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千里大追击
长江防线一击即破,这完全在刘伯承的意料之中,但蒋军逃跑之快,超出了原来的预想。他判断:战局急转直下,但敌人仍有继续组织顽抗的可能。敌军成建制地向南逃奔,很可能想利用钱塘江、沪杭公路和浙赣路,以皖浙山区为依托,构成新的防线。目前京沪铁路、京杭公路已被三野切断,浙赣铁路和徽杭公路就成了敌人退却的唯一通道。想到这里,刘伯承叫作战参谋给总前委发报。他边沉思边说:
“根据敌人在江防被突破演变为混乱的趋势,黄山、鄱阳间的交通、粮食状况和我军渡江后的态势,可决定不以主力与三野成交叉运动去南京地区,而以全力直出贵溪、上饶、歙县,以指向浙赣路进贤至义乌之线。这样,既可以割断蒋桂两敌之联系,又可放松桂敌而以全力迂回蒋敌之侧背。”
邓小平、陈毅立即复电表示同意。于是,刘伯承命令陈赓4兵团取消原定接管南京的任务,改沿5兵团右侧出上饶东西地区,协同第3、第5兵团歼灭浙赣线上的敌人,并视情况向东发展,扩大预定的京沪杭战役的范围。第3、第5兵团仍向原定目标向歙县、衢县追击,协同三野钳击京沪杭地区之敌。
二野第3、4、5三个兵团分成三个方向,分别以徽州、上饶、贵溪为目标,展开了一次跨越500多公里的大追击。
3个兵团齐出浙赣线。陈锡联、谢富治率第3兵团的第10、11、12三个军为左路,直指金华、龙游。
杨勇、苏振华指挥第5兵团第16、17、18三个军为中路,直指衢县、江山。
陈赓率第4兵团第13、14、15三个军为右路,直指横峰、贵溪。
3个兵团像三股决堤的江水,一泻千里,几天里流遍皖南,又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把使人民获得新生的甘泉,灌溉到江西东北和浙江的大部土地。
第3兵团副司令员兼第12军军长王近山,指挥突击队在长江南岸登陆后,敌人全线溃退,狼狈逃窜。王近山是一员虎将,他眼见渡江没有打上硬仗,心里觉得直痒痒,便命令35师师长李德生:“追!一定要给我追上刘汝明的主力部队。”
李德生接令后,两天率军追了100多公里。一路上只遇敌人一些零散的抵抗,仍然没有抓住敌人的主力。
4月25日,王近山命令李德生的35师向徽州急进,乘敌立足未稳,一举将其歼灭。王近山说:“今后的追击作战,应该发扬高度的勇敢顽强精神,要大胆地迂回、分割、包围、歼灭;要敢于单独带部队作战,及时果断地处理情况。对溃逃的敌人要不顾疲劳、不怕困难地追。20天、1个月不休息地追。穷追,猛追,追到底,直到全部歼灭这股敌人。”
李德生师长和政委李如海一起对情况进行了研究,判断徽州城里肯定有敌人的主力,这是一块“肥肉”,一定要“吃”掉它。可是当时部队还在太平镇,离徽州有80公里,沿公路去徽州需两天的时间。如果两天后才能赶到那里,敌人也许又逃跑了。
李德生在地图上发现太平东边的群山中,有一条通往徽州的小路,比公路要近35公里。35公里可以缩短一天的路程。不过走这条路要翻一座上下20公里的大山。部队几天连续行军作战,已经很疲劳。但是为了能够抓住敌人,李德生最终决定抄近道走。
清晨,部队出发了,很快来到大山下。战士们沿着崎岖蜿蜒的小山路,一个紧跟一个往上爬,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谁要是稍微停一下,立刻就给后面的赶了过去。行军沿途,搞宣传工作的同志贴上?很多标语,他们还在山顶上扎了一个红红绿绿的大彩棚,挂上了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像,写着“把胜利旗帜插到江南”的鼓动口号。战士们也边走边拉号子:“加油追呀!爬过山去吃‘肥肉’!”
20公里路的大山,大半天的功夫就翻过去了,先头部队当夜就赶到了离徽州城仅15余公里的地方。
这时,李德生接到王近山的电报,命令他迅速截断徽(州)杭(州)公路,包围徽州,不让敌人逃窜。李德生立即命令担任后卫的104团迂回35公里,插到徽州东面,切断徽杭公路。
李德生这一决心非常大胆。104团的穿插迂回完全是孤军深入,单独作?,既可能顺利地抓住敌人,阻止敌人逃跑,也可能陷入敌人的包围,恶战一场。李德生指示团长张镰斧:“抓住了敌人就不让它逃跑。万一情况紧急,一定要坚持,我们很快就会赶来!”
