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三十五军军长“郭麻子”口出狂言:我们常胜军吃钢嚼铁长大的,谁奈我何?傅作义乱了方寸,决心屡屡难下。总攻击,曾思玉有秘密武器。郭景云命断新保安。转攻张家口,傅作义西逃梦想彻底破灭。毛泽东亲自电贺华北野战军连获两次大捷。

平津战役已完全按照我军的战略意图发展,但西柏坡仍是一片忙碌。

这天,周恩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说:“主席,朱总,‘东野’刚才来电,林彪和‘东野’后卫3个纵队已经由山海关进关了。”

朱德说:“他们走山海关,可就暴露了我军进攻的秘密。”

毛主席沉思着,他不明白林彪为什么不按中央军委的指示办。

郭景云最不愿意的事,就是他被困在了新保安。

新保安,位于沙城(怀来)和下花园之间的铁路线上,南临大洋河,北依八宝山,虽然面积仅1平方公里,但景色优美,而且前镇张垣,后卫京畿,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新保安城镇虽小,但它的城墙导常坚固,全部表层由青砖砌成,内部上层厚,城墙高约9米,顶宽3米,上面到处是敌人修的工事,以便他们集中火力射击。

新保安有东、西、南三座城门,为抵御外族入侵,一直没有北门。

城内为东西、南北走向的十字街。

新保安最突出的建筑物便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座钟楼,也是全城的制高点,钟楼上有一块匾,上书“锁钥重地”四个大字,可见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敌军部指挥所便位于离鼓楼不远的城西北角的一个大院内。

被困新保安的当天,郭景云便带领部下走上全城的制高点,此时,他还是那么傲气十足。为稳住手下的情绪,他吹嘘说:“我们三十五军是吃钢咽铁长大的,守城是我们的看家本事。当年直奉联合阎锡山对冯玉祥作战时,我们守过天镇,北伐时候我们守过涿州,抗战中我们守过太原,剿匪中我们守过归绥和包头。除了太原外,每次我们都打胜了,现在守个新保安,算得了什么!再说,新保安这地名对我们很吉利。我是长安人,我儿子叫郭永安,现在来到新保安。长安、永安、保安是三个‘安’,有了这‘三安’,保证我们三十五军不出三天安全返回北平。”

此时的郭景云还是那么得意忘形,他只想到新保安是一个过站之地,他不会在此等死。而他的部下则都情绪不稳了,他们只觉得三十五军是钻进了共军的大鱼网里,只等着共军什么时候来收网了。郭景云心里还没有这些想法。

一连两天,郭景云率部进行突围,却全部失败了,这时郭景云开始动摇,他有些茫然了,难道三十五军这响当当的王牌军真成了瓮中之鳖吗?

此时此刻,他想到了北平,向傅作义求援。他明白,傅作义一定不会把他起家的三十五军丢弃不管,不凭别的,就凭那400多辆“大道吉”,傅作义也会想办法救他的。果然,傅作义急令安春山率一零四军前去接应。

安春山接到命令,他虽然意识到这个任务凶多吉少,也许自己也要完蛋。

但他更多的是想到傅总司令临危授命的信任。于是他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准备。他当即决定,让副军长王法子带领两个师出兵新保安。

王法子和郭景云约定在次日拂晓由一零四军发起进攻,打新保安东南的马圈子,三十五军出城协同作战,然后两军在马圈子会师回北平。

次日黎明,王法子集中了4个团的兵力,在12架飞机的掩护下,向既定的目标猛烈炮轰,驻守这一带的华北军区热河独立骑兵旅对敌人进行了顽强反击,使敌人丢下了漫山遍野的尸体,但终因寡不敌众而失守。

王法子来到了马圈子,他急忙向郭景云呼叫,让他突围,但郭景云这位“常胜将军”不知是摆架子还是误会了什么,不愿或不敢出城一步,硬要一零四军进城接他。

正当这两支部队你要我出城接应,我要你进城保护的相互扯皮阶段,东北野战军四纵在康庄将另一支增援的敌十六军一举歼灭,占领了康庄、盆道、青龙桥一线,敌一零四军陷入了重围。

