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中国人民解放军,神勇如奇兵,很快就翻越了江西与广东两省交界的大庾岭,直捣国民党在大陆上的最后一个老巢——广州。

广州是南方的一个重要城市。在南京将解放时,国民党政府迁至广州,妄图以此为基地,保存势力,苟延残喘,卷土重来。退一步,还有香港、台湾可逃。只有解放广州,才能彻底消灭国民党在大陆的残余势力,解放全中国。

我军发扬了连续作战,不怕疲劳的精神,经过几天的急行军,一举夺下了广州附近的花县,打开了通往广州的胜利大门。

10月14日晚,我先头部队进入了广州沙河。国民党反动派兵败如山倒,犹如惊弓之鸟,沙河街上的敌人,早已龟缩到广州城里,只剩下寥寥无几的警察。他们看到大势已去,只好主动向我军缴械投降。

有个警察说:“有部分敌人正准备从广州黄沙车站过珠江向南逃窜。”

得知这一情况后,我们马上向营团首长报告,团首长命令我们前卫部队,轻装前进,直插黄沙,坚决堵住敌人的退路。

我们连是前卫连。一个投诚的警察为我们带路,我们一路跑步前进,一个多小时后,我连的尖兵排(一排)到达黄沙车站附近(现南方大厦过去一点的地方)的一个桥头。

守桥的敌人发现了我尖兵排,大声问道:“什么人?”

“口令!”

我们一面让警察与他们搭话,一面将部队散开,占领有利地形,布置火力,一声令下,我们向桥头发起了进攻,枪声四起。

固守在楼房、地堡、桥头工事里的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乱作一团,叫骂声、哭喊声、枪械声响成一片,他们慌乱地、盲目地向外射击。

我们乘敌人还没来得及布置好火力,以轻重机枪压制敌人的火力。我一排猛向桥头发起进攻,攻到桥头附近时,突然一串子弹,从桥右侧的碉堡里射了出来,一排副排长不幸牺牲,排长负伤,二班有三个同志牺牲,还有几个同志负了伤。

连长立即把二排长张永福(张永福是攻打天津特等功臣、战斗英雄)和鲁湘云叫到跟前说:“命令你们一定要炸毁敌桥头火力点。突破后迅速向黄沙珠江码头方向扩大战果。三排从另一条街道迂辶回到黄沙车站,配合进攻,一排部分同志为二梯队。”

部署完毕,营重机枪和连轻机枪,猛烈地向敌桥头和附近楼房里的火力点开火。八班长谭世新、战士赵补元等三个同志,抱着炸药包利用房墙作掩护,连续进行爆破。

谭班长抱着炸药包,一跃而起,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敌碉堡跟前,将炸药包紧贴着薄弱部位,拉燃了导火线,迅速转移到安全地带。只听“轰”一声巨响,几个敌人连同碉堡一起上了西天。

赵补元同志乘爆炸的一瞬间,利用烟幕的掩护,很快冲过桥,正准备爆破的时候,他发现大楼右侧20多米处,有几个敌人火力点正向我方射击,这对我进攻人员的威胁很大,他先炸掉了这个火力点。

固守在大楼里的敌人怕自己也遭此命运,顿时乱成一团,蹿下楼逃到江边,企图过江南逃。

这时,排长张永福发出冲锋信号,我率领七班发起了冲锋,突破了敌人的防守阵地,占领了街道路口,爆破组的同志冲在最前面。突然,前方又射来一串子弹,一个战土左臂负伤。

我们便利用走廊上的墙柱子作掩护。我一看,大约几米外有一个国民党指挥官身负重伤还再作垂死挣扎。他也看见了我,朝我打了一枪,我一闪,没有打着。我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喊着:“缴枪!”他很顽固,向我开了第二枪,枪没响,原来没有子弹。我一脚就踢掉了他手上的枪,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他伤势过重,加上我这么一踹,一命呜呼了。