张镰斧走后,剩下的103团没有立即攻击徽州的敌人。8小时后,李德生估计104团已经切断了徽杭公路,才开始率领103团行动。部队冒雨前进,很快接近了徽州城。
城里的敌人将主要防御方向设在正北。而西南比较空虚。这里有一条小河,绕城向南流去,敌人以此作为天然的防御屏障。李德生命令部队从这里涉水过河。战士们毫不犹豫,迅速卷起裤管下到河里。
在烟雨蒙蒙中,城上的敌人看见了这支部队一枪不发地过河,根本没有想到是解放军。直到接近了城边,战士们的枪响了,敌人才着了慌,胡乱地打枪还击。城角上防守的敌人,在解放军突然打击下,很快就溃散了。城内的敌人一见解放军打了进来,顿时一团混乱,争先恐后地往城外逃命。一股往东北面山上跑,一股沿徽杭公路东窜。
张镰斧的104团,在快要迂回到徽杭公路时,前哨突然发现东边公路上黑压压的一大批敌人正朝徽州方向走。104团的任务是截住从徽州往杭州方向东逃的敌人,现在却有一大股敌人从杭州方向往徽州来,怎么办?情况很突然,请示已经来不及了,张镰斧果断地定下决心:“管它哪里来的,吃了再说!”
张团长迅速命令前面的部队,来一个猛袭,被吓得晕头转向的敌人顿时混乱了。不到1个时就结束了战斗,捉了1,200多俘虏。原来,这股敌人是从杭州方向溃逃下来的敌暂2师,少将师长也在其中,当了俘虏。
战斗刚结束,从徽州方向开来一辆吉普车,战士们迅速将其捕获。经审讯得知,他是来通知暂2师,叫他们赶快南逃,不要到徽州去,因为“共军已临城下”。
张镰斧诙谐地对敌军官说:“现在不用南下了,还是到徽州去和106军见面吧!”
104团解决了暂2师后,即按原计划沿公路向徽州进发。这时张团长也收到了师长李德生的电报,知道徽州城里的敌人正迎着他们逃跑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前面就发现溃逃的敌人。敌人在公路上前拥后挤,乱七八糟,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前面,有一支解放军正在等着。解放军根本不用开枪,只需一声大喝,就吓得敌人破了胆,投降一大群。
前面的敌人当了俘虏,后面见势不对就往回跑。这时103团也赶了上来,几千名敌人只好放下武器。
中间的敌人正往城东的大山上爬,解放军赶上去,和敌人“比赛”爬山。敌人从西边往上爬,解放军从东边往上爬。敌人到了山腰,解放军也到了山腰。跑在前面的解放军战士脑子一动,全部丢下背包。一轻装,终于捷足先登,早一步到了山顶。
战士们坐在山上也不打枪,看着敌人。敌人也不敢往上爬,蹲在半山腰不敢乱动。天快黑了,满山都是溃逃的敌人。山脚下的解放军又从下面包围过来。等到第二天天一亮,解放军朝着敌人多的地方轰上几炮,马上就有几个军官摇着白旗一歪一瘸地走了出来。十几分钟后,敌人的团长带着整整一个团,扛着枪,背着炮,下山投降了。
5月1日夜,35师继续向南追击敌73军。在威坪东面的山上,他们追上了逃敌。敌人原以为解放军会沿着大路走,一时还赶不上来,于是在山上摆开炊事锅,烧水、淘米、洗菜,忙个不停,想吃上一顿热饭。没想到这一耽搁,解放军突然从背后插了过来。
惊魂未定的敌人拔脚就逃,开水还在锅里烧着,饭也不吃了,菜也不要了,衣服、行李丢得满山都是。
慌乱的敌人丢下一个团“断后”。这时,解放军一个加强连乘船沿新安江顺流直下,刚好赶到。他们一路上早有准备,没有戴军帽,光着脑袋。敌人分辨不清,还大声发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船上的人回答:“85军的,不要打,误会了杀你的头!”
对方见来者气势汹汹,也真不敢打枪。解放军很快将船靠上岸,一下船就将刺刀对准敌人的哨兵,大声喝道:“缴枪不杀!我们是解放军。”
敌副团长在远处见此情景,叫喊着:“不要误会!别打枪。”
解放军队伍里走出一个前两天刚解放过来的新战士,对敌副团长说:“误会不了,你过来吧!我认得你。”
消灭了敌人留下掩护的一个团,103团和104团没有喘息片刻,急速地向南追去,一两个小时后,来到距淳安县十来公里的一座大山。这座山山势十分险要,公路在半山腰盘旋,又窄又陡。山下是新安江大河滩,敌人在此留下的一个连,几下就被解放军解决了。
战斗中,已经能够听到前面有嘈杂的马达声。战士们知道敌人的大部队就在前面,劲头更足了,一边跑一边说:“快去捉敌人的汽车。”
翻过山头一看,前面公路上、河滩上,200多辆汽车从山腰一直摆到河边。这些汽车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争先恐后地逃命,拼命往前挤,山高路窄,很多连人带车一起翻下几丈高的石崖。有的汽车爬在山坡上,有的陷在泥坑里,有的陷在沙滩上,有的停在河当中,头尾相接动弹不得,有的四轮朝天翻在路旁……
车里装满了各种物资、皮箱……
还有些涂脂抹粉的官太太,还有背着大喇叭、小喇叭的军乐队和带着长矛大刀的京剧队……
捉到俘虏一问,原来是侯镜如兵团和国民党安徽省政府的全部家当。
部队一路追击前进,越过淳安,指向建德。在离建德还有半里多路的时候,听见前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起先以为这是枪声,后仔细一听,又像是鞭炮声。不一会儿,一大群老乡跑来欢迎。
李德生甚感奇怪:“老百姓怎么知道我们到了呢?建德城里的敌人难道又都逃走了!”