10日16时,敌一零四军突围南逃,遭我四纵、十一纵追击。

当日23时,四纵、十一纵将敌二十七师后尾抓住,先头部队插入敌军部,打乱了敌人的指挥系统。此时,敌人已散于满山,溃不成军。

11日上午,一零四军大部被歼。一零四军军长安春山头天晚上即偷偷地换了一件士兵服,被俘后,谎称家有80岁老母需要照顾,遂被释放。当日,他回到华北“剿总”司令部向傅作义报丧去了。

此时,平绥线完全被切断,敌三十五军西援无兵,东突无力,新保安成了一座孤岛,三十五军就此陷入了绝境。

随着连续几次突围的失败,郭景云的脸上开始显得懊丧了,脾气愈来愈暴躁。

这时,他接到了傅作义的电报:“轻装撤退”。

于是,他把该毁的武器,如迫击炮、105榴弹炮等一律破坏,电台、汽车均被破坏,一切无法带走的重要文件均就地烧毁。

当他作好这一切准备之后,才陷于一种满足状态:给共军留下一座空城。

准备突围时,傅作义的电报又来了:“突围不易,应固守待援。”并许诺将派飞机给予物质、弹药支援。

郭景云都给搞糊涂了,一会走,一会留,他也不知道傅总此时卖的什么关子,但总有他特殊的道理吧!遵命即是,但愿老天爷保保佑三十五军吧!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

于是,他又强令士兵加修工事,处处构起了掩蔽部;城外修起了外壕、地堡、鹿岩等障碍物。此时,新保安城内城墙上布满了地堡和散兵坑,城腰有枪眼,城脚和城内有相通的地堡,光护城河就是深5尺至8尺,宽1丈的壕。

修完工事,郭景云的心情好极了,他不相信凭借这么坚固的壁垒他守不了一个月,他要让共军明白他的“王牌”军是何等厉害。

北平傅作义给他派来的飞机也到了,是给新保安空运大量的食品、弹药的,但不知那飞机是不长眼,还是新保安这块弹丸之地太小了,空投总也投不到他郭景云这里,反而都给了共军,郭景云气得直骂娘。

不过,郭景云自有他的办法,没有粮食就从新保安城内老百姓家里抢。

为了不做得太过份,他会给这些老乡手里塞一些金圆券,尽管老乡们都明白这些金圆券此时也没什么用,但他们只能哑巴吃黄莲。

郭景云在城内一天天熬着,好比热锅上的蚂蚁,突又突不出去,而共军又不打他,劝降书及一些宣传品不断飘进城内,部队军心涣散。

此时,城外的华北野战军同城内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干部战士齐心协力加修工事及进行攻城训练。

塞外的寒冬,经常刮着西北风,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地冻得有1米多深了。战士们抢修工事,困难重重,一镐下去刨不了一个鸡蛋大的坑,但战士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提高效率,譬如用火烤,但更多的则是战士们的苦干,他们吃住都在旷野里,有时饿极了就吃一口雪,就这样一个小时能挖冻土二三尺。这样,只过了几天,一条条能并排走两个人的交通壕就形成了交通网,有的甚至从铁路下掏空,一直挖到城墙底下。除了修筑工事,战士们也加紧进行战备训练,在新保安周围30多里的防线上,干部战士们干得热火朝天。

装炸药用的棺材、大柜,登城用的云梯、三响绳,爆破用的炸药架、爆破筒,都一堆一堆地准备完毕。他们故意暴露目标,引诱敌人暴露火力,为将来炮火射击提供依据。

干部战士个个跃跃欲试,单等着总攻的命令开始,他们都恨不得立刻打进新保安,俘获郭景云,完成中央交给他们华北野战军的任务,为华北野战军的作战史上再书写更辉煌的一页。

1948年12月2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完成了分割包围敌人于北平、天津、塘沽、新保安、张家口一个个独立据点的任务,并切断了平律守敌由海上南逃的道路,开始了平津战役的第二阶段,即各个歼灭敌人,拉开了平津战役的序幕。

