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指挥部里一片调兵遣将的忙碌气氛。可能是由于地下室密闭的缘故,外头已经是西北风呼啸,而室内却格外温暖。

余程万坐在床上,一会儿又躺在床上,在他的右边挂着五万分之一的常德地图,左边的小桌上,放着电话机,他经常是手拿了耳机听话,眼睛却在注视地图。“嘀铃铃,”是第169团柴意新团长打来的,余程万接了电话问:

“现在情况怎么样?”

柴意新在那头把第9、7两个连的战绩详细报告了一遍,余程万坐着听话的,突然地站了起来,很兴奋地说:“很好,你告诉张连长和顾指导员,我嘉奖他们,先赏他们2千元,并拍电给军长请功。你一定要孟营长稳定东南这条线,阵地不可太突出,必要的时候,可以移守新民桥,这样可以把力量集中起来。”

“是、是。”柴团长在那头表示听清楚了指示,连连应声。

余程万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屋子里周义重也在通电话,是河洑山方向杜鼎第171团2营袁自强营长打来的。通完话,他向师长报告:

“截至现在为止,我们所知道的敌情,来犯的敌人,共分三路:一路是由缸市犯黄土山,是敌人第116师团的先头部队;一路是由戴家大屋,直扑我袁自强营河洑阵地,约有步兵1000,骑兵100;一路是由盘龙桥直犯陬市,是敌人第3师团的先头部队。目前,进军速度最快的是戴家大屋扑来的这股敌人。”

余师长一边听,一边就在看地图沉思,他接着周义重的话说:“日军很毒辣,他们是想截断常德和西南路的本军军部的联络。这样,西边的河洑阵地就很重要。”

“是的。”周指挥官同意道。

“我跟袁营长通话。”余程万拿起听筒,要河洑阵地。

“袁营长吗?我是师长。敌人侵陷了陬市,他们一定会用全力进犯河洑。我一再和你们说过,河洑是我们的圣地,我们在这圣地上,一定要洒上光荣的血迹。我每次到河洑,看见河洑老百姓对我们57师那一份信任,我们就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我命令迫击炮1排增援你们,让他们马上就到,你要最大限度地使用它。战斗中,受伤的弟兄,不要留在阵地上,可以即刻送到后方医治。我和你再说一句,河洑是我们的圣地!”

余程万说这番话的时候,眼前又浮现出太和观的那位老道士。老道士不肯撤,说是相信神灵庇佑,其实,神灵还不是指“虎贲”吗?作为“虎贲”的首脑,他不能不感到责任的异常重大。经过血战,守不住可以原谅,但如果没有努力地去守,失败了就是有罪过!

袁营长的回答也很坚决:“一切遵照师长的命令行事,师长要我们死在这里,我们就死在这里!”

“不,我要你们活,活着打敌人!”

说完,余程万放下了电话。

这边,袁营长放下电话机,又和龙出云重叙了一遍。龙出云玩笑地说:“河洑能打几个好仗,我也跟着沾光啦。我今天天不亮就赶到这里来,总算是躬与盛会了。”

参谋主任龙出云到河洑阵地是来督战的。龙出云是山东青岛人,高个子,浓眉大眼,实属一表人才。他是高中毕业后参军的,没有读过军校,没有加入哪个系哪个派的,能在25岁的年龄就被任命为第57师精锐部队的参谋主任,完全是靠他的才干。他思维敏捷,理解力强,执行命令果断坚决,非常适合做高级幕僚人员。虽然他极其聪明,但他又从不恃才傲物,在下属面前摆架子,他善于征服人心,贴近官兵,这样,严厉的命令加之感情的联络,就能够把事情做得完美。余程万对他非常了解,正是由于看准了他这一点,所以派他到各个要点督战。督战这个角色不好扮演,过分了让人讨厌,不严格又使长官觉得不得力,两头为难。好在龙出云在57师各部队都有了良好的基础,所以他还能游刃有余。

