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寿年摆了一个八卦阵,以对付叶飞强大突击集团的刀劈斧砍。

这个八卦阵以龙王店为核心,兵团司令部、七十五师师部及师属十六旅四十六团就固守这个龙王店核心阵地,以为全军支柱;另以七十五师主力布防龙王店西南;七十二师布防龙王店东南;新二十一旅守卫龙王店以北,各路军马紧缩成团,以各村寨围墙壕沟为重点依托,拼死抗击,等待救援。

针对区寿年的八卦兼刺猬战法,叶飞命令各突击集团勇猛穿插,多路突破,尽快把区兵团撕开、掰碎。

27日晚,一纵一师师长廖政国率部突击。他们利用无边无际的黑夜和无边无际的青纱帐作掩护,鱼群一般向敌纵深游动、穿插、突破……

出发之前,叶飞曾交代说:“廖政国,你这一刀切下去,要像切西瓜那样,切开切透,切个干脆利索,把区寿年一劈两半。”

廖政国一拍大腿:“不就一个区寿年吗?司令员放心,我今夜就切了它!”

果然,一夜之间,廖政国率部便连续夺占16个村庄,撕开了一条长十里、宽三里的狭长豁口,剁断了敌七十五师与七十二师的一切联系。不管区寿年所布之阵是西瓜还是八卦,廖政国手起一刀,都足以构成致命之伤——一道直径十华里的裂缝,就是神仙也难以缝合了。

但区寿年还是要缝合的!

他对七十五、七十二两师师长说:“宁死也要把这一师共军给挤出去,挤干净,要不然就全完了,就只有等死了!”

从27日晚开始,直到28日夜为止,区寿年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指挥两个师凶猛夹击廖政国所部,成团成旅的敌人黑压压地从前后涌来,拼命要把廖师挤成肉饼。

廖政国把一、二两个团人马背靠背地摆放在十里疆场之上,誓死坚守既得阵地,他自己亲率三团和师部特务营,从南到北奔走驰援,呐喊助威,把个阵地巩固得铁条钢筋一般坚固锐利。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十里之内的高梁玉米都被炮火打焦了,烧红了,廖师就像浓烟烈火中的一只猛虎,边咆哮怒吼,边扑打撕咬,震得中原大地抖动不止。

区寿年说:“把所有炮兵都给我集中起来,两面对射,前后对轰,把这股共匪全给我打成灰,炸成面!”

于是,从韶日晚开始,七十二、七十五两师便把所有炮火都发射出来了,两面炮火飞上天空,在黑漆漆的夜幕上画出了千万道鲜艳的彩虹,几乎就把夜空给画满了。这彩虹有的落到廖师阵中,有的却从廖师头上呼啸掠过,直打到对面敌军阵内。

七十五师和七十二师打起来了。区寿年听到这消息,破口大骂:“他妈的中间还隔着共军一个师呐,你们怎么自己炸自己,都疯了!傻了!都撒癔症了!”

七十五师师长叫苦连天,说:“司令,不是我们炮兵不行,实是共匪可恶,他才三里宽,十里长那点地面,一开炮就打过界了。”

“放屁!”区寿年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那么点地面你们都挤不干净,这个仗还怎么打?”

七十五师师长不说话了。是自惭,还是抗议?区寿年顿觉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一个杂牌兵团司令有什么威风可言?还是小心点吧!

他于是缓了一口气,说:“你们先稍停一会儿,我叫徐州空军来一趟!”

片刻之后,睢杞上空钻出数十架敌机,只盘旋一会儿,便对廖师实施了猛烈轰炸。处在敌夹缝中的廖师阵地顿时火光冲天,连土都焦了,连空气都热了,烤得滋滋拉拉地响。

廖政国在烈火中大吼大叫:“区寿年,老子们是烧不坏的金刚身,你来吧!”

就在廖政国挨烟火烧烤的同时,叶飞集团的四纵十师切断了睢杞公路,打上了鹿台岗;十一师痛杀敌八十三师一部,打进了张寨地区;十二师一个冲锋,也突击到潘屯一带。

六纵也在一、四纵队之间,奋勇突破到榆厢铺等地。

十一纵则杀出龙塘岗,把敌二十一旅压缩成一团,压缩在龙王店以北小楼地区。

到此为止,叶飞集团基本完成对区寿年大军的分割包围,阻援集团也彻底隔绝了邱清泉回头的道路。

敌七十五师被拆做七八处,七十二师被困做一团,此情此景便使得区寿年顿时产生了四面楚歌之感。他只好直接向蒋介石求援。

他说:“总统阁下,卑职只有向最高统帅求救了,如若援兵不来,全军覆没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蒋介石接到区兵团突遭粟裕重重围困的消息,大惊失色,连连说:“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他是的的确确没想到,粟裕他打了开封、打了龙亭,怎么还敢接着打,哪来的胆量?须知中原是我的天下,中原遍地是我的军队,他老虎口里拔牙,那是要担风险的,他就不怕有个闪失!他就不怕我机械化大军的反包围、反冲击,谁死谁活还未定呐!

