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国民党军,长时间为东北人民解放军“练好兵,打长春”的口号所迷惑,及至北宁路打响,才从麻痹中苏醒,察觉了解放军的企图是指向东北国民党军要害锦州,是关闭东北大门。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连电告急,而这时,关内解放军又于9月16日向济南发起进攻,济南王耀武也频频呼救。蒋介石急忙命令卫立煌组织增援部队经沈锦路出辽西解锦州之围,而卫立煌则认为解锦州之围应由锦州以南部队担任,不执行蒋介石的命令。

蒋介石不得已,只好暂时放开东北不管,集中精力指挥“济南会战”。直至9月24日济南失守,蒋介石才匆忙召卫立煌于当月赴南京研究东北战事。卫立煌去南京路过北平时,对傅作义说:“蒋先生听话有先入为主的习惯。他对东北的指挥,在兵法上犯了三忌。

兵法上说,勿以三军重而轻敌,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这三个勿,蒋先生都犯了。我到南京后,若蒋先生坚持原见,不听东北将领的一致意见,那么必败灭无疑。”

25日,蒋介石命令作战厅与卫立煌研究东北作战问题。作战厅主张:“如共军攻锦州,国军应放弃沈阳不顾,举全力援锦,以求一决定性之胜利。同时,敌我主力决战之时,长春守军立即突围南下。如共军对锦州只是虚张声势,则国军武,歼灭共军部分有生力量,并破坏铁路后,立即撤回沈阳。此时,如判定共军主力在辽西,长春亦可立即突围。”

卫立煌则坚决主张固守沈阳。

第二天,蒋介石在官邸召开作战会议。蒋介石同意作战厅主张,命令卫立煌“照此方针实施”。卫不赞成蒋介石的作战方针主张应候关内增援部队径解锦州之围后渡大凌河、出沟帮子,向辽西地区前进时,沈阳主力才能西出与东进兵团会师。蒋不采纳卫的意见,要他立即回沈阳指挥部队出辽西。卫含糊其辞地推脱说:“回去与负责将领仔细商量后再作处置。”蒋令卫先行空运四十九军至锦州,以增强锦州防守兵力。并派参谋部长顾祝同随同到沈阳,监督执行他的命令。

当日下午,顾祝同、卫立煌从南京飞往沈阳。途经锦州上空,向范汉杰发报:“大计已决,即开始行动”。所谓“大计已决,即开始行动”,就是指四十九军空运一事;到沈阳后,卫立煌即把陈铁找到自己的内室,当着韩权华说:“这次他叫我到南京去,他要我派部队增援锦州,我坚决反对说:‘在中途就有全军被解决的危险;若去,肯定是百分之一百的失败。’因此他特派顾总长同来监督出兵。我们不能同共产党破脸,志坚(陈铁)你快去召集军长以上军官开会,引导他们反对出兵。”

陈铁即召集在沈阳的军长以上军官说:“总司令由南京回来了,总统要他派部队沿铁路去增援锦州。总司令说,在中途就有被解决的危险,若要去肯定是百分之百的失败。总统非常坚决地要出兵援锦,并派顾总长来监督行动。现在我先征集大家的意见,你们以为怎么样好,就尽量说。”

顾祝同连夜召集沈阳地区的高级将领廖耀湘、郑庭笈、赵家骧、陈铁、彭杰如等人开军事会议,传达蒋介石的作战要旨:第一,空运第四十九军郑庭笈部增援锦州;第二,由沈阳派出得力兵团向锦州攻击前进,以解锦州之围。卫立煌同意于27日开始空运第四十九军援锦,但对第二条仍持异议。

他说:“根据情况判断,目前解放军有力部队在辽西走廊彰武、新立屯一带地区,如沈阳出兵,中途必遭覆灭,正中解放军围城打援之计。现在由沈阳派一个军空运援锦,已经是迫不得已,要把沈阳主力拿出去,置沈阳于不顾,这是失策的。希望华北增兵葫芦岛,由锦西援锦州。”卫立煌决定在葫芦岛所设立指挥所,以陈铁和彭杰如分任指挥所正副主任,统一指挥援锦部队。