这河洑山牵连着常德西北角的太浮山脉,直到沅江北岸,将河洑街市屏障着。由戴家大屋向河洑市来的小路,恰被这山挡住。这山虽不怎么高,却也是丘陵起伏不断。第57师料定了这里是日军进犯必经之路,早就筑好了阵地工事,准备阻击。沿着山麓,是挖好的丈多深壕堑,壕堑里倒插着削尖的竹钉。有些壕堑的前面,还有一道乱树枝堆的鹿砦。此后依着山的坡度,才是守军的散兵壕。有几处地方,还修建了半地下式的小碉堡,远看像半个大馒头。虽然还缺乏铁丝网,但敌人少量配备轻武器的队伍冲击,根本无法突破。

第6连连长向营部报告,敌人冲上来两次,都压下去了。敌人的后续部队正补上来,下次冲锋估计会更凶。

龙出云听到前方炮声轰隆轰隆,越打越紧,他对袁营长说,他要到前沿阵地去。对于督战官的任何要求,部队都要执行,袁营长就派营附陪着去。

他们俯着身子顺着壕沟弯曲着向前,不时有日军的迫击炮弹在旁边爆炸,当听到呼呼的炮弹刺激空气声音时,就赶紧向壕底一伏,“扑哧”一声,便溅了满身沙土。当他们走进第6连连部的碉堡时,连长刘贵荣很惊讶,倒不是对督战,而是对参谋主任能跑到这么前的第一线阵地来而发出的惊讶。

碉堡内很简单,3个士兵扶着一挺轻机枪,刘连长和副连长各拿了一支步枪,守着电话机。他们向龙出云敬礼,红扑扑的脸上没有一点疲劳的神色。

龙出云说:“我由师部到营部,一路都听说这里打得很好,我非常高兴,所以亲自来看看,师长已派了一排迫击炮来助战,我们一定要打得更好!”

刘连长报告说:“由昨晚半夜到现在为止,敌人已进攻7次,有5次在半路上就给我们火力压住了,有2次冲到面前,我们就跳出了战壕去肉搏,也把鬼子揍退了。请主任看,”刘连长把龙出云引到碉堡枪眼口,“那对面山坡下,就有23具敌尸,连带抢走的,我们至少打死敌人50多人。”

龙出云鼓励了一句,就伏到碉堡眼口,向阵地外张望。鹿砦燃烧的青烟,股股连成了一片,在烟雾的空档里,可以看到山麓下躺着穿黄呢制服的敌尸,龙出云正要遥遥的默数那些敌尸是多少,却听到哄哄轧轧一片飞机响声。随着“冲冲”几声大响,面前火光两闪,拥起白雾一般的炸弹烟焰。他转身对刘连长说:“警戒!敌人调了飞机来轰炸,一定又是场攻势。”

刘连长立正道:“决不含糊!7次都把它压下去了,有主任在,这第8次也一定能压下去!”

日军山炮迫击炮射来的炮弹,一颗跟着一颗,都落在附近三四座碉堡的左右前后。似乎敌人已发觉到这几座制他死命的碉堡,想加以摧毁。因为炮弹落得多,山麓前面已屯聚着一片迷濛的烟雾。有两次炮弹落得很近,把碉堡后的土山和小石子,震得像下雨一般的由碉堡洞口扑进来,人在里面也觉得地面在震动。

刘连长睁大眼睛,注目看着前方的敌人。前面起伏的丘陵,有两处较高的坡子,修着一条人行便道,向我方伸延过来。这两个小丘陵,敌人必须经过,经过就暴露出来,所以他们到了这里,总是飞跑过来。刘连长的眼光,就是射在这两堆丘陵上,他终于把敌人发现了,约莫有二三百敌人,在那小丘下蜂拥而上,冲到小丘顶上。说时迟,那时快,左手下一班人所守的一挺轻机枪,已在碉堡口眼里,吐出火的舌,“喀喀喀”一阵扫射,向那座小丘顶倾泄过去。敌人纷纷饮弹倒地。但毕竟日军人多,已有大部分冲过了那小丘,奔入下面的凹谷。