正在这时,随侦察连一起出发的侦察参谋从人丛中走出来,嘻嘻着向师长敬礼报告。原来,他们昨天乘汽车赶到建德时,这里的敌人早逃跑了,只留下一些保安部队驻守。侦查连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解决了。
35师在李德生的指挥下,马不停蹄,继续逼近浙赣线。5月7日,35师主力从建德长途奔袭75公里,解放兰溪、金华,斩断了浙赣线。
这天傍晚,师指挥所进驻到距金华只有15余公里的小镇上。正在吃晚饭时,报务员送来军部急电:“沪杭残敌正沿浙赣线南逃,你部尽速占领义乌、东阳地区,堵击南逃之敌。”
李德生和副师长贺光华看了电报,感到情况特别紧急,即令参谋人员打开地图,边吃饭边研?情况。
从地图上看,金华到义乌约有60公里左右,部队行动约需一天半。显然,跑步都来不及了。想来想去,李、贺二人决定采取一个大胆的行动:由金华乘火车向义乌进发。当时对铁路沿线情况不大了解,不知道铁路破坏情况怎样。
李德生让贺副师长星夜赶赴金华车站,经过动员,终于弄到火车。拂晓时分,李德生带着指挥部来到车站。贺光华等决定立即召集各团干部,布置上车。半小时后,前卫103团全部到达车站上车。
为了应付途中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所有车厢的门都全部打开。货车厢内,拉开的两扇大铁门用粗麻绳捆牢,以免开车后关闭。迫击炮、重机枪架在铁门两侧,射手们都编好了组,排了下车顺序,途中发现情况即可迅速下车占领阵地。客车厢里,轻机枪架在茶几上,战士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正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煤车上,两挺机枪对着正前方架着。司机左侧站着团的侦察排长,专门负责瞻望,并且安了电话机,随时与后面的营团指挥员联系。
一切准备工作都按要求做好了。李德生满意地对前卫团团长说:“开车吧!祝你们胜利。”
列车吼叫了两声,就迎着朝霞徐徐开离了车站。
下午,太阳快落山时,贺光华随着最后一列车到达义乌。
火车一进站,只见月台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前面一排还举着“欢迎国军”的大幅标语,解放军一下车,他们就像木头似的愣住了。后面的保安团正在高呼“向劳苦功高的国军致敬”,直到他们被我军缴枪时,有个家伙还说:“不要误会……”
后来听游击队的同志说,原来义乌县长最会拍马屁,他不知从哪里听说车站今天要开来一列军车,就以为是国军某部要到义乌驻防。为了讨好?他亲自到车站来欢迎。
部队以敌人完全没有想到的速度,开到义乌。这时,敌我双方都不明情况。事后才知道,当夜该师在义乌城内休息时,从杭州溃逃下来的敌人就在城外宿营,相距不过10公里。
拂晓,东边公路上尘烟滚滚,6辆汽车冒冒失失地向东门103团驻地开来。这是从杭州出来的318师前卫营,他们立即被缴了械。敌人主力见势不妙,马上掉头逃走了。
当李德生正在东阳城外布置战斗的时候,住在义乌的师部来了电话,说有紧急事情,要他立刻回去。李德生赶回师指挥所,参谋告诉他:“被堵在义乌北山上的敌85军110师感到无路?逃了,来找解放军谈判,说什么要‘起义’。”
李德生一听这话,立即说:“起什么义!现在时机已过,赶快投降,不然就武力解决。”
3兵团第11军在军长曾绍山和政委鲍先志的指挥下,顺利突破长江天险后,于4月23日天色微明之际,到达皖南小镇殷家汇。部队在这里又扑了个空,敌人早已脚底抹油溜走了。曾、鲍二位首长决定留下少数部队,在群众的带领下进行搜索,主力继续前进,扩大战果。
6名战士在追击中,不知什么时候脱离了大部队。当天色已黑之时,忽然前面涌来一大群黑影,步伐急促,气喘吁吁,犹如丧家之犬。战士们断定这是敌人,可他们只有6个人,敌人却有好几百。
回去找大部队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战士急中生智,向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喝问:“哪个部队的?”
“我们……保安4团……突击第2大队……”有一个敌人军官颤巍巍地回答。
6位解放军战士齐声高呼:“我们是人民解放军!这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谁敢顽抗,坚决消灭!缴枪投降,优待不杀!”
突如其来的吼声,将这群又饥又饿、毫无斗志的敌人吓破了胆。敌人顿时像被捅破了的马蜂窝里的马蜂,你推我撞,东奔西窜,呼呼啦啦地逃命。
战士们又齐声大喝:“四面都是人民解放军,只有缴枪,没有别的出路!”