这时,从左前方珠江边射来了一道道火光。顿时,天空出现照明弹,从照明弹的闪光中,我发现公路右边排列着很长的车队,汽车底下有敌人活动。我估计敌人可能向我们反扑,我马上派七班战士陆金奎报告排长,并将排里4挺轻机枪、18枝冲锋枪的射手布置在走廊、门窗和墙角的有利地形上,准备迎击敌人的反扑。我把敌军官的尸体横过来,作为射击的依托。果然不出所料,汽车底下的敌人向我阵地爬来,我传口令:“沉住气,听指挥。”我想等敌人爬近一点、快爬出汽车时,再让所有武器一齐开火,把前面的敌人打死,让后面的敌人堵在汽车边上出不来。

战士们领会到我的意图,作好了准备,只等一声令下。把敌人歼灭在阵地前。怕死的敌人在敢死队的督促下,像乌龟一样在汽车的阴影里慢慢地爬行。当敌人从汽车底下快爬出来的时候,我喊了一声:“打!”

顿时,轻机枪、冲锋枪、步枪对着敌人一齐开火,狠狠地打了敌人一顿,前面的敌人都躺倒在车下,见阎王爷去了,后面的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哭爹喊娘叫救命。敌人第一次反扑,仅一分钟就被打垮了。

狡猾的敌人,见从汽车下反击遭到惨败,便组织了约一连的兵力,从汽车两头向我们反扑,妄想从两翼夹击我排。我们知道,敌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早就识破了他们的阴谋。

敌人像羊群似的从两翼被赶了出来,离我们只有几十米了。突然,小喇叭吹响,这是排长张永福告诉战友们,坚决抵住敌人反扑的信号。

照排长的信号,我指挥七、八班:“集中火力,向敌人射击!”战士们投出的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打得敌人狼狈不堪。

“七班出击!”我命令。

七班战士们大喊着:“冲啊!杀啊!”冲向了敌人。敌人慌忙向后逃窜。我们乘胜追击,突然遭到了敌人的射击,有部分同志受伤,七班副班长和一名战士牺牲了。但排长和部分受伤的同志,仍坚持战斗,士气十分旺盛。

敌人连续反扑失败,恼羞成怒。他们一方面集中火力向我射击,封锁我前进的道路,另一方面再次收罗残兵败将,准备第三次反扑。

这一次的战斗,比前两次更激烈,更残酷。相持了一段时间,最后进行巷战。攻坚战是我军的特长,127师曾授予“攻坚老虎”部队,不论敌人堡垒多么坚固,我们都可以攻破。

这时,兄弟部队和我连三排已迂辶回到黄沙车站的侧后,在敌人屁股后打响了,使敌人腹背遭到攻击,顾了头,顾不了尾。敌人狗急跳墙,以两个排的兵力,用猛烈的火力掩护,再次向我排反扑。

面对敌人疯狂的反扑,大家只有一条心:坚守住阵地,为七班副班长报仇。其实,敌人看到马路上、汽车底下的尸体,早就胆战心惊,毫无斗志。但是,在敌军官的威逼下,他们只好战战兢兢地向前移动。当敌人离我阵地二三十米时,“开火!”我一声令下,长短枪一齐向敌人射击,前面的几个敌人应声倒下,后面用枪逼土兵的军官,见势不妙,也拔腿就跑。当兵的更乱成一窝蜂似的逃命。

我们机枪班长端起机枪,高喊着:“狗崽子,看你往哪跑!”边喊边对准敌人扫射。只见,敌军官像一条癞皮狗似的倒在马路上不动了。敌人的第三次反击又被我们打下去了,战场上暂时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战场上出现了一个人,他大摇大摆地向我阵地走来。

我问:“什么人?”

“是自己人。”

我心想:“敌人是不敢一个人出来的,真是自己人。”

谁知道,这家伙跑到离我们只有2米左右的地方,突然端起冲锋枪,向我们扫了一梭子子弹,然后就逃走了。原来他是冒充我方的敌人。

这一偷袭,我们两名战士牺牲,五名战士负伤。吃一堑,长一智,我估计敌人占了便宜,还会来的。

我叫:“帅子清。”

“到!”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他是特等射击手。

过了十几分钟,离阵地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黑影向我方移动。我说:“做好射击准备,注意观察目标。”这个家伙离我们很近了。

我突然问:“干什么的?”