蒋介石思忖片刻,便对区寿年冷笑几声,说:“粟裕这个,我看是在玩火,闹了开封,还不逃去,我看他是贪心太重啦!睢杞那里北伐时我去过,黄土黄沙,松软得很,构筑不了工事的,只要我机械化兵团一到,他跑不得,也打不得,他死定啦!所以司令官要死守,司令官守住了,这个粟裕就死定啦!中原战局也就好办了,这一战,就拜托司令官了!”

蒋介石挂上电话,然后,又“嚯”地转过身来,对着何应钦说:“敬之,你以国防部名义,严令邱清泉回头向东,去救区寿年;再令北援兖州的二十五师回头向南,和第三快速纵队及交警二总队组成一个兵团,交黄伯韬指挥,迅速驰援区兵团。告诉这两支劲旅,只要按时赶到,生擒粟裕,不成问题,另外……”

蒋介石顿了一下,然后,便把面色一沉,冷冰冰地说:“你再敲打一下这个区寿年,告诉他这回就别耍滑头了,他也耍不了滑头了!就要他紧缩防线,千万撑住,等我亲自去救援吧!万一误了事,这回,我是要按级杀头的!”

区寿年在一小时之内,连接到南京两个回话:一蒋一何,一软一硬,他知道他此刻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不干到底不行了,那就拼死打吧!不打,粟裕饶不了池,蒋介石、何应钦也饶不了他!

先不说区寿年决心以死相拼,负隅顽抗,只说邱清泉自辞别开封之后,苦苦追杀陈唐兵团,但追来追去,陈唐两个纵队却忽然不见了。数万人马,素日只在邱的炮火下忽东忽西地奔逃,如今可好,一夜之间便了无踪影。他们上天了,还是人地了?邱清泉不得要领,也只能痛骂部属,聊以出口恶气。

邱清泉发作起来,当然是很可怕的,这个疯狗一样的人,不仅骂,还敢打,不仅敢打师长、团长,有时还敢打自己参谋长的耳光。所以,这个邱疯子一发火,整个兵团都哑口无言,千军万马都仿佛在等着挨揍。

所幸的是,邱清泉还没找到出气对象,国防部的电令便到了,国防部命令他立即与黄伯韬兵团东西对进,务必擒斩粟裕于睢杞地区。

邱清泉捧着这份电报,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真是哭笑不得。

“他妈的一群废物,一群病鸭子,一群白痴、倒霉蛋……”邱清泉对着蓝天白云骂起大街来了,多少辛苦、多少火气都随着这骂声滚滚涌出:“老子都去救就是了,早晚把老子累死累垮,你们就他娘的好过了……”

邱清泉骂够了,也骂乏了,最后,气喘吁吁地喝了一口水,便挥师东进。

他知道,他得打下去,他不能违抗蒋介石的命令,他从心里恨不起蒋介石、何应钦,他只恨一个粟裕,只有抓住粟裕,才能消闷解愁,扬眉吐气,一了百了。

邱清泉从西面来了。

黄伯韬从东面来了。

鲁道源从北面来了。

孙元良从南面来了。

蒋介石从天上来了。

粟裕又一次被围在当中,当中还夹着个区寿年。

这分明又是一个险象环生的战局,正如蒋介石所说:“鹿死谁手,还未定呐!”