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敌人,完全被镇住了,很快就排起队来举手投降。
这天晚上,曾绍山把军指挥所设在殷家汇。午夜,曾军长接到报告:国民党军第174师溃退到了殷家汇附近,其先头已被第93团阻挡在松岭一线。
敌174师是桂系王牌之一,过去在大别山地区曾数次与11军交锋。这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曾绍山立即调集2个师的主力,形成钳形之势,对敌174师发起了围攻。
此时的174师军心混乱,士无斗志,已经失去往昔的威风,不堪一击,没用几个小时就被消灭了。
天亮后,大批穿?沾满污泥、破烂不堪军衣的俘虏,垂头丧气地被解放军押下阵地。俘虏有的赤着脚,有的掉了帽子,活像一串串大虾。这支国民党的反共劲旅,终于在刘邓大军的铁拳之下,结束了它的寿命。
围歼了174师,11军乘胜向南追击。出了殷家汇,满地都是国民党溃军遗弃的辎重、尸体和奄奄一息倒卧在路旁的伤兵。
4月25日大清早,11军先头部队到达了皖南赫赫有名的大洪岭下。
大洪岭是黄山山脉的一隅,上七里下八里。这里悬崖绝壁,巍峨险要,莫说有敌人防守,就是平常行军通过也是非常困难的。山上除了一条石砌的阶梯小道之外,满眼是?盛的森林,浓密的灌木丛,还有一片一片的毛竹林和一人多高的野草。从山下望不见山顶,山腰又为雾腾腾的白云所遮掩。
狼狈溃逃、疲惫不堪的敌96军,妄想凭借大洪岭的天险阻拦解放军前进,以便得个喘息机会,养养神,饱饱肚,睡睡觉,整理一下残部再退再逃。因此他们抢占了大洪岭,控制了大洪岭主峰及各个要隘,在上面布置了相当强大的兵力和火器,把独有的一条山路封锁得严严实实。
但是敌人估计错了。他们不知道面临的是什么样的部队。这支部队在太行山上打过日本鬼子,又是大别山上的猛虎雄狮。他们不只是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还有非常灵巧的战术手段,更重要的是他们非常善于山地作战。一个小小的大洪岭,根本不在这支部队的话下。
11军先头部队见正面受阻不便强攻,就立即改道而行,从没有人走过的地方攀登上了悬崖绝壁,钻过了密林,突然迂回到敌人两侧,来了一个突然袭击,一口气攻下了这座险峻的大洪岭,为后续部队开辟了畅通的道路。
敌96军残部见解放军迂回到主峰两侧,慌忙丢下大洪岭往南逃。但刚逃到山脚下,迎接他们的便是隆隆的炮声和密集的机枪声。敌人欲逃无路,只得束手就擒。
11军一路猛追,插过祁门、屯溪,向浙赣线前进。
在江南5月的霏霏细雨中,中路5兵团的3个军在杨勇、苏振华指挥下一路猛追不舍。
为了不让敌人逃跑,17军49师派侦察科长王巨胜带一队侦察兵,作为追击的前锋,大踏步前进在赣东北的山林水网地区。战士们全身湿透了,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但谁也不顾这些,每天行军50多公里,直往南进。
一路上,他们势如破竹,毫无阻滞。
5月4日,他们到达景德镇,接受了国民党专署及一个保安团共900多人的投降。之后,侦察兵们继续逼近浙赣线,来到离玉山城还有15公里的杨柳树底村。
在杨柳树底村的小街,王科长正想找老乡了解情况,战士们抓到一个从玉山城里跑出来的国民党军官。
这个军官交代说:“玉山城里现有敌55军及所属181师、96师一部及工兵团,还有警察总队,共约万余人,都是刚逃到玉山,正准备继续南逃。”
王巨胜详细地询问了敌军的驻地和玉?的地形,马上绘了个草图,派人送回师部,建议迅速围歼玉山逃敌。
5月5日上午,解放军开始攻打玉山县城,枪声一响,敌人便慌作一团,不多久,玉山县城即被解放了。
5月6日,49师攻占清湖镇,把敌人南逃福建的脖子卡住了。
陈赓实现了20年前的愿望
在左路3兵团和中路5兵团千里追击之时,右路陈赓率第4兵团也一路追击,毫不停滞。
4月27日,敌68军拼命向南逃跑。陈赓令秦基伟、周希汉率15军、13军兼程追击,务求尽歼敌人。4月29日,大雨倾盆。陈赓再令各军不顾一切兼程追敌,求得全歼刘汝明部。
在向景德镇前进途中,陈赓看见公路两侧行军的部队军容不整,有的戴着斗篷,有的打着伞,有的还在枪上挑菜挂肉,于是很生气地停下车,让参谋彭一坤去前面找这个部队的指挥员。
彭一坤赶到前面小村,适逢他们在那里休息。一打听,是别的兵团部队,便对他们说:“陈赓司令员看到你们部队军容不整,很不高兴。一会儿他来了,你们只有检讨,别的不要说。”
带队的团长一听陈赓到了,紧张起来。他赶紧派人四处通知,整顿部队的军容。
刚做完这一切,陈赓就到了。他一下车就批评这位团长:“我们这是在新区,一定要注意军容风纪!你们虽不是我们兵团的,但我也要批评你们!雨伞是防雨的嘛,枪怎么能用来挂肉呢!太不像话了,这样会给新区人民造成多么不好的影响!”陈赓的话毫不客气。
“首长,我们错了。我们是转移宿营地时,没有很好检查。”带队的团长小心翼翼地报告。
陈赓说:“没有检查就不好,你回去向你们的司令员和政委报告,就说我陈赓批评你们了!今后我见到他们也会讲这件事的。你们一定要向上级报告,要检讨!”