中央军委根据当前的形势,由毛主席亲自发出了“先打两头,后取中间”的作战指令,中央军委决定首先对新保安之敌发起攻击,歼灭城内这张已经软了的“王牌”。

中央军委决定,命令杨得志、罗瑞卿、耿飚率领的第二兵团担任攻歼新保安的任务。同时,为防止张家口敌人逃跑,决定杨成武司令率领的三兵团担任阻止张家口西逃之敌。

21日清晨,杨、罗、耿在新开设的指挥所再一次观察战场,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新保安城内的敌人。此时,在仰望天空,急切地盼望着空投物资的飞机,而对自己的命运浑然不觉。城外我方阵地似乎平静如水,然而在这凝固的平静底下,正潜伏着二兵团10万大军,在离城根只有50米的一圈交通壕里,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城墙上的每一个射孔。这些交通壕一圈又一圈,在军用地图上形成一个密密的蜘蛛网。此外,在新保安周围还有长达500 里的电话网,可以接通每一个连队的阵地。看到这一切,罗瑞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感慨地说:“从我们北出紫荆关,近一个月的时间,毛主席指挥我们,终于把这顿饭做熟了。”

按照作战部署,四纵主攻城东南面,三纵和八纵分别攻击南门、西门和西北面。

21日下午2点,兵团下令各部:扫清外围,打开各自进攻正面上的通道!

爬冰卧雪12个昼夜的战士们早就憋足了劲,将郭景云设在城外的鹿砦、铁丝网、地堡统统送上了天。午夜时分,突击部队进入攻击出发位置,三十五军彻底被压缩在城内,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

22日清晨7时,耿飚把电话要成“通播”状态,递给杨得志司令员,请他下达作战指令。杨司令看看表,挽了一下袖子,开始打电话。

“曾思玉同志!”

“杨司令员,我在马家台指挥所。四纵一切准备就绪。”

“郑维山同志!”

“三纵等待命令!”

“邱蔚同志!。”

“八纵待命出去。”

杨得志队座位上站起来,马蹄表像突然加快了节奏似的,跳得人心无比激动……

7点10分,杨得志十分浓厚的湖南话在电话上炸响:“总攻开始!”接着,他极其有力地“卡”的一声挂上了话机。

杨得志司令挂上电话的地方就像一个起爆器,瞬时,许多门大炮的第一发炮弹同时飞出了炮膛,又几乎同时“轰”地撞到了新保安的城墙上,从兵团部飞起的三颗信号弹,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划出一道绿弧线,悠悠然地飘落在新保安上空。炮弹准确地向城堡倾泻,腾起冲天烟柱。城堡在烟云中逐渐向下陷落。

经过整整一个小时的炮击,新保安城墙被一层一层地揭皮、掀顶、穿透,显出一个个“V”型的大口子。浓烟中,城东的各爆破队的红旗开始飞扬,连续爆破再一次掀起冲天烟柱,城墙变成了一堆残壁断垣。在9米高的新保安城墙东南面首先被轰开了一个缺口。

指挥攻击城东南的是四纵司令员曾思玉。不到40岁的人,不知为什么不到几天时间,满头“黑发”竟换上了“白发”,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冬日落下的寒霜将他满头的“黑”发变“白”了。

为攻打新保安他可操碎了心。几天来憋在他心里的想法终于说了出来:“打新保安没有炮不行。眼下,没有兵工厂,即使有,现造也来不及。还是就地取材,搞个重炮部队吧。”

他说得很轻松,很兴奋,然而一席话把大家都说懵了,连政委王昭都不知他的重炮部队是指什么?

哪来的“重炮部队”啊?大家都异口同声地问。

曾思玉司令很神秘地笑了。

原来,他是要把纵队各团的迫击炮连集中起来,编成营、团,并配发数门山野炮。

他把作战经验充分集中在眼前的智谋上了:即把一家一户“单干”的炮弹合成一般使用,不就成了“重炮部队”了吗?这一支支单干的力量原也是从国民党军中缴获来的老掉牙的迫击炮。

这独特的“重炮部队”把敌三十五军打得晕头转向,他们不知来了什么新式武器,叽里哇啦乱叫。就这样,靠着这所谓的“新式武器”,轰开了东城门。

我三十三团趁着浓浓烟雾扑向了东城门。

防守城东门的是敌二六七师的一个团,团长叫李上九。尽管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堵上东门,但一切都似乎跟他唱反调,我军部队还是像潮水般涌进了东城门。

为此,郭景云恨透了李上九。

9时,城西和西北面的八纵队开始了冲击。

由于西面靠近三十五军军部,是敌人防守的重点,由敌主力一零一师负责把守。郭景云在这里修了大量底层的暗堡,即把城墙下部掏空,构筑成暗火力点,因此易守难攻。

由于事先对这些暗堡没有侦察清楚,部队在这里进展得很不顺利。二十二旅、二十三旅先后受挫。由于八纵是组建以来第一次参加打硬仗,战场受挫,使他们心里很恼火。战士们喊着:“拼死也要把它攻下来!”“死也要死到城里去!”一次又一次地猛扑上去。六十八团连续派出了30多人的爆破队,都是刚一接近城堡,就遭暗火力点的袭击。