危急之中,连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看来,蒋总统是一锤子买卖了。”粟裕对张震说:“他一锤子,我们也一锤子,就拼了吧!”张震紧盯着粟裕十分坚决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栗裕端坐在地图前,仿佛是在听张震的建议,又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慢慢拿起了电话。

他首先命令叶飞,要大胆攻击,勇猛杀伐,要不惜代价,扯碎区兵团。

然后,他指示陈唐及十纵,务必在区兵团以西20公里处,死死卡住邱清泉,不让他前进半步,不让他得半点便宜。

最后,他报请刘陈邓,请求中原野战军出兵,协助华野阻援部队分别阻截黄伯韬、孙元良、鲁道源等各路弛援大军,坚决把他们挡住,封死。

电话里传来了陈毅的声音:“粟裕啊!区寿年和邱清泉这两个龟儿子给你,其余全归刘陈邓,怎么样?能不能抗得住。”

粟裕笑道:“陈军长你放心,区寿年他跑不了的。”

“哈哈哈哈……”陈毅在电话中开怀大笑,边笑边说:“告诉叶飞他们,打好这一仗,请吃红烧肉,要多少有多少,打不好挥泪斩马谡,说到做到!”

粟裕笑道:“陈军长你就准备红烧肉吧!他们没问题的!”

29日夜,叶飞集团开始全力清除龙王店外围之敌,因系关键一战,所以,仗便打得异常艰苦,虽经一夜血雨腥风,战斗仍打成胶着状态。

叶飞严令各纵队要不惜一切牺牲,猛打猛拼,层层剥皮,层层攻击前进,一直到剥开龙王店为止。否则,将严惩不贷。

各纵队坚决执行命令,以破釜沉舟之势,把全部兵力统统投入主攻战场,有的纵队把机关干部、勤杂人员都集合起来,编成突击队,还有的把随军民工动员起来持枪上阵。

叶飞在督促外围各纵队的同时,当然也忘不了他的一纵一师,那是他的光荣,他的骄傲,是他甩到区寿年腹中的一把飞镖,能否尽快肢解区寿年并最终于掉区寿年,他们是关键的关键。

叶飞说:“廖政国,你怎么样,抗住抗不住。”

廖政国说:“司令员,我这里成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了,烧得很呐!”叶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现在形势很紧,你们师在区寿年肚子里,还要狠折腾,有个常郭屯,你看到了吗?”

廖政国说:“不就是西面紧挨着龙王店的那个突出部吗?”

“对!”叶飞说,“对,就是那个地方,那可是区寿年的门牙,里面驻着他5000精兵呐!你给我打掉它!打掉它,龙王店就算完了。”

“司令员要黑虎掏心!”廖政国大吼道:“我马上就干!”

“有困难吗?”叶飞关切地问道,“知道你的处境,有困难就说。”

“……”廖政国沉默有顷,然后压低嗓门说:“司令员,你给我准备300口棺材……”

叶飞半晌没说一句话,涌出两行热泪,哽咽一声,便把电话挂上了。

叶飞大喊一声:“警卫营集合!”

警卫营800条精壮汉子齐刷刷地上来了。

叶飞说:“一纵一师战斗在敌人心脏里,两天两夜了,你们也要打进去,支援他们,坚决把区寿年敲掉。有没有信心?”

警卫营大吼一声:“有!”便向着炮火最红—、枪声最密的敌营深处插过去。

再说廖政国,接到拔除常郭屯的命令,立即以三团据守既得阵地,抗击东面敌七十二师的进攻,以第一、二两团兵力从四个方面猛向常郭屯扑去。

常郭屯仅有三四十户人家,围墙尚在,加上新修的地堡及野战工事等,由5000余人据守,还算坚固。所以,廖师四个突击营,以疲惫之身,激战三个小时,仍然进展不大。唯有第二团以较为雄厚的兵力突破了东南角,夺取了敌炮兵阵地。二团得手,驻常郭屯的敌七十五师十六旅旅长李邦华便急眼了,他命副旅长亲率所属十八团及辎重营,一边封锁突破口,一边打击突入村内的二团,企图完全恢复原来的态势。

二团被包围了。

突破口被封死了。

5000多敌军,几乎把火力全部打向二团。

二团只能在生疏地形上孤军奋战。

参谋长牺牲。

副团长重伤。

政治部主任重伤。

……

二团伤亡过半。

廖政国两眼赤红。怎么办?他手上就这点兵力了,他没有预备队,他只有通信员、警卫员、炊事员、卫生员和能活动的轻伤员,以及所有打光了炮弹的炮手。他把他们统统集合起来,编成一个营,交给一团团长粟亚,让他竭尽全力从二团突破口再实施一次突击;力争尽快打进去,与二团会师。

部队刚出发,又有一哨人马,突然来到廖政国跟前——这是叶飞的警卫营打进来了。

他们积极请求参战。

廖政国愣了半晌,急忙抄起电话。

他说:“司令员,警卫营不该来,我们自己有办法……”