千里追击中,15军是第4兵团的左纵队,向横峰、上饶、广丰挺进;13军为右纵队,向弋阳挺进;11军从华阳渡江后,向鹰潭、东乡、金溪挺?。
左纵队先头部队44师,在向守志师长的带领下,昼夜行军,仅用一天多时间就到了中国瓷都景德镇。
驻守景德镇的敌人在逃跑前,对瓷厂进行了严重破坏,把一些存在库里的产品砸得稀烂,并炸掉了一部分瓷窑,瓷厂的工人们痛心疾首。部队到达后,向守志立即命令保护好瓷厂,不能再被破坏。并号召工人们,尽快把敌人炸掉的瓷窑整修好,恢复生产,为即将诞生的新中国作贡献。瓷厂老板很受感动,非要送给向守志一套瓷器不可。
老板说:“这是我们对大军的慰问,也是一点敬意呀!”
向守志严肃地说:“保护人民的财产,是我们的责任,收你的瓷器就是违反纪律。”
“纪律?白军拿东西从来没给过钱,不给就抢。我从来没听说还有这么讲纪律的军队。”
向守志说:“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讲的就是纪律呀。”
老板感慨地说:“蒋介石要货从来也不给钱,这是他要的大花瓶。就为这,耗去近万块银元,现在好了,蒋介石想要也要不走了。”
向守志仔细地看了这批做工精致的花瓶,确实质地精良,便问老板:“他要这么多花瓶做什么?”
“说是送给美国杜啥子总统的。”
“杜鲁门!”
“对,杜鲁门。”
“怪不得蒋介石老是装备美式武器,原来是拿国宝在贿赂呀,这批花瓶要保护好,说不定新中国成立时有用。”
再往南部队进到德兴。先遣团报告,一股残敌据守德兴城,抵抗很顽强。
“包围起来,迅速解决!”向守志命令。
德兴是15军南进的必经之城,位于江西的最东端,与浙江相连,周围山高林密,易于残敌化整为零,钻进山中与土匪合伙残害人民。只有打掉他,才能消除隐患。
驻守德兴的残敌原以为赶来的只是解放军的一支小部队,本想一举吃掉,谁知刚一交手就遭到了包围,打不赢,撤不出,急得敌团长团团转,苦无良策,只得下令:“死守!死守!老子就死在德兴了。”
德兴城很小,我军突破东门后,立即像潮水一样涌进城里。各个火力点、工事、碉堡里的残兵,见大势已去,纷纷打出白旗,缴械投降。城里的枪声很快稀疏下来。我军冲进敌团部。
“缴枪不杀!”一声呐喊,震得房顶上的瓦都在颤动。
攻取德兴城后,15军乘胜前进,于5月3日包围了横峰、上饶、广丰三个重镇。
溃逃到这里的敌68军一部,仓促防御。被15军包围后,成惊弓之鸟,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
3日夜24时整,秦基伟对各围攻部队下达总攻命令:“务求全歼,不让敌跑掉一人,要猛冲、猛攻、猛打,把敌人就?歼灭!”
上饶是国民党军队长期盘踞的地方,在这里建有关押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的集中营,其防御阵地和工事十分坚固,很多都是钢筋水泥浇注的。因国民党溃败,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不是被转移走,就是被杀害了。驻守在这里的敌人大部分已撤走,只留下少部分人看守。这些留下来的人,整日提心吊胆,忧心忡忡。敌68军溃逃到这里后,他们认为有了“主力部队”,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但突然又被追来的解放军包围,第68军的部队首先乱了阵脚,他们深知自己危在旦夕,军心不稳。原留在城里的敌人,看到“主力部队”都如此惊惧,更是怕?要命。4日凌晨3时,攻城炮声一响,敌人乱作一团,连枪炮都不放了。
无论上饶的敌工事多么坚固,但军心已散,抵抗的能力十分低弱。到黎明时分,解放军即攻入城内。敌人纷纷丢下枪支,跪在地上求饶。
与此同时,横峰、广丰两镇也分别被攻下。
另外一路追击部队4兵团第13军于5月2日包围了弋阳。弋阳城不大,北高南低,处在浙赣线上的南昌至上饶之间。该地水陆交通十分方便,信江从城南边流过,跨过信江上的公路桥便是城南关。这里有一条通往福建的公路。驻扎在城里的是敌68军119、143师,这两个师的主力在此前的战斗中已经被大部分消灭了,仅剩下军部和炮兵团。没想到刚逃到弋阳,还立足未稳,就又被13军包围了。
5月3日正午12时,13军向弋阳城脚迫近。城北门上的敌人发现后,立即开火阻击。
经过短暂炮火准备,部队发起攻城战斗。109团3营担任攻取城北门的任务,8连从北门外右侧、9连从左侧发起进攻。在机枪和山炮、战防炮的掩护下,8连搭起云梯,迅速向城墙爬去,很快就占领了城头。
城内的敌人无心反抗,一窝蜂地向弋阳城关撤退。109团控制了北门里附近的制高点,立即追击逃敌,同时让一个连占领火车站,堵住敌人的逃路。
副军长陈康站在北门城头上,见南关聚集着大批敌人,拖着辎重和大炮争先恐后地往公路上涌,他立即命令机炮连:“封锁敌人逃跑的道路,把敌人堵在城里!”