他又说:“是自己人。”

我示意帅子清干掉他,帅子清真不愧是特等射手,只听“呼”一声枪响,这个家伙四脚朝天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敌人不敢再来了。

就这样,我排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人的八次反扑,打死敌人80多人,其中有连排军官4人,打伤多人(这是战斗后打扫战场清查出来的)。从而,保证了兄弟连和我连三排迂辶回敌后侧,围歼敌人一个团。其中我连三排通过宣传俘虏政策,进行政治攻势,瓦解了敌人一个营。

在整个战斗中,我排牺牲了6人,20多人负伤,只有11人没有受伤。我们以小的代价,换取了攻克广州黄沙车站的胜利,战斗直至10月15日凌晨结束,受到了上级的表扬。

1949年10月12日。

这天夜晚,天上没有云,散布着稀落的星星,月儿明朗,洒下一片淡清清的银光,显得又庄严,又平静。天气凉爽,微风吹过,带着泥土的芳香。这是我们进入广东以来,第一次遇到的如此宜人的好天气。

晚9点钟一到,我们就集合起队伍,离开了花县向新市进发。

快要接近敌人了,行军时,不许高声讲话,不许吸烟,不许人背枪,枪都扛在肩上或持在手上。

从花县到新市,有一举宽大的广花公路。但为了战斗需要,我们没有走公路,走的田间小道。田问小道很不好走,水渠圳道纵横交错,有不少战士一不小心,就踏进了水田里,弄得满鞋是泥水。

13日拂晓,我们进抵新市。新市是广州北郊的一个小镇,离广州不足10公里。我们来到时,敌人早就跑光了,整个市镇静悄悄的。

天亮后,全营相继到来了,营部决定我连仍留在新市,其他兄弟连队分散隐蔽在邻近的村庄或树林里,待命进攻广州的敌人。

吃了早饭,我们便集合在营部,营部设在一间小庙里,我们研究具体的进攻路线。第一个进攻目标,是白云山西边,一个无名小岗上的一个敌人据点。这个据点筑有连环地堡和交通壕。

从地形上来看,这个地方有利于防守,山的那一边,是进入广州市区的登峰路。拔掉这个据点后,第二个目标是越秀山东段地区,攻克这个地区后,便进入广州市区。这仅是我们营在解放广州战斗中的进攻路线。其他许多兄弟部队,也将在同一时间,从各个不同的方向,进攻广州。研究进攻路线的时候,师参谋长安东同志、团部李政委和参谋长也来参加了。

李政委说:“我们能够成为解放广州的先头部队,是很光荣的。”他还指示,“我们要讲究指挥艺术,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感谢首长的鼓励和指示!”

“我们保证一定完成解放广州的光荣任务,一定把胜利的红旗插上越秀山!”

研究了进攻路线以后,各连连长、指导员和营长一同走出了新市,到两公里外的地方实地观察地形。

早已闻名的白云山,这时就在我们眼前。这座山,虽然受尽了反动派的破坏与摧残,但是在蓝天的衬托下,它依然显得雄伟巍峨。

我们站在一片木瓜田里,了望着通往白云山的地势,经过反复比较和讨论,最后确定了进攻路线。

这时,我们用望远镜还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交通壕里走动的敌人。

我们连是主攻部队,看完地形后,马上召集排长和班长开会,进行战斗布置。根据排班的具体力量,确定三排主攻,二排准备,一排从右边小山坡迂辶回袭击。团参谋长也参加了我们连的战斗部署,给了我们许多细致周详的指示。

解放广州战斗时刻到了。

13日傍晚6点钟,我们离开了新市,按照白天确定的进攻路线投入战斗。我们走了不远,从广州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我们想:这是敌人进行破坏,没想到是破坏海珠桥。

当消息传来后,我们心里都很难过。如果我们再跑快一点,早一天解放广州,敌人也许就来不及破坏海珠桥,广州人民也许就少遭一次难。

但是,不管国民党反动派怎么破坏,即使是炸毁了海珠桥。也挽救不了灭亡的命运。炸毁海珠桥的声响,恰恰宣布了国民党反动派永远被逐出广州,永远结束了在广州的罪恶统治。

“加速战斗行动!”

