的后果,而是在回忆思索,他辛辛苦苦几十年,为什么没有把共产党消灭,反而彻底败在共产党人手里的原因。

5月27日,第三野战军攻占上海。

在上海被解放军攻占的前一天,蒋介石坐“太康”号军舰,从复兴岛驶到吴淞口,与其说是助战倒不如说是观战,来观看人民解放军是怎样从他手中夺去上海的。

上海黄埔江边有个像片树叶似的小岛,名叫复兴岛。岛的右面是黄浦江,左面是一条笔直的运河,像把快刀似的,把它从杨树浦切割开来。这里离黄浦江的出海口很近。复兴岛东北面的码头上,停泊着装备精良的“太康”号军舰,码头四角,军警如林,江中巡逻的小炮艇,来往如穿梭一般。岛中有一座花木掩映的别墅。蒋介石从溪口退出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蒋介石心里很清楚,溪口是守不住的,尽管他想守;南京也守下住,上海他想守,至少要守上一段时间,那么多金银财宝、机械,往台湾运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但能守多久?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并且这只能自己知道。

蒋来到上海后,连日来,在上海市区的金神父路励志社分批召见国军团以上干部训话,命令他们必须死守上海一年,等待国际局势的变化,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然后再行反攻,他到汤恩伯设在虹口公园附近的总部,听取汤恩伯关于防守上海的作战计划和部署,并作具体指示;他多次接见毛人风,指示他临走前再杀掉几个和共产党一个鼻孔出气的民主人士。

他三番五次催促上海市代市长陈良,要尽量加快抢运黄金白银及贵重物资的速度。除此之外,他还需留出相当的时间,对付李宗仁。

早不忙,晚慌张。此时蒋介石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他想忙的事情了。10天前泪别故乡,刚过10天,又要诀别上海,再过10天,还不知道这把老骨头漂向何方?

5月26日晨,蒋介石望着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的上海半边天,暗自神伤。

夜海茫茫,“太康”号像一只黑色的幽灵,在波谷浪峰间跃跃前行,蒋介石不顾海上风大浪急,在甲板上踱来踱去。

解放军渡江以后,本来就瘦弱的蒋介石脸上更加棱角分明。蒋经国不离寸步,生怕父亲经不住这亡国的刺激而杀身成仁“父亲,还是回舱去吧,晚上风大,当心着凉。”蒋经国轻声地劝说道。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经国,”在死寂的沉默中,蒋介石突然象发现新大陆似的,劈头问道,“你说说看,我们为什么失败了?”

蒋经国心里清楚,这个答案父亲最有发言权。从1927年在南京建国,到22年后国将败亡,中国四亿五千万人,父亲一直是一手遮天。当然,蒋经国也是可以说出一二的,就比如几个月前的上海打虎,比如上个月的长江布防……但这经国能说吗?这问题不是经国敢回答的。

顿时,又一阵沉默。

“主要原因,”沉默一会后,蒋介石字字有力,如数家珍似的说道,“我以为:第一,党心不一。我党有史50余载,从来没有统一。党心不一,政令不行,互相拆台,拿大家以私小家。第二,干部腐化,共产党骂我们党腐败,不能说他们骂的都是错的。第三,对老百性笼络不力。凡此三,岂有不败之理?”蒋介石说到这里,看了一下蒋经国,继续说道:“我们只有另辟溪径,重新训练党的干部,统一党心,让党员能自觉的为党的事业工作。他们能够严格执行纪纲,而且还能深入社会各阶层,组织基层群众。干部腐化,是因为没有监督的力量。今后,我们要以群众的力量来维护党纪,使每一个党员都服从革命的领导,执行革命的政纲。铲除空洞不实、因循敷衍、因循任私、麻木不仁的官僚作风,而代之以实事求是、急公尚义、严正不苟、是非分明、赏罚公允的新作风。”

蒋介石好象忘掉了眼前的痛苦,象个正在参加总统竞选的政治家似的,一口气讲了他新的施政纲领。

蒋经国倒是听得很兴奋,父亲这一大堆新思想,和他以前在苏联学的有许多相似之处。他在今日,才找到了父子二人的共同语言,于是说道:“父亲,我十分赞成您刚才的意见,我相信我们是有希望的。”这么直言恭维蒋介石,作为蒋经国还是第一次。

蒋介石也来了兴致,小心翼翼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了蒋经国。

蒋经国知道,这是父亲的日记本。他把折叠着那页打开,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以定海、普陀、厦门和台湾为训练干部之地区;建设则以台湾为起点。实行训练干部、编组民众、计口授田、积极开垦、在社会上不许有一个无业游民。实行二、五减租,保障佃户;施行利得税、遗产税、筹办社会保险、推动劳动福利、推广合作事业;实行平均地权,节制资本。以民生主义社会建设及其政策实施为要务。更拟推动土地债券、土兵与工人的保险制度。

蒋经国明白,父亲刚才对他说的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在国家败亡之际,父亲不为失败而气馁,他真为父亲的刚毅和顽强所感动。同时,他也明白父亲对他讲这番话的用意。他颤声他说道:“父亲,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重振党国。”

蒋经国在夜光下看看丢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遂命令:“启航!”

“太康”号启动,徐徐离开黄浦江,消失在茫茫的夜海之中。

蒋氏父子永运地离开了大上海。

第三野战军攻占上海,标志着历时36天的伟大渡江战役胜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