27日开始空运第四十九军增援锦州,到28日只运去第七十九师2个团,因锦州机场被解放军炮火封锁,不能再运。

顾祝同秉承蒋介石旨意,压卫立煌出兵辽西。卫坚不同意,还把廖耀湘拉来,向顾祝同陈述部队出辽西的利害。卫请他们二人一道吃晚饭。卫同顾祝同谈些过去同事时期的一些愉快的回忆,极力造成一种和好的气氛,饭后三个人同到小厅里吃水果喝咖啡,卫立煌逐渐把话题转到如何执行蒋介石命令的问题上来。

卫立煌对顾说:“总统要求沈阳主力直出辽西,一路侧敌行军,远出解锦州之围的方案,实行起来危险太大。因为解放军很可能围城打援。”又说:“廖司令官在东北比较久,对东北各方面的情况,比我更熟悉。他又是主要负实际责任实行命令的人,你可以问问他,听听他的意见。”

顾祝同很客气地向廖耀湘说:“你有什么意见?可以详细谈谈。”

廖耀湘说:“我们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如何安全迅速撤退沈阳主力的问题。五月初总统在南京召集我们开会的时候,就决定要撤退沈阳的主力。要安全撤出沈阳的主力,我们在东北的负责将领已商订出两个方案。”廖把守沈阳和出营口这两个方案及理由向顾祝同作了详细陈述,并将准备好的书面计划和行动要图,一并呈给顾看。

廖耀湘说:“东北共军很可能围城打援,如果在葫芦岛与锦州守军未会合,先进出沟帮子向辽西推进之前,我沈阳主力单独出辽西,背三条大水,一路侧敌行军远出锦州地区,以夹击共军,确实有被节节截断、分别包围、各个击破的危险。所以我特别主张先出营口,然后由营口北出大洼、盘山,向沟帮子、北镇前进,以拊敌之侧背,同样可达到夹击锦州地区共军之目的。必要时还可由营口运兵到葫芦岛,直接解决锦州之围。”

顾祝同说:“总统的命令,主要不是如何安全撤退沈阳主力的问题,而是要你们出辽西,东西对进,夹击锦州地区的共军,以解锦州之围。”

卫立煌插进来说:“按照总统的办法做,很可能锦州之围未解,先送掉沈阳的主力。总统早就答应我抽掉军队增援东北,以打通锦州交通,现在正是时候。”

廖耀湘说:“我认为要沈阳主力出辽西直接解锦州之围,很可能是罗等人的纸上计划,图上作业。不一定是总统的真正意旨。”

顾祝同仔细倾听了卫立煌和廖耀湘的意见,说:“总统的命令不能违抗,我是来监督命令执行的。”但他答应立即电报蒋介石。

第二天(9月27日)下午蒋回电说,仍要按他原来的命令行动。顾祝同立即打电话转达给卫立煌。

卫立煌非常焦愤和不安,找廖耀湘商量:“总统一定要我们立即出辽西增援锦州,你看怎么办?”

廖耀湘也很惶惑,不知为什么蒋介石一定要坚持出辽西,对卫立煌说:“沈阳主力不能在葫芦岛、锦州两地部队未会师之前单独出辽西!这是在时间和空间上如何配合的问题,我们不是不愿意执行或故意拒抗总统的命令,而是为了如何更好地挽救当前的局势,为了救全沈阳的主力。我认为总司令应该再犯颜直谏,坚持我们共同认为是真理的主张。”

卫立煌听了之后,半吞半吐地说:“不能单独出辽西,这是真理!”半晌又重复一句:“这是真理!”然后,他愤然地说:“我宁愿不干,也决不愿再使沈阳主力单独出辽西。”