我们带着无比愤怒,很快就接近了敌人据点。当三排到达离敌人碉堡200多米时,敌人就惊慌失措地向我们射击。

先是一个地堡朝我们打来,紧跟着是所有的地堡都响了起来,还不停地发信号弹。

“好热闹。”但是敌人就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火力点。

趁着敌人盲目瞎打的时候,三排已匍行到离敌人只有100多米的地方了。这时,只听一声喊:“打!”轻机枪、重机枪,一齐向敌人射击,曳光弹拖着长长的尾巴,直扑向敌人地堡射击孔。敌人的枪声顿时哑了,我们也停止了射击。

几秒钟前,枪声连连的旷野,忽然变得一片静寂。停了一会,还不见动静。黑夜,我们也无法看清敌人的情况,只好采取火力试探。

“重机枪开火!”打了一阵点射,停了停,也还没有什么动静。

敌人到底想弄些什么新战术,一时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担任突击的第七班,已摸到离敌人地堡20来米的地方,手榴弹也没扔,只听,班长小蔡大喊一声:“冲啊!”全班战士就冲了过去。一看,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们把敌人据点附近都搜遍了,还是不见敌人。原来,敌人瞎打了一阵以后,拔腿就跑,都跑光了。估计敌人是翻过小坡,沿登峰路逃进广州的。

登峰路另有兄弟部队追击。敌人据点就这样被我们拿了下来。我们集结好队伍,查了查人数:一个也没有少。

“照原来部署的路线,向越秀山挺进!”

副连长带着三排在前,我和二排在中,一排在后作搜索部队。在迷蒙的黑夜里,我们以快捷的速度,就像飞似的穿过了两个村庄,越过了铁路,逼近了越秀山,山顶上的中山纪念碑隐约可见。第三排已到达了现在越秀公园北秀湖的地方。

突然,“啪啪啪”一阵激烈的枪响朝我们打来。原来是藏伏在镇东路旁灌木林中的敌人,向我们射击,火力相当猛,听声起码有三个拥有机枪的火力点。正在前进中的三排,迅速就地还击,子弹嗖嗖地从我们头上飞过。三排战士集体向敌人喊话,敌人不仅不听,反而加重向三排射击的火力。

“这样猖獗死硬的敌人,非重重教训不可!”

“炮排向敌人开炮轰击!”这是我们部队在解放广州战斗中,惟一的一次用炮。因为,市内有许多要保护的建筑物,所以我们不仅没有用炮,连手榴弹也没有用,用的是步枪和机枪。

经过我们一阵轰击后,腿快的敌人,趁着夜黑跑掉了,慢一步的敌人就都成了我们的俘虏。

早在广州外,我军已部署好了解放广州的战术,全面横扫广州敌人。所以在广州市的街道里,差不多都有解放军通过。这样,就能较全面较干净的消灭敌人。在我们连队攻占越秀山的时候,其他兄弟部队也全线突入广州,有的直插广九站,有的回击黄沙,有的从中华路(即现在的解放路)冲入市内。

攻占越秀山后,我们营的三个连便分开了,五连和六连,要以最快速度,通过市区到达黄沙,截击准备从黄沙码头渡江逃跑的敌人。我们连队的目标,是进抵黄沙旁边的沙面。

我们把越秀山镇东路的俘虏,交给了营部,便沿着应元路进入市中心区。走过莲塘路,我看到了中山纪念堂,虽然夜黑朦胧,但仍可看到它那庄严雄伟的轮廓。在花县的时候,上级就指示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中山纪念堂。现在,中山纪念堂完整无损、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人民手里了。我们心里倍加欢快。

我们继续前进。这时,枪声响遍了广州市。我们沿盘福路到医院时,遭到敌人的阻击。敌人从南边一座小楼(这地方现已改建为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部)向我们射击。