下午2时,兵团再次为他们调整了炮火,投入了预备队,八纵的纵队和旅指挥员都把衣服一甩,奋不顾身地到火线上指挥作战。

六十八团参谋长张振川亲自组织火力,再掩护,再爆破。副班长徐学顺一跃而起,拉响导火索,高举着“嗤嗤”冒火的炸药包扑向敌人。敌人被吓得扔下机枪就跑,徐学顺跑到城边,将即将爆炸的炸药包奋力投出,自己顺势滚进护城河。一声巨响,连同前面送上的20多捆50斤一个的炸药包,全部引爆,徐学顺被震昏过去,城墙彻底塌了下来。40分钟后,二十二旅、二十三旅相继登上城垣,随即展开密集火力,压住敌人的反扑。

郑维山司令得到城西和北面进攻受阻的消息后,决定组织部队从南城突破,然后向西北攻击敌人侧背,接应从正面攻城的部队。

他精心挑选了一个爆破队,组织爆破攻城。1 次、2 次、3 次……终因敌人火力过猛而使爆破失败。

于是,他决定采取爬梯攻城。虽然有的战士倒下去了,但更多的战士冲上去了,这样,三纵便从南面和西面攻入城内。

郭景云虽然投入了特、工、通等直属营直接抵抗,但已无济于事。敌人被迫放弃城墙,溃退入城。

就在解放军攻破城垣之时,郭景云迈着异常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晃地走到了指挥所。这时,指挥所已狼藉一片。他拔出手枪,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郭景云在新保安了结了他的性命。

国民党“王牌”军的军长郭景云,连做梦都想不到,新保安成了他的葬身之地。我人民解放军给予他人道主义的安置,特意买了一口棺材,将他埋在东门外火车站旁。1949年1月,为了促进北平和平解放,特意将他的尸体起出交给了傅作义部下。

部队攻入城门后,即与敌人开始了激烈的巷战。由于敌人退回城内,依据城内大量的地堡、工事封锁所有的道路及大小街道,即使与外界相通的任何一个路口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障碍物,特别是那几百辆汽车被疏散开来,摆列在大街上和比较宽阔的场子上,每辆汽车里都装满了沙土,车下面挖了射击掩体,新保安简直成了一座地道的“工事城”。

巷战进行得异常激烈,敌人躲藏在院落和城根地下工事里继续顽抗,而攻城的战士则运用挖墙凿洞,逐房跳跃的办法,小群穿插,纵横迂回,很快就把敌人的防御体系打烂,而拼刺刀的战士则更加勇猛,直到把敌人打垮。

华北人民在新保安战役中也发挥了巨大作用。支前的民兵个个都热情高涨,他们冒着密集的弹雨,频繁地穿梭于阵地及弹药库之间,为攻城的士兵输送弹药。看到战士们身上的棉袄被炮火烧烂,他们就争先恐后地脱下自己的棉衣为战士们穿上。在临时搭起的救护所里,支前的妇女把食品嚼烂,口对口地喂那些重伤员。

下午5时,三纵、四纵、八纵各进攻部队胜利会合,耀眼夺目的信号弹飞上了天空。

新保安战役,敌人三十五军的一个军部、两个整师,全军覆没,俘获了副军长王雷震、一零一师师长冯梓、二十六师师长温汉民及其8000余名官兵。缴获了400 辆美式卡车,20多辆“丰田”、“吉斯”等小卧车,还有郭景云专用的蓝灰色“雪佛来”轿车。至于武器弹药就不计其数了。华北二兵团在中央军委的指挥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奏响了解放华北的进行曲。

下午6时,杨、罗、耿向中央发出了新保安大捷的电报。

毛主席及中央军委复电:22日18时悉,全歼新保安之敌甚慰。望你们仿照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在徐蚌作战中即俘即查即补即战方针,立即将最大部分俘虏补入部队,并迅速加以溶化。休整十天,准备行动。

