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44年的6月23日起,中日两国军队在衡阳城郊展开了殊死的决战。鉴于中国军队抱着以死相拼的决心,因而日军虽然攻得猛烈,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好不容易守到7月底,国军第10军已疲惫不堪,方先觉自己也感到非常累。但为了本军的生存,为了衡阳会战的胜利,虽然此时已交子时,他仍秉烛看地图,苦思脱困的办法。在司令部的作战地图上,清楚地见日军已将衡阳三面困死,只有东面宽阔的湘江在默然北流。

现在的情形非常明显,他的部队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投降,另一条路是死战突围,总还有人生还。但守衡阳是校长和薛岳下的死命令,没有撤守命令,岂能放弃。方先觉将非战斗人员已组织起来,准备天亮后投入战斗。哪知日军竟几天未来攻城,而国军也没有部队增援上来。方先觉很纳闷,不知日军要搞什么名堂,也不知外围友军干什么吃的,迟迟不来解围!

原来,日军粮弹不足,因此,停留10天不攻城。当日军得到足够的粮弹补充后,已是8月3日。这天早上,日军在飞机的配合下,以密集的炮火向衡阳城倾泻。方先觉下令全军分段包干,划片防守。这样,又坚持了6天。虽然日军仍在城外,但衡阳城内的建筑物好多成了废墟。横山勇见中国守军如此顽强,发电钿俊六,请求增加空中力量。

钿俊六接到横山勇的报告,气得直骂:“那么密集的炮火,另加3个飞行大队,竟奈何不了区区不到两万人的中国军队。”当即拨重炮二十门,山炮五十门上前线,并电告横山勇:“如8月20日以前攻不下衡阳城,军法处置。”

横山勇闻言大惊,立即将三个师团和坦克师团长叫到司令部,连续下达数十道枪毙、自裁的命令。日军各师团长亦大恐,各自准备去了。

且说衡阳城内的方先觉,召来四个师长周庆祥、容有略、葛先才、饶少伟商量守城问题。他对三个师长说:“日军从6月28日开始对我军总攻进攻,过一个多月了。现在,我军损失十分严重,将士们又处于高度疲惫状态,薛长官组织的长衡会战到现在也没有见大军云集,日军的进攻又有增无减,诸位将军有何策以保衡阳城不陷于敌手?”

190师师长容有略说:“守住衡阳又谈何容易。我师的伤亡已过半,而援军影子也没见一个。职愿意立即突围。不然,枉死于城中,大快了日本人。”

方先觉说:“薛长官来电,仍令我军死守。增援的友军第79军、第62军和第100军现离衡阳只有50公里路。也不知怎么搞的,10多天了,就是爬也爬过来了。我不知方靖、黄涛和李天霞他们在干些什么?!”

第3师师长周庆祥说:“再这样下去,不如放下武器,走和平道路算了,也可以保存实力!”

预备第10师师长葛先才大吃一惊,说:“周师长,快莫这样说,我是宁死也不投降日寇的。”

周庆祥说:“诈降!谁个叫你去真降日寇。你看,现在突围已晚。城内又是一片废墟,能挡住日寇吗?”

葛先才说:“既然十天前有三个军的援军已接近衡阳,也可能近日就会突破日军的防线,还是坚守吧!”

周庆祥大怒:“近日内与我军会合,那完全是在痴人说梦。早在半个月前,军座就说过这样的话,到与我军会合时,我们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都不知道呢!”

方先觉说:“党国哺育我等用心良苦,正当以身殉国,岂能认贼作父?与其投降日寇,不如整军作战。能坚持一时是一时,看援军能及时到否!”

众人见军长如此说,也知此时突围的最佳时间已过,除了应战,已无另外方法可想。

这天,方先觉在指挥部与参谋长孙鸣玉商量准备派一部到城外偷袭。

突然,一声“轰隆”的巨响,接着各种炮弹的爆炸声惊天动地、接二连三地响起。只见作战处长匆匆地跑来,请军长到安全地方隐蔽。

方先觉不禁苦笑一声,说:“都什么时候了,这衡阳城还有安全的地方吗?荒唐!命令各师,守住阵地,为国捐躯的最后时候到了!”