叶飞打断他的话:“警卫营一定留下,让他们马上参加战斗,你给他们下命令。”

廖政国“啪”地把电话挂上了,他猛一挥手,警卫营便饿虎一般向常郭屯冲去。

30日凌晨3时,突破口再次被撕开,第一、二团及警卫营合兵一处,猛烈反攻十六旅,双方把刺杀本领都用上了,直杀得血流遍地。

这时,一团三营也呐喊着猛地从村西北角突人并迅速向十六旅旅部投掷手榴弹及小型炸药包,十六旅瞬间便被爆炸声给淹没了,挣扎了不几下便土崩瓦解,斗志尽丧。方才还杀气冲天的队伍转眼便七零八落,各自逃命。

30日8时,常郭屯终为廖师夺取,敌十六旅上自旅长,下至伙夫,非死即伤,无一漏网。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叶飞集团的十一纵和六纵十八师也大力协同,打掉了敌二十一旅,生擒旅长李文密。

至此,叶飞的掏心战一举成功。

区寿年的龙王店摇摇欲坠。

就整个豫东平原来说,龙王店算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子,所以,区寿年的兵团部、七十五师师部、十六旅旅部及四十六团都猬集在这里,决死抵抗,等待各路援兵。

要不要突围?这个问题,区寿年不是没有想过,他甚至还和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讨论过。沈澄年是极力请求突围,他认为,从历次战役情况看,粟裕已经完全掌握了在国民党军密集的平原地区打大歼灭战的要领,他们攻坚突击集团很强,阻援打援力量更强。别看总统亲自指挥,邱清泉等各路援兵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粟裕配置的阻援兵力是突不破的,他们能堵截,也能机动,更能拖时间。就这一拖,什么都完了,根本就没指望的!所以,他主张突围,逃跑,逃出多少算多少,只要不全军覆没就行。

区寿年原本是赞同沈澄年这个见解的,也几次试图突围,只不过因为他有小心多疑、好谋无断的天性,所以,最后也就做罢。静等着事态的自然发展了。

——面对解放军的多路围攻,如若冒险突围,反而失去依托,更容易遭致歼灭性打击,这是区寿年的一点顾虑。

——面对各路援军的频频呼唤,说明他们确实是在向自己靠拢,有的连枪炮声都听个一清二楚,最近的相距也就18里了,万一他们来了,我却跑了,那就不仅仅是前功尽弃的问题了,也是个丢人现眼的问题了,这是区寿年的第二点顾虑。

——面对蒋介石在睢杞上空的一再督促,只有坚守至死,不可轻举妄动。动一动的话,纵然逃得了今日这一劫,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蒋介石的军法,那可就全完了,这是区寿年第三点顾虑。

三心不定,输个干净!区寿年就这样输掉了一个兵团,也输掉了他自己!

邱清泉被陈士榘两个纵队堵住。

吴绍周被中原野战军四个纵队截住。

黄伯韬被叶飞临时调出的一个半纵队顶住。

区寿年危在旦夕。

粟裕决心抓住战机,快速干掉他。

7月1日下午,粟裕向叶飞突击集团下达总攻龙王店的命令。

当晚20时,叶飞指挥炮火猛烈轰击龙王店之敌,把龙王店打成一团耀眼的火球。

炮击一小时之后,四纵司令员陶勇亲率强大的突击集团从正北、西北、正南和正东四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迅速推进到龙王店附近。

战至7月2日凌晨1B寸左右,我军有三个团分别从正南、西北和正北三个方向突入龙王店,与敌展开巷战……

呐喊声及拼杀声把区寿年给惊呆了。

不能就这样完了!

打呀!

区寿年警卫团连喷火器都抱出来了,十几分钟之内,至少有60余名我军士兵被它烧做枯骨……

区寿年明白,光靠几套喷火器是成不了事的,土墙被攻破了,堑壕被攻破了,龙王店被攻破了,整个兵团全被攻破了!真像沈澄年说的“没指望了”。

“司令官。”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带着三辆坦克过来了,“事到如今,只有一走了。”

,看着区寿年默不做声,沈澄年又补充一句:“七十五师打光了,无牵无挂,你们随便吧!沈某人先走。”

沈澄年钻上一辆坦克便向外冲去。

区寿年对着参谋长长叹了一口气,也爬进一辆坦克,走了。

在坦克里,区寿年捂着脸,又叹一口气;“对不起总统了!”