不一会儿,陈康又见通往南关公路唯一的木桥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判断这是已逃出城的敌人怕我军追歼,而故意浇上汽油点燃的。
3营营长赵起云立即向陈康提议:“让我们营迂回到敌人侧背,把他们消灭掉吧!”
陈康说:“要快!一定要把快逃出去的敌人堵住!”
“是!7连3排去救火,其余跟我冲!”赵起云命令道。
7连3排长周福堂接令后带领全排战士直奔桥头,扑灭余?后,又过桥与3营堵击敌人。
战斗中,周福堂发现有两个穿呢大衣的人正在一侧指手画脚。他想擒贼应该先擒王,只要抓住了敌人的“头头”,其他的事就好办了。
他指着那两个穿呢大衣的人对7班长说:“火力掩护,你们班立即把那两个人捉住。”
7班一个冲击,就捉住了这两个“头头”。
“你是什么人?”陈康问。
“68军副军长王志远。”
“他呢?”
“参谋长杜大中。”
“你们军长呢?”
“你们的枪一响,他就跑了。”
“我们的俘虏政策,你们知道吗?”
“知道。”
“愿意立功赎罪吗?”
“愿意。”
“那就写封信,让你们81师投降。”
“遵命,遵命。”
信写好后,陈康对杜大中说:“就劳驾杜参谋长亲自去吧。”
“要得,要得。”
“这是你赎罪的机会。”
“明白,明白。”
敌参谋长杜大中在通信班长白金生的陪同下,乘着他的吉普车,直接向敌阵地开去。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我是参谋长。”杜大中从吉普车里探出头来,一边挥手一边喊。
敌人阵地上的枪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吉普车开了回来。
吉普车在陈康面前停下来,白金生指着陈康对敌81师师长葛开祥说:“这是我们的首长。”
敌师长葛开祥“啪”地一个立正,向陈康敬了个礼:“兄弟是个大老粗,我接受贵军的意见,一会儿,全部人员就都带过来了。”
5月15日,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突破白崇禧在长江中游的防线,从蕲春、黄冈间渡过长江,直逼武汉,?白崇禧构成致命威胁。为了配合四野渡江,中央军委急令陈赓兵团速向南昌进攻。
陈赓立即命令14军出动,向丰城、漳树一线进击,侧击白崇禧集团,直指南昌。5月16日这天,13军前卫师第37师接到陈赓“抢渡抚河,解放南昌”的命令。
这一鼓舞人心的消息迅即在指战员中传开。指战员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把师长周学义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师长,要打回南昌啦?”
“对,打回南昌去!”
战士们“呼啦”一下子,高兴地把周学义举了起来。
37师是以红军第3师第7团为底子发展起来的红军部队,他们对南昌有着深厚的感情。现在要打回南昌去了,这怎能不令他们高兴呢?
南昌是中国革命的发祥地之一,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诞生地,是中国革命胜利的起点。20多年来,红军经过血与火的斗争考验,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已发展成一支强大的、战无不胜的钢铁般军队。现在这支军队要回到她诞生的地方,解放被敌人盘踞多年的重要战略城市,这对红军老战士来讲,是多么光荣而又骄傲的时刻啊。红3师7团的大部分同志,在中国革命的发展中长眠于祖国的大江南北,而他们的精神,却鼓舞、激励、鞭策着无数后来人赴汤蹈火、前仆后继。现在活着的同志,像一颗颗火种,引燃着革命之火的燎原之势,汇成冲天的火焰。
当他们听说“打回南昌”的消息时,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庄严的使命感。
师长周学义、政委雷起云深深地理解指战员的心情。此时此刻,无须用更多的语言来作教育动员,他们只简短地发布了一道命令:“克服困难,勇敢挺进!”
经过紧张行军,5月19日,37师各部到达南昌郊区一带。20日夜间,周学义、雷起云、赵华清率师指挥所,来到抚河岸边的一个高地上。他们极目远眺,望着南昌城里稀疏的灯光,在运筹着攻占南昌的部署。
大家的心情非常激动。南昌这个光荣的城市,就要回到人民的手里来了,20多年的征战之后,终于又要重见中国武装革命的圣地了。
不一会儿,侦察员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了侦查到的敌情。南昌前面的谢埠市小镇,是通往南昌的必经之路,那里驻着南昌县一个保安团,他们没经过正规训练,战斗力很弱,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人心惶惶,情绪低落;南昌城里的夏威兵团数万人,正在准备西逃。
37师首长和109团团长、110团团长席地而坐,展开地图,按照侦察员的报告研究了打法,决定:先歼灭谢埠之敌,尔后向南昌速进,歼灭打击夏威兵团,解放南昌。
谢埠镇很小,110团一会儿就把它围得水泄不通。
“喊话!”110团长张谦命令。
敌保安团在睡梦中,突然被洪钟般的喊话声惊醒,一个个木呆呆地,竖着耳朵听。他们早就听说解放军优待俘虏,110团一喊话,他们就无心抵抗,傻楞楞地发呆。有的干脆开溜,一边跑一边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便衣。守城门的敌人,在与110团对话后拉开城门,把110团放进城来,还把他们领到保安团的驻地。就这样400多人的保安团全都当了俘虏。
得知谢埠失守,驻守南昌城内的夏威兵团的188师和175师,共约1万多人立即分3路向谢埠方向赶来,妄图夺回这个战略要地。
敌人依仗兵多势众,?3营实施穿插分割。3营被分割成两部分,营长安玉峰和副营长李冬海,各带两个连与敌人短兵相接,展开了激烈的村落战。
敌人爬上屋顶,用轻重机枪向3营猛扫,手榴弹像冰雹一样,不停地甩过来,打得指战员们连头都抬不起来。敌人边打边不停地狂叫着:“你们被包围了,马上就完蛋了,赶快投降吧!我们也‘优待’俘虏。”
安玉峰命令9、10连:“坚决打退敌人的冲锋,打出我们的威风!”