“真是螳臂挡车!”我们毫不客气,立即以加倍的火力还击。打了一阵,敌人静了,八班冲到敌人跟前喊话:“解放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我们喊了几句,除了有几个从后边跳楼逃跑之外,其他都举起手垂着头走了出来,一共有10多个,属保安团的。我们把俘虏交给担任搜索的一个排,便又继续前进。

我们沿光复路直下,边搜索边追击。不用说,拿步枪的,早已上了刺刀,拿轻机枪的,早已把皮带挂在脖子上,枪端在手上,当“重型冲锋枪”使用。

到上九路口时,我们眼尖,发现了保安团的一个排,约有30来人,相隔只有30来米。我们一边大喊着:“缴枪不杀!”一边冲了过去。

敌人一见,来势又快又猛,傻眼儿了,回身就逃。我们边打边追,又抓了10多个。我们手上已有近30个俘虏。为了减轻拖累,利于巷战,我们派人把俘虏押交营部。

走尽了光复路南,我们折出了太平南路(即现在的人民南路),接着又转入西堤二马路。这时,黄沙方向枪声、爆炸声响了起来,听声音打得非常猛烈。

我们走到现在的西堤二马路一条小巷口时(这个小巷现在没有了),又有一股敌人朝我们密集射击。敌人盘踞在破废的大新公司(现南方大厦)二楼,居高临下,妄图阻击我们。我们的机枪手立即还击,一阵阵点射,子弹打在二楼的混凝土柱子上,迸起闪闪火花。敌人哑了。我们接着喊话,也不见动静。我们以为敌人从南边逃跑了。

我们接着跑步插向沙面,留下一排搜索敌人。结果,这群敌人有20人,属警备部,他们没有逃跑,只是蜷缩在楼上,他们被我们的还击打呆了。“解放军”三个字,就足以让他们发抖的,哪还敢对抗,他们又不敢逃,怕逃出去了被抓着更受不了。他们听到了喊话,但又顾虑重重,不知所措,傻呆在哪儿,这样也好,有个好下场,成了一排的俘虏。

盘踞在沙面的敌人是盐警部队,装备颇为精良,又极反动,他们可不像警备的敌人,他们要作垂死的挣扎。

我们选择了从沙面东进入沙面。走尽西堤二马路,我们分成两路逼东桥,我和二排走出六二三路转向东桥,副连长和三排从兴隆路穿出去,顺西堤拐到东桥。

担任突击班的三排长七班,一摸出兴隆路口,就发现在沙基惨案纪念碑的地方有一座碉堡。经火力一探,碉堡是空的,便紧靠着墙根,准备跃向桥头。我们一出动,险恶的敌人就从沙面珠江路二号、四号楼向我们射击。敌人用的都是自动武器,火力很猛烈。这是我们进入广州后遭到的最猛烈、最突然的一次射击。

我们被压在西堤沙基正中的巷口。在敌人的突然射击中,我们有两个战士负了伤,一个战士光荣牺牲了。

“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敌人的疯狂,更引起了三排战士的斗志。当敌人要重新射击时,我们二排在西堤二马路口朝敌人射击。我们的射击把敌人引住了。在这一瞬间,以勇敢的李有喜为首的三个机枪手,一个跳跃就到了六二三路2号门前,倚着骑楼柱,带着怒火,带着复仇的心情,扣着扳机,朝敌人猛烈扫射。敌人完全被压住了,三排战士相继跃到了桥头,靠桥头死角的遮掩,站稳了脚跟。

为尽快攻入沙面,我们决定改变战斗计划,由我和二排转过西桥夺取西桥。我立即和二排长领着二排,从六二三路背后小巷跑步直奔西桥。

我们走了后,三排和一排(一排上来),加强了向敌人的射击。敌人在我们强力的攻击下,眼看顶不住,就沿着复兴路向沙面中心退。

我们无法立即冲过桥去,因为桥头上紧关着一道大铁栅。

“机枪掩护!”八班几个战士,迅速爬上铁栅,从顶上翻了进去,用铁镐打开栅锁。战士们便立即跃过桥头,冲进了沙面,沿着复兴路追击敌人。

我们从调源下街冲了出来。用火力压退了伏在肇和路55号向我们阻击的敌人后,我们用了三排的方法,打开了西桥上的铁栅,冲进了沙面。

沙面的敌人,已被三排和一排压进了复兴路的台湾银行。顽固的敌人就是不投降,倚着窗台顽抗。我们从西桥冲进去,便和三排合在一起,包围了台湾银行。我们一边用火力压制敌人,一边从四周向敌人喊话。敌人前后被围,四面楚歌。