这真是:将军驰骋沙埸,岂容前倨后躬;将士怒杀倭贼,哪能诈降投敌。

却说方先觉对作战处长言,城已破,玉石俱焚,何来安全之地。然后,他奋然来到城楼,指挥部队反击。

这是日军第三次大规模的进攻了。由于事先安排,这次日军从8月3日发起进攻,国军守至第7日,攻城日军仍未跨进城内一步。日酋钿俊六给横山勇的最后期限还有1天,如果第二天仍攻不下衡阳,皇军虎将横山勇将受军法的制裁,一线进攻的师团官兵一律剖腹自杀。

在衡阳城下指挥战事已四十天的横山勇,发动的总攻已有3次,使用飞机轰炸也有600余架次,皇军战死两万余人,伤者更达数万之多。再进不了衡阳城,他横山勇就有十二颗脑袋,恐怕也要搬家。所以,横山勇孤注一掷,将所有的炮火都倾泻到衡阳城中。

衡阳城守军的确顽强,但一月余的鏖战,阵地早已被毁,剩下残墙断壁哪经得起如此强大的炮火。果然,在猛烈而密集的炮火连续轰击四个多小时后,小西门被轰塌了一大口子。横山勇大喜,命令部队抢占缺口。

方先觉知城已破,命令警卫营拼死冲到缺口,与敌展开肉搏。容有略又派了一个加强连前来协助。双方为争夺缺口控制权展开殊死搏斗。终因寡不敌众,在缺口处拼杀的将士全部战死。日军占领缺口,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冲入城内。

方先觉大惊,连忙收缩兵力,进行巷战。晚上,城内枪炮声仍响个不断,这是攻守双方在争夺巷道。虽然如此,国军仍占住一些巷道的有利地形,顽强地拼杀。

此时,在方先觉的指挥部里,各师长在商量如何生存。只听方先觉说:“诸位将军,目前形势已危险万分,部分日军已侵入内城。我军所占的巷道,已不及全城的三分之一,且还在急剧缩小。现我军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诸位追随我多年,看如何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周庆祥说:“突围也无望了。我师戍守之地对面有日军重兵把守。现我师已不足一千五百人,子弹也不多了。”

由于有第一次的讨论,容有略忿忿地说:“不管如何,我是不赞成投降的。看军座如何举措?”

周庆祥说:“虽然兵败,但我军还有二千余人的队伍,暂时投降日寇,保全有生力量。同时也为八千多伤员作想。不然,一万多人,全部死于战火之中,将来用什么去打日本鬼子。屈死于此,我心实在是不甘!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方便时,我等便脱离敌手,再进行抗战也不会是汉奸嘛!”

方先觉说:“那样会遭国人唾骂,遗臭万年的!”

周庆祥说:“只要不愧于祖先,无愧于民族,谁要骂凭他的便。我等暂时投降后,一旦伤员康复,脱离日本人易于反掌。到时,你们不反,我一个人也要离开倭贼。”

方先觉问葛先才:“艺圃,你意下如何?”

葛先才说:“周师长之言,我部分赞同。但最后决断还是听军座指示!”

方先觉眼睛血红,转身又对容有略说:“容兄,你跟我也这么多年了,也知方某的为人。首先,我方某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也绝不认贼作父。但现弹尽粮绝,众多的伤员无法安置,他们生命垂危。援军不至,突围又无望。不如保全实力,以利再战,也不失爱国之举。何况还有‘身在曹营心在汉’之说,一旦伤员有安置,我一定带着众位弟兄,脱离日寇,再整军队与日作战。望容兄察知苦心。”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确实觉得无路可走。方先觉心如刀绞,从军以来从未有如此之危局。何去何从,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