然而,部队只休整了一天,就披着一身征尘,浩浩荡荡开赴北平了。

西柏坡。

今天的气氛似乎与往日都不尽相同,攻打新保安的捷报传到这里后,空气中似乎都跳跃着一种欢快轻松的气氛。

毛主席卧室,那一盏汽灯好像显得格外明亮,毛主席、周副主席及朱老总三个人的脸上都露着微笑。

这时,值勤战士端上来了饭菜,大家互相望了一眼。是啊!几天来光顾着战场形势的变化了,大家谁也没有吃一顿像样的饭。今天有腌萝卜、辣椒、热炒白菜、清炖豆腐,外加葱花酱油汤。这是毛主席特地请周恩来、朱德来用餐,所以由平时的老三样变成了四菜一汤。

席间,三位领袖谈笑风生。他们都在考虑今后的战役及作战方针问题,用餐又变成了他们的工作研讨会。

北平,傅作义寓所。

说不清有多长时间了,傅作义都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他不让任何人打扰他,就服么静静地在自己的圈椅里坐着,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从早到晚,直到落日的余辉罩满房间,屋里没有开一盏灯,沉沉的暮霭都像把屋子压垮似的!傅作义依然那么坐着,旁边的人都能理解这位“剿共”总指挥此时的心情,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眼前发生的事对他的刺激太深了,以至于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最钟爱的部队和将领在转瞬之间竟然都被消灭了,想着,他禁不住老泪纵横。

假如他不让三十五军出北平驰援张家口,假如共军堵不住三十五军,假如安春山接应郭景云成功……假如,假如又有什么用呢?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哪里想得到共军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共军让三十五军出北平就是要歼灭它啊,他怎么就会想不到呢?他不由得悲哀地感叹道:“是我害了三十五军,害了郭景云啊!我还是被西柏坡共军牵着鼻子走了,不是我的决策失误,怎会有如此的局面呢?”

新保安战后,中央本不决定立刻打张家口,但已预料到守卫张家口的孙兰峰会狗急跳墙,于是,包围张家口的华北野战军三兵团做好了全面应战准备,并由东北入关的四纵协同作战。

果不其然,孙兰峰在新保安的三十五军被歼后,觉得张家口更形孤立,获援希望亦断绝,即决定突围逃命,他想先冲出张北,再往西逃回绥远。

杨成武率领的三兵团认真分析了当前的形势,他们认真分析了敌情,认为他们突围向西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西面地形开阔,但也不排除向北突围的可能性,北面有一条公路通张北,1946年10月,敌人偷袭张家口时,就是从这条道路来的。

根据判断,对西边和西南边,都部署了兵力;在北面也有部队依山据险,做好了阻击敌人集团冲锋的准备。此外,杨成武还带领指挥所,由大洋河南岸转移到西太平山上。

西太平山,位于张家口西北,与东太平山隔河相峙。东西太平山之间是一条绵延10余里的河滩,河滩北起西甸子、朝天洼,南通大境门,河床右侧是公路。

当天晚上,杨成武率领指挥所全体人员站在西太平山上观察敌情,山上的西北风刮得很猛,大风裹挟着雪粉,无情地吹打在他们的脸上、身上,连他们身上披的棉袄都被刮开了,但这些将领浑然不觉。他们用望远镜发现敌人有向北突围的迹象,此外,大洋河北有敌人的骑兵,表明敌人也在向西南突围。

原来,敌人非常狡猾,在新保安三十五军被歼之后,他们就制订出了自己的一套突围方案:步兵出大境门,向北;骑兵过大洋河,向西南转向西,以骑兵掩护步兵的行动。但敌人骑兵突围受阻,他们也不愿牺牲自己掩护步兵,干脆折回大境门。这样,所有的敌人就集中了一个方向——向北突破大境门。

拂晓,无数炮弹在马甸子、朝天洼等第三旅的阵地上爆炸了,黑色的烟雾连成一片。

此时此刻,从大境门往外,沿着河滩、公路,到处都是敌人。由于此处地段狭窄,敌骑兵、步兵、炮兵、骆驼队、辎重、马匹像赶庙会似的挤成一疙瘩。敌人的整个大队人马,全涌到这里来了。攻击的敌人,由几面国民党旗引路,在挥舞着大刀的督战队的驱赶下,密密麻麻地扑向我三旅阵地。他们要孤注一掷,杀开一条血路。