卫立煌要廖耀湘同他再到顾祝同那里去作最后一次努力,先说服顾祝同。

卫一见顾就非常激动地说:“我们两个是多年同事和共患难的好友,我的事情,就好像你自己的事情一样。我这次遇到生平以来从没遇到过的困难,无论如何希望你帮忙解决。我们不是不愿执行总统的命令,也不是不愿意行动,只是在空间和时间上如何配合的问题。我们只是要求在葫芦岛与锦州的部队会师之后,东西两方同时并进,以避免被共军各个击破。”

卫立煌请顾祝同再次向蒋介石建议,不要使沈阳主力冒大危险单独出辽西。

顾祝同推脱说:“我已把你们的意见电告了总统,但总统考虑后仍然要你们执行他原来的命令和计划。我是奉命来监督命令执行的,我不能再向总统说话。”

卫立煌发急地说:“因为你代表总统,所以我再一次请求你负责向总统进言,采纳我们的意见。这是关系几十万人命运的国家大事,你我都有责任,应该从长计议,很好地商量。”

顾祝同只是说:“这是总统的命令,不能违背。”

卫立煌气急地说:“我们不是不愿执行命令,只是要求待葫芦岛与锦州会合后,再东西对进共同行动。”

顾祝同也带着一点激动的口气说:“但总统命令你们立即行动!”

卫立煌按捺不住内心之气愤,站了起来气急地说:“单独出辽西,一定会全军覆灭!你不信,我两个打赌,划十字(即划押之意)!”

这时,廖耀湘只得出来排解说:“总司令的意见,是负一方大责的指挥官的意见。他是命令的直接执行者,事关几十万大军的命运,他有责任申述意见,恳求总长再三考虑。”又随即对卫立煌说:“我们回去再详细考虑一下再同总长会商。”彼此不欢而散。

9月28日早晨,顾祝同找廖耀湘个别谈话,责备廖不应助长卫固执己见,而应劝卫执行蒋介石的命令。顾大声训斥廖说:“总统比任何人都更关切东北部队的命运。总统要你们经辽西出锦州,就是要把你们救出去。你们反坐着不愿意行动,企图回避战斗,这是不行的。我已把你们的意见电告总统,总统仍要按照原命令执行,我不能再代你们打电报。你们已耽误好几天时间,这样贻误时机,我再不能代你们负责任。你们必须服从命令,先开始行动,才能再说话。”

廖耀湘当即去找卫立煌,报告顾祝同的这番话,并说:“我们如果不表示先遵令开始集中军队,顾祝同似乎也不再向总统进言,无法回去交代。只要他肯负责向总统再一次转达我们的意见,我想总统不会一点都不考虑,那么事情就有转机。”

卫立煌也正为事态僵持而焦虑不安,答应说:“就这样办”。他们再一次到顾祝同那里,卫表示愿意遵从顾的劝告,执行总统命令,请顾回南京面请蒋再重新考虑东北负责将领的意见。顾祝同表示只要沈阳部队遵命开始移动,他愿回南京去把东北将领的意见转报蒋介石。

卫说:“就这样办,先开始集中军队。”

顾说:“那我明天就回南京去,你马上下命令,并将命令底稿一份交给我带回南京去。”

蒋介石得到顾祝同的汇报后非常愤怒,于9月30日飞北平亲自指挥,随行者有侍从室主任俞济时、联司总司令郭忏、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空军总司令周至柔、国防部作战厅长罗等。蒋午后即到华北“剿总”司令部地图室研究战况,对傅作义等十余人讲了一次话,整个讲话调子是泄气的。蒋说:“革命发生了困难,几年后美苏必战,战争的结果是美国胜利,我们也胜利。”傅作义等人听了后,觉得完了。蒋介石自己毫无信心,想靠美国人侥幸获胜,还有什么打头呢。