这是一个射击死角,敌人暂作休息后,就要冲上第二个小丘,那就紧接着这里的阵地了。头顶上三架敌机,低飞着呜呜怪叫,机上的机关枪,不断在散兵壕上来回扫射。趁着中国守军避弹之时,日军约有百十人由小丘顶后面跃起,向这冲来。

刘连长手势一挥,机枪“喀哒、喀哒、喀哒”飞出了流星水似的子弹。左边的机枪也不落后,同时响起,两支火龙,对准了暴露的敌人猛射。

日军士兵跑着跑着,排竹似的向下倒,但他们极其勇敢,不怕死亡,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还是向前奔跑。其间只有四五分钟时间,已有七八十人冲过了丘顶,跑下了斜坡。

再过来,就是阵地前沿。这时,敌机增加到七八架,它们来往逡巡着,一面丢炸弹,一面扫射。丘陵后面的日军迫击炮,也加紧往这边轰击,掩护跑下斜坡的日军冲过来。从碉堡向对面小丘往下看,本来是俯瞰的,敌人的步兵逐渐移近,守军的士兵也容易瞄准射击,可是日军诡计多端,战术花样迭出,他们在移动的前方,放出了烟幕弹,立刻在炮弹烟焰之外,又冒起一片白烟。不用说,这白烟后面,就是一群要跟着拥上来的敌人。

刘贵荣连长一个转身,抓了步枪在手,向副连长道:“你好好的把这挺机枪压住敌人,我到外面去看看。”说着,顾不上跟龙出云打招呼,就钻了出去。

外面的散兵壕里有一个班,伏在壕沿上举枪待发,刘连长一到壕下的掩蔽口,班长就迎过来请示。刘连长只说了一句话:“叫他们上刺刀!”

烟幕越来越浓,在拦阻壕外面,已起了一道烟壁,由于视线模糊,步枪和机枪也不能毫不目的地瞎放,于是都停止了射击。

战场出奇地宁静。

烟幕的外面,发现了几处敌人的衣裳角,看那距离还有100米。接着,士兵们小声传话,原来他们发现了更多的衣裳角,全是蛇一般匍伏在地面向前钻。70米,60米,敌人快速地向前爬行。刘连长把身上挂的手榴弹拿了一个在手,班长在他右方,挨着一路顺下去,吩咐伏在壕里的弟兄,预备冲锋。士兵们全拿了手榴弹在手,机警地望着隐隐约约在烟幕里的衣裳角。刘连长见地面上的敌人,又前进了若干米,便一声呐喊,随着他这声命令,弟兄们全突然从壕里站起来。

刘连长是闻名的投弹能手,他原地随便一投,总能达60米。这时、他料定敌人已到他投弹的杀伤距离,便扯开引信,一抬手,对准敌人抛去。随后,这一班弟兄的手榴弹,也都跟着抛出去。“轰隆,轰隆!”一连串的爆炸。跟着,刘连长手一举做了个冲锋的信号,他端着枪首先跳上壕沿,士兵们一齐冲上壕来,口里喊着杀啊!随着这喊声,先向站起来的日军开了一排枪。枪开过后,敌人刚站起来的,又倒下去几个。冲锋之时,每一秒都十分宝贵,6连的士兵,又高喊一声冲啊!大家举起枪刀,向面前的敌人奔过去。

刘贵荣连长冲在先,也就先遇到一个相当强健的日本兵。他利用斜坡,取了个居高临下的姿势,人和枪一齐冲向前,对准敌人一个滑刺。日本兵仰攻,虽早已举过枪来,人却不好上冲。刘连长让过他的刺刀,一步斜迈,枪刺便深深地刺入对手的右肋。消灭了一个,刘连长松了口气,只见不到3米远,一个连里的士兵和一个矮胖的日本兵,举枪将刺刀互相碰砸,已没了章法,日本兵正好占了上风,站在坡上举枪要捅,刘连长怕自己弟兄吃亏,只横着一跳,倒提了枪托,枪尖朝下,向那矮胖日本兵刺过去。对方被刺,身子向下一蹲。那弟兄来不及作俯刺,便横过枪托,用劲在日本兵头部一扫,顿时日本兵脑浆暴流,倒在地上。