指战员们冒着弹雨,选择着有利射击地形和位置,向敌人猛烈地射击。9连3班班长史长河,向敌人每甩一颗手榴弹,就骂一声“去你娘的吧!”
他一连甩出9颗,炸掉了敌人的3挺轻机枪、1挺重机枪。
就这样,至上午10时,英雄的指战员们已打退敌人的7次冲锋。
与此同时,在副营长李冬海这边的阵地上,激烈的战斗也在进行着。敌人同样以数倍于坚守阵地部队的兵力,密密麻麻地包围过来。
11连战士朱林被炮弹炸伤了两条腿,但他毫不畏惧,抓起一挺机枪向敌人扫射。
屡遭失败的敌人最后选中了5连阵地,集中一个营的兵力来争夺。连长许延举沉着指挥。关键时刻,排长卫福居带领一个班冲出阵地,跟敌人拼了十几分钟刺刀,捅死50多个,阻止了敌人的进犯。当敌人再次冲来时,许延举端起一挺轻机枪迎头猛击敌人,把60多个敌人打倒在稻田里。
战斗越来越激烈,在千钧一发之际,周学义带着109团赶来。
随即,后续部队111团在师政委雷起云和团长陈兴建率领下,顶着敌人的炮火迂回侧击,将敌175师拦腰切断,毙敌800多人,俘敌290余人,遏制了敌人的进攻。敌人遭猛烈打击后,丢下千具尸体、伤员和许多机枪、火炮、步枪、弹药,狼狈不堪地退回南昌城内。
窜回南昌的敌人情知不能固守,即对南昌进行破坏。工厂、学校、道路、桥梁,能炸的全部炸掉。南昌市的人民在党组织的领导下,勇敢地进?护厂、护校、护路、护桥、护南昌的斗争,从敌人手里夺回了大量的财产。
5月22日拂晓,敌人仓皇西逃,37师遂解放南昌。
5月23日上午,第13军37师代表解放军举行庄严的南昌入城仪式,受到南昌人民的热烈欢迎。
南昌的解放,标志着第二野战军渡江作战的全面结束。在渡江战役中,二野歼敌10万余人,解放了安庆、金华、上饶、南昌等86座城市和皖南、浙西、闽北、赣中的广大地区。
溪口哭声动天
在第二野战军3路出击浙赣线的同时,由粟裕领导的渡江战役东路军和由谭震林率领的中路军于4月27日会师吴兴,将从浙赣线上撤下来的国民党5个军包围于郎溪、广德,经两天战斗,8万余人悉数被歼。5月3日,第三野战军占领杭州。自此,浙赣线400多公里完全控制在解放军手中,汤恩伯集团与白崇禧集团被分割开来,彼此不能相顾。
5月16日,三野7兵团21军兵分几路,向浙江南部挺进。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蒋介石的老家——浙江奉化溪口指日可下。
不知是何种心态所致,解放军的炮声隆隆可闻了,蒋介石却还在溪口没走。
是一种不服输的劲头?是硬撑脸面给部下看?还是自知一去难返而对故土恋恋不舍的情愫使然?可能是兼而有之吧!
?解放军实施渡江战役以来,蒋介石的脸就失去笑容。从南京走后,他一直躲在浙江奉化老家。炮声越来越近,蒋经国耐不住性子了:“父亲,太康号前几天开到定海去了,俞局长和王世和的家眷都随军舰走了!”