起初,黄沙方面的枪声仍紧,敌人还指望黄沙的敌人能解救他们。但黄沙的敌人很快就被我们消灭了,枪声也平静了。在台湾银行的敌人知道没有指望了。

又是我们的七班,越过台湾银行西边的短墙,冲了进去。窝缩在台湾银行里的90多个敌人,别无选择,只好举手投降。我们逐一缴下了敌人手中的武器,这些武器,都刻着美国制造的字样。美帝国主义妄想利用这些武器,保住蒋家王朝,扑灭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但是这些武器,不仅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利品,而且加快了蒋家王朝的灭亡。

这时,天逐渐亮了。

为肃清漏网的敌人,我们分头对曾有枪声的地方进行搜查。我领着一班,沿复兴路进行搜查。我们走到复兴路20号(这里跟台湾银行只隔一座房屋)。

这是一间教堂。前面有一个小园圃,一道一米多高的铁栅把园圃和教堂围了起来。我们要搜查这个地方,按了几次门电铃,没有动静,就叫门,一会儿,出来了四个板着面孔的外国人。

我温和地说:“先生,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要进去作军事搜查,请你们打开门。”

其中一个,显得特别蛮横,红着脸、鼓着眼盯着我,伸出一只手,撑开手掌使劲摇晃,表示拒绝,一面用英语张口叫:“这是神圣的教堂,不得进入!这是英国教士的住宅,不容侵犯!”

他们唯恐我们听不懂,其中一个用生硬的中国话向我们翻译了一次。

我心里想:“好厉害的口气啊。但是,你不知道吗!在中国的土地上,帝国主义对中国人民横眉瞪眼、怒骂欺凌、耀武扬威的日子,从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那天起已宣告结束了!”

“面对这几个满面怒气、大声叫喊的外国佬,我们该怎么办?”

“难道他们的怒喊就能吓倒我们?”

“不!沙面是中国的领土,我们完全有权采取我们认为恰当的行动。”

我很有礼貌地、再一次地请他们开门。他们还是不开。

“翻过铁栅,把门打开!”我下令。

我们走进去,请他们带着我们搜查。这几个外国先生,几秒钟前还满脸通红,怒气冲冲,霎时间,脸色变成了灰白,很顺从地照我们的意旨,带着我们进去搜查。

黎明的时候,广州市内的枪声,已经平息了,我们在沙面的军事搜查,也告完毕。解放沙面的军事行动结束了。沙面,这块在帝国主义凌辱和蹂躏了100多年的土地,这块在帝国主义践踏下痛苦呻吟了100多年的土地,从今天起,永远回归了祖国,永远回归了人民。

10月15日清晨,万里晴空,阳光灿烂,广州市最高的建筑物——爱群大厦的顶层,升起了一面巨大的五星红旗。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阳光下欣然飘舞。她向全广州的人们宣告:旧广州在昨日夜间死亡了,新广州从今日早晨起诞生了!

我们在沙面,站在河边,一边从挂包里掏出手巾,抹掉脸上因激战而凝积的汗迹,一边含着胜利的微笑,久久凝望那高空飘扬的庄严美丽的五星红旗,心里甜丝丝,无比的幸福。广州解放后,我们暂住沙面,作短期休整。

10月21日,在广州东较场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大会。我军高奏凯歌,举行了入城仪式,接受了广州人民的检阅,受到广州市人民的献旗、献花,还收到了大量的慰问信、慰问品。

三天后,我们告别了广州,带着彻底消灭反动派,解放全中国的革命决心,踏着祖国的大地,继续向南进军,向海南岛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