针对目前的敌情,杨成武果断下了围歼敌人的命令。

根据他的命令,第三旅坚守西甸子、朝天洼阵地。第二纵队从黄土岭向大境门出击,第一纵队3个旅归第六纵队指挥,察哈尔蒙旗2个骑兵师插到五十家子、麻地营子、汗诺坝、甸门口、广土坝及其东南地区,构成第二、三道阻击线;东北四纵1个旅插到朝天洼、西朝子东南,与六纵形成南北夹击;另2个旅和第一、二纵队并肩由东南、西南向张家口市攻击。这样严密的包围可以把敌人置于绝境,但各部队到达指定地点需要时间,总部规定好当晚10点。

从命令下达到晚上10点,无论敌人多么凶猛地攻击,第三旅必须顽强阻击,将敌人堵在这条狭长的沟里。可以说,第三旅的阻击任务将关系到张家口战役的胜败。

指挥第三旅的是张开荆,1927年的老党员,在抗日战争时期开辟了江北根据地。曾在沙家滨指挥3个连队出色地抗击了“忠义救国军”的进攻。把几倍于己的敌人消灭殆尽。此时,炮火刚刚停歇,敌人即以2个师的兵力向三旅西甸子、朝天洼阵地猛攻。

西甸子是大境门北六七里地大沟左岸的一个小村,临村穿过一条公路,公路直通乌兰哈达,是敌人向绥远逃跑的必经之路,因此,敌人北进必然要疯狂地夺下这里。

此时,黑鸦鸦的敌人向西甸子冲去。突然,炮火四起,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满坡乱滚,溃退的敌人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把督战队也淹没了。我八团一营一连的战士高兴得欢呼起来:“打退了,打退了!”

敌人不甘心,于是集中兵力向北疯狂反扑,担任阻击任务的八团一营、三营,特别是一连将面临更大的考验。

突然,一连右侧的山头出现了敌人,那个山头居高临下,是个空白点。

敌人在那里用疯狂的火力压制着一连,趁此机会,刚才伏倒的敌人,一窝蜂地往上冲。此时此刻,一连的战士个个都英勇投弹,密集的手榴弹在敌群中炸成一片,山坡上布满了敌人的尸体。而全连的子弹和手榴弹都不多了,他们在阵地上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敌人已经距他们只有六七米了,敌军官高喊:“里边没有人了,冲啊!”一连副连长一顺枪,那家伙便栽下去,其他敌人争相逃命溃散而去。

经过反复拼杀,终因敌众我寡,西甸子被敌人暂时占领。

敌人用2个师的重兵,疯狂地进攻了8个钟头,仅仅占去西甸子村。敌人从来不敢夜战,随着白昼的结束,他们又全部缩了回去。

这时,张家口市内突然枪声大作。三兵团第一、第二纵队和东北第四纵队已顺利完成任务,突进张家口,乘胜追击敌人出大境门,将敌人拦腰斩断,俘敌万余人。

这样,五六万敌人就被压缩、包围在大境门外。朝天洼、西甸子20里长的狭小沟内。敌人车辆人马争相夺路逃命,骑兵撞倒了步兵,大车翻进了人群,一大排无法带走的汽车被付之一炬,火光冲天,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敌人虽然还在东突西窜,拼命挣扎,但由于建制已经混乱,失去了战斗力。

此时,杨成武将军站在西太平山上。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山峦、林带、村落、河流等景物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最后融为一体。空中纷纷而降的大雪不久将天地变成了白色,也将杨成武司令员的周身笼罩在雪雾中。

12月1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对敌人展开了全面的围歼战,各部队纷纷插入敌群,纵横厮杀。从大境门至西甸子,到处都是敌人的骑兵,步兵。骑兵太多,乱成了一锅粥,战马四处乱闯,把敌人自己的逃路都堵塞了,敌人很快就被分割成无数小块。由于解放军作战勇猛,敌人已是强驽之末,因此,敌人逃到哪里,哪里都有解放军的追击。

下午3时,围歼张家口的战役胜利结束。

张家口战役全歼敌第十一兵团5个师、2个骑兵旅。新华社平津前线1月3日电称:歼灭敌人正规军第十一兵团司令部,第一零四军的第二五八师及骑五旅、骑十一旅全部。歼敌非正规军察哈尔保安司令部及所属保安第四、第五大队全部。共歼敌5.4万人,其中生俘5万。