蒋经国最知道父亲的脾气,语气虽急,但仍没敢直言“走”的字眼,但含意很明显:这里除了我们家之外,再没有其他家眷了。
“共军过了鄞县了吗?”看来蒋介石心里一点也不糊涂,共军如还没过鄞县,那害什么怕,来得及的。
俞济时赶紧趋前一步说:“看情况共军已过鄞县,目标正向象山港挺进。”
有了俞济时的这句话,蒋介石就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现在离开溪口,空中和陆路都不安全,也不太可能。只有象山港水路一条道了。于是,蒋介石长叹一声,对蒋经国说道:“到你祖母坟前告别罢,你去把方良和孩子们也叫来。”
儿媳、孙子都来了以后,蒋介石领着他们一同来到苍松环绕的蒋母墓前。
蒋介石刚一站在母亲墓前,就止不住老泪纵横。他撩起衣襟,颤巍巍地长跪不起,蓦然,大哭起来。
要是蒋母在天有灵,也必为之感动万分。
失败是痛苦的。而且败得这样惨!这一走怕是再不能为母亲尽孝了。
蒋介石身后,哭声一片。
?母亲的墓庐叩拜之后,蒋介石在蒋经国的搀扶下下了凤凰山,几辆轿车早已在那里等候。
蒋介石再回首望望这座山峰,慢慢地钻到了汽车里。
此一别,今生再难相见。溪水淙淙长流,武岭山烟雾弥漫。
蒋介石再一次潸然泪下。
车队从溪口沿溪而下40公里即到达宁波镇海港。这是从溪口出海的传统路线,但这次蒋介石没有走这条线路。他估计到,解放军一旦进军宁波,必然抢占镇海港,堵住宁波的出海口。那样,他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了。因此决定不走镇海而走象山港。从鄞县到象山港全是山路,这样靠两条腿走路的共军就?不过他的汽车轮。他就可以从容地退出溪口,往象山港,乘军舰出海。
蒋介石此次出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蒋介石前脚刚走,5月25日,解放军第3兵团2军61师183团就赶到溪口。
上海黄埔江边有个像片树叶似的小岛,名叫复兴岛。岛的右面是黄浦江,左面是一条笔直的运河,像把快刀似的,把它从杨树浦切割开来。这里离黄浦江的出海口很近。复兴岛东北面的码头上,停泊着装备精良的“太康”号军舰,码头四角,军警如林,江中巡逻的小炮艇,来往如穿梭。岛中有一座花木掩映的别墅。蒋介石从溪口退出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蒋介石心里很清楚,溪口是守不住的,尽管他想守;南京也守不住,上海他想守,至少要守上一段时间。那么多金银财宝、机械,往台湾运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来到上海后,连日来,蒋介石分批召见国军团以上干部训话,命令他们必须死守上海一年,等待国际局势的变化,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然后再行反攻,他到汤恩伯设在虹口公园附近的总部,听取汤恩伯关于防守上海的作战计划和部署,并作具体指示;他多次接见毛人凤,指示他临走前再杀掉几个和共产党一个鼻孔出气的民主人士。他三番五次催促上海市代市长陈良,要尽量加快抢运黄金白银?贵重物资的速度。
早不忙,晚慌张。此时蒋介石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他想忙的事情了。10天前泪别故乡,刚过10天,又要诀别上海。再过10天,还不知道这把老骨头漂向何方?
5月26日晨,蒋介石望着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的上海半边天,暗自神伤。
夜海茫茫,“太康”号像一只黑色的幽灵,在波谷浪峰间跃跃前行,蒋介石不顾海上风大浪急,在甲板上踱来踱去。
解放军渡江以后,本来就瘦弱的蒋介石脸上更加棱角分明。蒋经国不离寸步,生怕父亲经不住这亡国的刺激而杀身成仁。
“父亲,还是回舱去吧,晚上风大,当心着凉。”蒋经国轻声地劝说道。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经国,”在死寂的沉默中,蒋介石突然劈头问道,“你说说看,我们为什么失败了?”
蒋经国心里清楚,这个答案父亲最有发言权。从1927年在南京建国,到22年后国将败亡,中国四亿五千万人,父亲一直是一手遮天。当然,蒋经国也是可以说出一二的……但这能说吗?这问题不是他能够回答的。
顿时,又一阵沉默。
“主要原因,”沉默一会后,蒋介石一字一板地说道,“我以为:第一,党心不一。我党有史50余载,从来没有统一。党心不一,政令不行,互相拆台,拿大家以私小家。第二,干部腐化,共产党骂我们党腐败,不能说他们骂的都是错的。第三,对老百姓笼络不力。凡此三,岂有不败之理?”
蒋介石说到这里,看了一下蒋经国,继续说道:“我们只有另辟路径,重新训练党的干部,统一党心,让党员能自觉地为党的事业工作,使他们能够严格执行纲纪,而且还能深入社会各阶层,组织基层群众。干部腐化,是因为没有监督的力量。今后,我们要以群众的力量来维护党纪,使每一个党员都服从革命的领导,执行革命的政纲。铲除空洞不实、因循敷衍、麻木不仁的官僚作风,而代之以实事求是、急公尚义、严正不苟、是非分明、赏罚公允的新作风。”
蒋介石好像忘掉了眼前的痛苦,像是正在参加总统竞选的政治家似的,一口气讲出了他的新施政纲领。
蒋经国倒是听得很兴奋,父亲这一大堆新思想,和他以前在苏联学的有许多相似之处。他在今日,才找到了父子二人的共同语言,于是说道:“父亲,我十分赞成您刚才的意见,我相信我们是有希望的。”
蒋介石也来了兴致,小心翼翼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了蒋经国。
蒋经国知道,这是父亲的日记本。他把折叠着那页打开,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以定海、普陀、厦门和台湾为训练干部之地区;建设则以台湾为起点。实行训练干部、编组民众、计口授田、积极开垦,在社会上不许有一个无业游民。实行二、五减租,保障佃户;施行利得税、遗产税、筹办社会保险、推动劳动福利、推广合作事业;实行平均地权,节制资本。以民生主义社会建设及其政策实施为要务……
蒋经国无言以对,可惜啊,悔之晚矣。
“太康”号徐徐离开黄浦江,消失在茫茫的夜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