义县失守后,蒋介石致电锦州范汉杰,要他按预先约定的三个暗号回答他的决心,即“决定突围”、“死守待援”还是“不能守”。几个小时后,范汉杰回答“死守待援”的暗号。蒋介石非常高兴,遂同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商讨华北出兵增援东北的问题。此时,傅作义正处在杨成虎和杨罗耿两兵团出击绥察的威胁之下,他的3个军共10个师被拖在平绥线,但是,他又不能拒绝蒋介石要他出兵支援东北的旨意。最后,决定调华北第六十二军、第九十二军及独立第九十五师增援锦州。

10月2日上午,蒋介石又带着郭忏、周至柔、俞济时等一班人马匆忙飞到沈阳。

蒋介石仍住励志社,显得心慌意乱,在原地打转,没进屋就说:“快找卫总司令来,我要了解情况。”

卫立煌、罗卓英随即赶到,他们共同观看二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商讨对策。

下午4时在“剿总”四楼蒋主持军事会议。首先是听取赵家骧的情况报告和廖耀湘等发言。最后蒋介石作简短讲话,痛斥不援锦州的意见是荒谬的,是坐视不救等待各个击破,要“以动制动”,来个“反包围,反打援”。

蒋介石亲飞沈阳,来给他的部属打气,坚定信心;二来协调在增援锦州问题上的意见分歧。蒋介石意识到,锦州安全是东北国民党军存亡的关键,他想从锦西和沈阳组织两个重兵集团,增援锦州。一种是从华北调六十二军3个师、九十二军1个师和独立九十五师,从烟台调三十九军2个师,海运葫芦岛,加锦西、葫芦岛原有4个师共11个师,组成东进兵团,由十七兵团司令侯镜如指挥,增援锦州。

这是亟关紧要的环节,锦西、锦州敌人前沿向隔不到30公里,这段距离之间既无险要地形,大部队也无进退余地。另一路是从沈阳方面,以新一军、新六军各2个师,新三军3个师,七十一军2个师,四十九军2个多师,青年军二○七师三旅,共12个师(旅),组成西进兵团,由廖耀湘指挥,增援锦州。

在沈阳方面如何增援问题上,蒋介石、卫立煌、廖耀湘各有打算,意见分歧。蒋介石要沿北宁路直接打向锦州,因为西进兵团是东北国民党军精锐,有全国五大主力军中的两个军,新一军和新六军,一定可以增援上去。卫立煌要集中兵力守沈阳,利用沈阳的有利条件,进一步壮大自己,争取局势向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转化。

他说:“与共军对阵,我们都不是生手,锦州攻城决不会不考虑打援,增援兵团出得去可就回不来了。”廖耀湘同意增援,但不沿北宁路直趋锦州,以免陷入解放军口袋,而是沿中长路打向营口,以营口为依托,经盘山向西。这样,增援得手固然理想,增援不上去屁股坐在营口也不致失去主动。三种主意各不相让,反复争论。蒋介石也难武断行事。

会议最后形成一个折衷方案:沈阳各军编为防守兵团和攻击兵团,即西进兵团。西进兵团立即行动,由新民出彰武、新立屯,切断解放军后方补给线,借以牵制解放军进攻锦州城。晚间又召集师长以上将领和辽宁省厅长以上人员在“剿总”会餐,对师长以上军官训话。蒋介石心情沉重地说:“形势的发展,实在出乎吾人所料。锦州是东北我军的咽喉,势在必保。

我此次来沈,是来救你们出去的。过去你们要找共军主力找不到,现在共军主力已集中在辽西走廊,正是你们为党国立功的好机会,只要大家以革命精神下定决心,坚决服从命令,我想一定可以成功。

今日惟有死中求生,以杀身成仁精神,努力作战,完成戡乱大业。如此战失败,则与各位再无相见之期矣!以往的失败,就在于不听我的话哟!我已经60多岁了,死了没什么,可你们还年轻,再不听我的话,一个一个都让共产党把你们抓了去!