俘获的敌人将级军官有13名,其中有中将军长袁庆荣。

大境门,成了历史的见证。

这是明长城的一个关隘,门额挂着清代察哈尔都统高维岳所书的“大好河山”四个字,笔力雄浑苍劲。因为此处地形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九一八”事变后,共产党员吉鸿昌率领抗日健儿出大境门北进,浴血作战,收复多伦等失地,把日本侵略者赶出察哈尔全境。

1945年8月24日,人民解放军从大境门入城,收复张家口,消灭了盘踞在古城的日军。

1948年10月,解放军在蒋介石的疯狂淫威下,忍辱负重,含泪离开大境门。当时,大家发誓:“张家口,我们一定要回来!”

今天,历史终于做出了公正的裁决,“大好河山”回到了人民手中,张家口回到了人民手中。

12月24日深夜,一封电文带着中央军委毛主席的祝贺,飞向了华北第二、三兵团。

“华北二、三兵团:庆祝你们在几天内歼灭新保安、张家口两处敌人,并收复张家口的伟大胜利。”

这封贺电,不仅是对华北二、三兵团的祝贺,更是中央对他们胜利完成消灭新保安、张家口之敌的嘉奖。

在这次战役中被俘的袁庆荣,虽在初期还负隅顽抗,打死打伤追赶他的通讯兵战士,并冒充普通的连长,但受到优待,由杨成武、杨得志、罗瑞卿亲自接见,同他作了恳谈,使他放弃了反共立场。后由傅作义请求被释放,分配到某坦克军任副军长,对部队建设做出了应有贡献。

十一兵团司令孙兰峰带领少数卫士逃往商都去了。

新保安、张家口战役的胜利,给北平傅作义沉重的一击,他不仅失掉了自己的王牌部队,而且断了西逃之路。虽然西逃不可能,但他们仍有会合天津部队沿津浦、平汉铁路南逃的可能。另外,塘沽的蒋军从海上逃跑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因此,中央决定:下一步动向是围歼津、塘之敌,控制海口,切断和封闭蒋军的退路,进一步孤立北平。

中央本拟首先攻歼塘沽守军,但因塘沽背面靠海,地势开阔,河流和盐田很多,冬不结冰,既不能从侧后切断敌人退路,又不方便从正面展开兵力,而且侯镜如的指挥部设在军舰上,随时准备逃跑,对战役影响已经不大,因此,中央又改变了预定计划,集中力量,首先解决天津,只以一部分兵力监视塘沽。

毛泽东在同意缓攻塘沽后,又连夜起草了第三份电报发给林彪。提下以下意见:“第一,除将东北第四纵队从张家口调回北平地区外,请考虑兵力是否足够,如不够则应调杨成武部甚至杨得志部参加平津作战……”

毛泽东在起草完这份电报后,仍觉不妥,要是林彪挡不住该怎么办?

于是,毛泽东给华北军区聂荣臻、薄一波写了一份电报,要他们组织军区部队,发兵配合野战军主力歼灭平津可能突围南窜之敌。他觉得太原和平津相比,份量要轻得多,索性把徐向前大部调来先吃掉傅作义再说。他在给徐向前、周士第的电文中写道:“你们准备率华北第一兵团三个纵队,以五天行程赶到石家庄堵击平、津南逃之敌,以利东北野战军赶到聚歼。这只是一种可能情况的准备,不一定实行,但你们应当有此准备。”

12月28日上午,林彪致电中央军委:“为慎重起见,我两杨兵团索性开至北平附近为好,这样能使力量有余裕,即令我军在作战过程中有某些差误,也能有充裕力量补救。”

毛泽东见电后十分高兴,改变了5天前对两杨兵团下达的一取大同、归绥、二取后套,三取宁夏的命令,令二、三兵团参加平津会战,归林彪统一指挥。

这时,华北二兵团和三兵团在休整中,依照中央军委改编命令,开始使用新的番号,原华北第二兵团改称第十九兵团,原第三兵团改称第二十兵团,原一兵团改称第十八兵团。

根据平津指挥部的命令,三兵团(二十兵团)由张家口地区出发向北平孙河镇地区集结,二兵团(十九兵团)由新保安地区向北平沙河镇集结。

平津战役的大幕至此完全拉开,我华北军区野战军不但为战役的创造立下大功,又主动地配合东北野战军直至最终全歼华北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