参谋长安慰说,“司令官不必如此,是邱清泉对不起我们,如果能逃出去,我一定告姓邱的一个延误军机罪。”

人民解放军重机枪手在巷战中向国民党冠军扫射“唉!”区寿年第三次长叹一声,“能不能逃出去还不知道呢!”

7月2日凌晨2时,我六纵十八师五十二团参谋长袁捷正指挥部队由东门向龙王店突进,蒙咙中忽见四辆坦克猖狂扑来,他喊一声“打”,便急忙指挥两个营就地散开,就地堵击。

步枪扫射。

冲锋枪扫射。

机关枪扫射。

手榴弹轰炸。

四辆坦克,毫不畏惧,一往无前。

袁参谋长大喝道:“多捆手榴弹,炸履带!”

战士们醒悟过来,急忙制作集束手榴弹,抱起来,猛扑过去。

然而晚了,四辆坦克高速疾驰,早巳突破他们的防线,正向东大门方向猛冲过去。

战士们穷追不舍。

袁捷大喊:“追上去,它跑不了的!”

那坦克果然不跑了。原来,沈澄年早在东门构筑工事时,为防止我军破门而人,便找来草袋,装满土,把东大门一层层地堵严堵死,堵了个水泄不通。他当时对自己这招很满意,曾把草袋子叫做吉祥物。谁知转眼之间吉祥物便成了他们逃命的障碍物,让他哭笑不得。

第一辆坦克向着东大门拼死撞过去,没有成功。

第二辆坦克接着撞,连撞四次,也没有成功。

看来,草袋子是以柔克刚,撞不破的!

第一辆坦克醒悟了,匆忙调头,顺着围墙向南疾驰。

第二辆坦克见东大门不是出路,也迅速改变方向向北奔逃。

剩下的两辆坦克不能逃了,因为袁捷指挥五十二团已经追了上来,战士们奋勇跳到坦克上,把手榴弹密密麻麻地捆在一起,只听一声巨响,两辆坦克报销了。

北逃的那辆坦克也让成百上千颗手榴弹吓住了。

只有南逃的那辆坦克还在横冲直撞。

袁捷眼前一亮,大喊道:“那里面有大家伙,别放它跑了!”

话音未落,八连二排长印永鑫一招手,便带着五班副班长等人追了上去。

五班副班长许超箭一般冲到坦克身边,一扬手,接连丢出去五颗手榴弹。谁知那坦克毫不在意,还是一个劲地向前奔。

印永鑫急了,大吼一声,飞身上了坦克,正要掏手榴弹去炸,不想那坦克炮塔突然转动了,猛地一下便向他横扫过来。炮管钢劲粗壮,打在腰上,“呼”地一声便把印永鑫打出十米开外。

印排长从泥土里爬起来,破口大骂一声:“老子今天非干掉你不可!”他忍着剧痛,猛一纵身便又趴在坦克上了。

坦克里的敌人感到了威胁,急忙转动炮塔,再次横扫。见印排长躲过了,又将车身来个急转弯,企图甩掉车上的人。这一招又没见效。敌人急了,便从射击孔里开枪射击,一时枪弹如雨,把周围追上来的战士撂倒了好几个。

印永鑫大骂道:“该死的杂种!”边骂边掏出手榴弹,他用这一大捆手榴弹敲打着坦克仓盖,敲得咚咚直响。

他边敲边喊:“出来,狗杂种,不出来我全炸死你们。”

坦克里显然听到了喊声,急忙大叫:“别炸,我们出来,我们是当官的。”

印排长大喝道:“你们是什么官,说!”

“我们是大官,”里面急叫道:“快把你们指导员找来,保证我们的安全。”

印永鑫灵机一动,大声说:“我就是指导员,你出来吧!”

里面沉默了,像是在做最后的决断。

印永鑫趁机又警告一句:“再不出来,我就要炸了。”

“我出来。”坦克里急匆匆地表态了,“外面子弹厉害吗?不会有事吧?”

一个瘦长的身子缓缓伸了出来,印排长就势一提,便把他提到坦克下面。此时外面枪声的确很紧,流弹横飞,在大气中尖声呼啸着。那瘦高个儿早没了军人气慨,唯恐中弹,便急忙一缩身子,钻到坦克下面去了。

印排长说:“你还是出来吧!就那么怕死呀。”

瘦高个不好意思地站立起来,对着印永鑫一鞠躬,说:“兄弟就是区寿年,兄弟就是区寿年……”

区寿年落网!

区兵团参谋长林曦祥、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也一同落网!

这时时针正指到7月2日凌晨3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