这个仗打到现在,如再不能打胜,将来前途不堪设想。我要做战犯,你们都要当俘虏!成败在此一举!我相信你们能够发挥过去作战的精神,和关内我军协同动作,是一定可以成功的。关于空军的协助,后勤的补给,周总司令、郭总司令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万一你们这次不能打出去,那么,来生再见”。

蒋介石又单独召见廖耀湘,责问廖耀湘:“你是我的学生,为什么你也不听我的命令?这次沈阳军队直出辽西,解锦州之围,完全交你负责,如有贻误,也唯你一人是问。”

廖耀湘抓住最后机会向蒋介石陈述意见:“把沈阳主力迅速安全撤出东北,在目前情况下,只有出营口。”

蒋介石依然坚持他的主张,说:“现在的问题不纯粹是撤退沈阳主力的问题,而是要在撤退前与东北共产党进行一次决战,给他一个大的打击。一定要来一个大决战,否则华北就有问题”。

廖耀湘担心锦州不能久守,又担心葫芦岛的军队不能积极援锦,沈阳西出部队,在时间和空间上不能够与东进部队直接协同,会首先受到打击。提议沈阳主力先集中新民、彰武地区,完成一切准备,俟锦、葫两地军队会师后,再东西对进,夹击共产党军队。

蒋介石说:“这没问题,葫芦岛方面部队已经部署,那里离锦州很近,而我们又有这样大的力量,迅速打到锦州,不成问题。问题是在你们这边,你们已耽误好几天,应该马上集中完毕,迅速完成攻击准备,按我的指示要领,积极行动。”

廖耀湘鞋跟一碰来个立正,决心执行命令,立即行动。

第二天午后,蒋介石离开沈阳飞往北平。

蒋介石离开励志社之前,叫副官把卧室墙上的那张蒋介石“全家福”照片取下,他要带回南京。这照片是蒋六十岁生日时,全家在南京的合影。蒋介石的警卫室主任说:“廖兵团要西进,沈阳就空虚了,以后不一定再来了。”

蒋介石本来是想给部下打气,结果适得其反。他走后沈阳的高级军官都垂头丧气,感到日暮途穷,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此时不乐待何时”的心情,不约而同地来到一个所谓军人“俱乐部”寻欢作乐,里面有女招待、妓女,以及麻将牌、扑克等各样赌具。五十三军副军长赵国屏问“剿总”副参谋长姜汉卿:“你说出辽西这一决定怎样?”姜说:“完蛋更快一些。”赵问:“为什么?”姜说:“老头子(指蒋)亲自指挥嘛!”

1948年10月6日上午9时许,葫芦岛外海驶来了当时国民党海军最大的巡洋舰“重庆”号,舰上高悬陆海空军大元帅军旗。蒋介石是5日由北平飞往天津,乘舰来葫芦岛的,随行有桂永清、侯镜如、俞济时、罗泽闽,还有陆军大学校长徐永昌等人。

“重庆”号靠岸后,蒋在舰上召见第五十四军军长阙汉骞、冀热辽边区副司令官唐云山(范汉杰派到葫芦岛的)、总统特派华北督察组长罗奇、以及陈铁(卫立煌派到葫芦岛的)等,询问最近情况的发展,未作表示。与蒋介石同舰来的联勤总部参谋长和运输署长,要接待人员快弄点东西送来吃。因为蒋介石在兵舰上戴着白手套到处摸,发现有灰尘,在吃饭时大骂桂永清:“海军腐化堕落成这样,要亡国,该死!”一直骂到吃完饭,气还没消。所以,以后谁也不敢陪蒋介石一起吃饭,他们只好饿肚子。

午后1时,蒋在葫芦岛茨山阙汉骞的军部召集会议。当蒋进入军部的办公室时,看到墙壁上挂着阙汉骞写的一副对联:“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这两句话是蒋介石作的,蒋看了点了两下头,口中微哼一声,似有首肯之意。随后即向陈铁、唐云山问到连日塔山方面的战斗经过。

蒋介石介绍侯镜如同大家认识:“这是第十七兵团司令官侯镜如,我这次带他来,要他在葫芦岛负责指挥,你们要绝对服从命令。”