对于这弟兄的勇猛,刘连长刚想夸奖几句,不料一个日本兵从旁斜扑过来,举枪向他腿部正刺。他看见刺刀白光亮影的时候,人已来不及回手,只得向后耸了半步,小腿肚子就让刀尖划破了一条深口。那弟兄也快,立刻对那日军从侧面一枪刺去,刺中对方的肩膀。日本兵痛得丢了枪,人也倒了下去。那弟兄刚想刺第二枪结果了他,被刘连长拦住。

因为刘连长看见山坡上的6连士兵,除了阵亡的以外,其余全站停在那儿,面前没有再纠缠的敌人。那些跑走的日军士兵,已经有50米的距离,几个善于投弹的弟兄,没等敌人喘息,就掏出手榴弹,对着敌人抛去。碉堡里的机枪,也开始了追击的扫射,没有找到掩蔽的敌人,都被消灭在坡下。

战斗既已从容地取胜,没必要再杀这个日本兵,“留个活口带走!”刘连长吩咐。

山坡上,阵亡了5位6连的士兵,还有3位受伤的在呻吟。弟兄们把他们连抱带拖,包括那个日本士兵,全都运到散兵壕内。

龙出云一直在碉堡里督战和指挥机枪,看到战斗胜利,他十分高兴地跑了出来,在散兵壕里,他握着刘连长的手连连摇撼着说:“我佩服之极!你们肉搏的场面,真是精彩的一幕!”他又关心地问:“受伤了没有?”刘连长被他提醒,才觉得腿肚上钻心地疼,低头看,裤角上沾了一大片血迹。“快!给连长包扎!”龙出云喊来士兵。回到碉堡,龙出云给师部挂电话,兴奋地报告:“河洑山阵地把敌人的第8次进犯,压下去了!”没料到余程万在电话里既爱护又生气地训诫他:“你怎么跑到连队前沿去啦?快撤回营部!”龙出云口头答应了,但放下电话,他心里琢磨,那个日本兵俘虏,还要审一审。

日本兵伤势不轻,但神志还清楚,他坐在壕底,低了头,微闭了眼睛,对于中国士兵问他的话,不仅一个字不答复,并且丝毫表示也没有。龙出云欲知他的底细,便向前和他点了个头,说了句:“哈依!”

这个日本兵,竟懂了“哈依”的意思,向龙出云点头回应。龙出云用英语问道:“你懂得英语,你能说英语吗?”日本兵却又摇摇头。龙出云又问:“你懂中国话吗?”日本兵还是摇头。龙出云就掏出日记本,在空页上先写了自己姓名、军阶,然后写道:“朋友,你放下了武器,我们就不以敌人相待了。中国人是宽大的,敝师是文明的部队,绝对会以礼相待,请你不必害怕,你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军阶吗?”写完递过去。

日本兵见龙出云是中校,又这样客气,于是灰白的脸上露出白灿灿的牙齿,对他微微一笑。龙出云抓紧时机,递了张白纸和铅笔过去,同时又递了根纸烟。日本兵见中国长官一再客气,便起身作了个九十度鞠躬,然后在纸上写道:“我是松村本次军曹,属第3师团28联队,盛意谢谢!”

作为师参谋主任,龙出云一直关注此次会战日军的动向,他知道日军第116师团是进攻常德的主力,他还侦察到第116师团的主攻方向是北线,但敌人往往诡计多端,极有可能发生变化,为了预防这一点,保持第57师坚守常德的最佳兵力部署,他不断地核实日军的动态。现在看来,第3师团还是从河洑助攻,那么第116师团还保持黄土店的北线未变,他略略地有些放心。他想把这情况再向余师长汇报,便对刘连长说,他要到后面去了,要6连再努把力,守好阵地。刘连长语气坚定地要他放心!