蒋介石说:“锦州得失关系整个东北与华北的战局。除已令沈阳派主力部队兼程驰援锦州外,还令华北的两个军及烟台的一个军星夜赶运葫芦岛。一俟到达,迅速向锦州攻击。这一次战争胜败,关系到整个东北存亡,几十万人的生命,都由你们负责。你们要有杀身成仁的决心。

这次集中美械装备的优势部队,兼有空军助战和海军协同,是一定可以击灭共军的。在侯司令官回去带队来到之前,你们暂归第五十四军军长阙汉骞指挥,向塔山、锦州攻击。桂永清及第三舰队司令马纪壮指挥海军以152毫米的大炮击毁塔山解放军阵地,协助陆军攻击。所有弹药和粮食能海运、空运补给。前方你们安心作战,后方我负责。各级官长要亲临前线指挥。”

蒋介石通过无线电与锦州范汉杰通话,问范汉杰锦州的情况。范说各处正在激战中,蒋介石对范慰勉有加。

午后召集在锦西、葫芦岛的团长以上军官会议,蒋步入会场后,首先问大家带来了《剿匪手册》没有。出席的人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说带来,情况很窘。蒋不得不自己下台阶说:“既然大家在忙于打仗,没带来,那么就用一两个钟头的时间,读给大家听,要紧的地方,顺便讲解一下。”

就这样,蒋从军衣口袋中取出了他那本“圣经”——《剿匪手册》,一字一句地读给大家听。中间他还插些解释。他说:“当前这一仗有决定性的意义,必须打好。打败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完了,连历史都要翻转过来。你们以前跟着我革命、抗日的光荣成就便将化为乌有,个人的前途也就只有毁灭。”他连讲带读一个多钟头,累得满头是汗,不断用手帕抹擦。

《剿匪手册》读完后,蒋介石稍休息了一下,随后走到庭院中坐在一把椅子上,与到会的军官一个一个地合影。一个人照完了,再换上一个人,他则始端终坐着不动,如此连续照了二三十张相片,坐车返回“重庆”号。

晚上,蒋在“重庆”号上设宴,出席的有驻军师长以上的军官30余人。宴毕吃水果,是桂永清的旗舰抓捕民船抢来的苹果,蒋连吃了两个。蒋突然询问暂编第五十七师师长朱茂榛:“你的部队是怎样被共军解决的。”

这时大家都替朱茂榛和暂编第六十二师师长刘梓皋这两个人捏一把汗。暂编第五十七师驻锦西、兴城一带,在漫无警戒的状态下,被人民解放军一个奇袭,就全部被消灭了,仅朱茂榛带着他的随军姘妇(该师剧团一个女演员)逃出,住在葫芦岛躲风。人们都认为这个玩弄女性临阵脱逃的败军之将,必将遭到军法的严惩。暂编第六十二师在解放军进攻塔山时,师长刘梓皋怕被消灭,没做什么抵抗就退往锦西。阙汉骞派暂编第六十二师从南翼侧海岸进攻塔山。刘梓皋原在塔山驻防时间相当长,但只会巴结上级、巧于作官,对海岸水文情况一无所知,战斗到早晨八时左右早潮海水涨了约一米深,士兵被陷在海水里,成了解放军射击的靶子,伤亡很大,狼狈撤退下来。现在经蒋一问,大家都以为必定要惩治他们丧师辱命之罪。

没想到这个朱茂榛倒沉住得气,站起来说“报告大总统,我是奉化人,同经国一起在苏联中山大学留学。我虽没有见过总统,却把总统看成是我父、伯一样,只要能够替总统出点力,我决不计较什么成败。以前我带过锦州铁路局的交警总队,晓得这支部队装备不好和没有战斗力,以后要改编成师,我并没有勇气来干。

上次经国到沈阳和葫芦岛,见面时他一再鼓励我,我也觉得这是为国家出力的机会了,才承担下来。在兴城附近整编,新兵没补充齐,枪支没领全,重火器没有,就这样子我还是打了仗,没让人家白捡。自问我是尽到力量了,良心过得去,请总统派人彻查我坚决抵抗和牺牲的情况。”

朱一口奉化乡音,不断表示和“太子”的关系,总统长、总统短的好不肉麻。蒋介石听来很入耳,对朱说:“在阙军长军部里,俞(济时)局长已经把你的作战情况向我报告过了,要从失败中接受教训,好好地去整顿队伍。”

谁也没想到朱茂榛这个家伙竟会打通俞济时,替他铺平道路,还在老蒋面前扯了一套鬼话,装成无限忠诚的样子,把满身罪过洗得一干二净。

蒋介石又问:“哪位是刘梓皋师长?”那个矮小的机灵鬼立即起立报告:“有!”

蒋介石凝视着刘说:“听说你这次打塔山很奋勇,这个……很好,要再接再厉,拿下塔山打到锦州去,完成战斗任务。”

蒋介石并未追查刘梓皋放弃塔山的责任,反而对他的冒险瞎指挥大加赞赏,真是出人意外。原来刘梓皋是桂永清以前带南京教导总队时的一个排长。桂说:“刘梓皋这小鬼的战斗作风,还是教导总队的传统,敢打敢拚呀!”刘梓皋是走了桂永清的门子,得到“反罪为功”的机会。

蒋介石在葫芦岛作了进攻塔山会师锦州的指示,决定在侯镜如带部队到葫芦岛前,暂由阙汉骞负责,又暗中授意罗奇、桂永清在葫监督执行,把陈铁、唐云山两个撂在一旁。蒋在“重庆”号上等候第六十二军军长林伟俦,勉励林要打好这一仗。

蒋介石说:“此次敌人攻打锦州,最多有七个纵队,等于七个师兵力,我们沈阳出五个军,华北出两个军?烟台来一个军,原驻葫芦岛有一个军,共有九个军兵力:,足够援锦之用。如若不够,还可抽兵来。葫芦岛将由侯镜如负责指挥,他就要回去带队伍来,在他未来到以前,你暂归第五十四军军长阙汉骞指挥。你们是同学,他驻葫芦岛时间比较久,情况比较熟悉。”又问:“你的部队到齐了吗?”

林伟俦说:“只有三艘轮船来往运输,现在只到了一个师和军直属部队,尚有两个师未到。”

蒋说:“快一点,快一点!我回去增派轮船给你。”谈完话蒋便急急忙忙乘舰往塘沽去了。

蒋走后阙汉骞对林吹牛说:“总统亲来葫芦岛,比增加十万大兵还强。”罗奇也得意忘形地说:“东北共军共有十一个纵队,除留监督视长春、沈阳各地区的三分之一兵力外,我们有足够两倍以上的兵力对付他们。”

卫立煌派陈铁和彭杰如到葫芦岛组成指挥机构。

蒋介石对卫立煌采取不信任态度,把卫立煌派到葫芦岛的指挥所,抛到九霄云外。

彭杰如对陈铁说:“无职一身轻,停留几天观观战即开溜,免得当俘虏。”

陈铁很有感慨地说:“这表明蒋、卫之间的矛盾更加深化了。蒋想利用卫,但又不放心他,处处掣肘,弄得大家离心离德,一切失败都是咎由自取。整个战局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病入膏盲了。这次我们本可不来,但因同卫共事多年,到了危难关头,一时又不好意思脱离,只得暂时勉强敷衍一下,委员长来这一手,我们还是多考虑自己的前途吧!”

蒋介石从塘沽乘火车返北平说8日要到上海。傅作义以为蒋到上海可能是为双十节发表什么谈话,就劝蒋不要去。蒋说他有私事要去。事后才知道蒋经国在上海“打老虎气”,要办投机倒把、扰乱金融的孔令侃,孔自然走夫人路线,夫人与小蒋有隙?就搬老蒋。蒋急忙到上海,将孔令侃救出。然而金圆券贬值,市场混乱。傅作义私下说:“蒋介石要美人不要江山,我们还给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