但龙出云一走,第6连就遭到日军炮火的毁灭性打击,他和刘贵荣连长仅仅是初识,就已经成了永别。

日军第28联队经过8次进攻,河洑阵地都没得手,桥本联队长变更了攻击方式。步兵暂且不动,把后续部队的山炮、迫击炮全调上来,集中着对准中国守军的每一处堑壕和碉堡,持续地轰炸。天上助阵的飞机,也跟着炮弹的弹落点猛炸,直等他们认为这一处工事彻底毁坏无余了,再换个地方集中轰炸。这样,6连隐伏在工事里的士兵,全被掩埋在土堆里,抱着武器阵亡了。

刘连长起初以为日军轰炸一会儿就会停,但一连炸了近两小时也没停的意思。碉堡全轰坍了。刘连长和排长唐安华想拉着俘虏一同钻出来,一看,松村本次已经被块弹片削掉了半边脑袋,他也许是带着对中国军队的良好印象升上天国的。由于没有掩体的保护,刘连长一出碉堡的残垣就被炸成重伤,他满脸满眼全是鲜血,这个世界瞬间在他眼里成了血淋淋的一片。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残喘着对唐排长说:“代、代、代我指挥……”头一歪,永远倒在混着硝烟的泥土里了。

在守军的阵地全毁坏后,日军的步兵进攻也采取了新的队形。大概二三十人组成一波,后面一波跟着一波,不管前面的士兵受多大损失,后面还是紧逼着上。这种密集冲锋马上突破了国军的防线,中国守军的伤亡惨重。

“喂喂喂!”袁自强营长要通了师部的电话,声嘶力竭地喊叫,“请指示怎么办?”

余程万镇定地叫周指挥官传他的命令:“敌人即密集的冲锋战术,在日本士官学校里叫波式阵,用迫击炮去消灭它最灵。另外,可以用机枪巢来辅助。”余程万做过首都警卫军教官,类似80万禁军教头林冲似的角色,所以他现在的口气就像是在给学员上军事课似的。

读过黄埔的袁自强一听就明白了师长的授意,城里调来的两尊迫击炮,上午已到了河洑,他立即通知炮兵排长,把炮对准高湾坡射击。日军第28联队突过6连阵地后,接着就向第5连的阵地用同样的波式阵冲击,5连的阵地就叫高湾坡。“咚”的一声,罗家冲附近的营部旁,一道白烟向敌人射出,弹道在空中划出一阵呼呼的响声,同时,波状攻势的第一队日军阵里,拥起一股烟尘,几个日军歪在地上。“咚、咚、咚”又是几声炮响,密集的冲锋队伍顿时发生了骚动,日本兵纷纷向两旁寻找掩蔽处。乘势,国军的机枪和步枪横扫过去。

工兵班长爬到树上,藏在树叶里往前方观察,角度正好对准了阵地的前沿,他又叫了几个弟兄上树,拿斧子砍,拿木锯割,在树的大桠杈处,架起一座假楼的座架。余程万所指点的机枪巢,完整的说法叫鸟巢工事,是一种****的土方法,即用机枪架到树上居高临下地向敌人射击。袁自强打完了波式阵,就赶紧布置搭鸟巢工事,因为他在前几次会战中也用过这办法,知道非常灵。工兵班长将大树桠杈削成拴口,把锯断的木料,在这桠杈地方嵌住或钉住,把这座假楼底面铺平了,再用大大小小的树枝,仿造成鸟巢的形式,在斜对着敌人进犯的方向,做了架枪的缺口。

“营长,鸟巢工事架好了!”工兵班长向袁自强报告。

“好嘞!”袁自强令两挺机枪组爬上去。

可是这时,日军的攻势已暂时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