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第二次总攻又告失败。西线暂无战事。衡阳西郊的美丽风光已经不再。战火无情地摧毁了那千顷绿荷粉花,西湖中只剩下残荷败梗,明代八大家之一的八大山人笔下经常出现的荷梗上的翠鸟儿也是乘这战斗的间隙,战战兢兢地从这支荷梗跳到那片荷叶上,快速冒险地窜入水中叼食水淋淋的小鱼来,飞回更远的郊外去喂饱自己新生的小翠鸟。

硝烟渐渐散去,微风中飘来荷叶荷花淡淡的清香。预备第10师29团1营机1连的战士们正在趁战斗间隙休整。骄阳如火,战士们有的摘下大大的荷叶罩在头顶做草帽遮荫;有的则摘来老败的枯叶卷起来当烟卷抽;有的却摘下芦苇叶含在嘴里吹,学鸟叫,居然引来众鸟和鸣。机1连刘振东连长此刻也是躺掩蔽部休息,这时班长姜九水送来的自制荷叶卷烟。刘连长一边抽着烟卷,一边看着姜九水,总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

这姜九水,江西玉山人,秉性纯真,木呐不善言辞;但体形高大,孔武有力,射击技术优良。唯平日喜爱推牌九赌博,多次惩戒,仍我行我素,屡教不改。补充到本连前乃军部搜索营1连上士班长,作战却十分勇敢,曾独自一人,手持一挺轻机枪,固守下新街北端高地右侧方的一座碉堡。日军数次冲锋围攻,均被他击退。只见他手榴弹炸,轻机枪扫,将来犯之敌尽数消灭在碉堡之前,敌尸累累,碉堡视线一度被遮。

后来盘踞在江西会馆的日军居高临下,向连阵地发起猛烈进攻,一时炮火连天,杀声动地。国军工事大部被毁,伤亡惨重,只有姜班长这个碉堡仍然完好无损。为确保这一重要支点,肖连长亲自提一挺轻机枪进入堡内,姜九水一面与连长并肩作战,一面急迫地大声喊道:

“报告连长,这里太危险,您一定要回到您的指挥岗位上去……”

“不行,这个据点实在太重要啦!”

“您放心好啦,只要我不死,这碉堡就不会丢……您快回去,您要对全连负责啊!”

“好!这里就交给你了!保重!”连长非常感动:真是患难之处见真情,时穷节乃现啊!我每一官兵都如此,何愁倭寇不灭!

刘连长正回味间,隐隐约约听到外边喧哗:

“嘿嘿,抓到啦!抓到啦!”

“哇,好大一条啊!”

“他妈的,这些天口都淡出鸟来啦!”

“嗨,伙计,你抓稳点,别让他妈的又跑啦!”

“嘘!小声点,别吵着连长啦!”

“姜九水,你给我滚进来!”刘连长低沉地吼叫道。

“姜大个,连长叫你呢!快去!”

“报告长官,上士班长姜九水奉命到来,听您指示!”

“少给我戴高帽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又赌瘾犯了!又聚众闹事?你好大胆子,知不知道战时法令啊?”

“没有,连长我哪敢!就是借我九个胆子也不敢呀!”姜九水明白是连长误会自己了,忙说:“连长,你出来看看,弟兄们逮着什么好东西啦?”

刘连长出来一看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几个血气方刚、胆大包天的嫩头青战士,初生牛犊不怕虎,正在阵地前的池塘中捞那些被炮弹震晕浮头的鲜鱼哩。也难怪,好多天了,老是盐水泡糊饭,谁受得了啊!这不,有现成的菜食不吃,岂不爆轸天物哦!

但是,日军就在对面岸边,怎么办?总不能望鱼兴叹呀!

还是上次成功地渡江炸炮的萧民班长脑瓜子灵:“弟兄们,索性痛快点,将衣服脱光,只剩一条裤头。”

然后,拍拍裤头,站在鱼塘边朝日军高声喊道:“对面的日军官兵听好了,我们没有带武器;我们只是下鱼塘里抓鱼。你们不可开枪射击。要战,照你们的老规矩,下午六点开始,你我拼个你死我活。要是你们向我未带武器的弟兄们射击,激怒了我们,那我们一定会发起进攻,将你们全部杀死!”

对面日军军官正莫名其妙,听到翻译官翻译后,用手势制止住正要射击的日军士兵。说实在的,血战月余,日军也已经师老兵疲,锐气早已顿挫。战斗间隙也想休整,看看支那军兵士到底玩些什么花样来,于是也大模大样地伸出头来看热闹。

只见萧民、王有为、宋良等五个“浪里白条”光溜溜地滑下水去,开始摸鱼。阵地上轻重机枪,狙击手严阵以待,作好掩护准备,一旦日军有变,即可杀将过去,实行火力掩护。

“哈,真他妈的凉爽啊!”王有为顺手摘下一个大荷叶戴在光头上。

“我来给你染染顶子!”宋良手捧一捧稀泥一下糊到了王有为的荷叶帽上。

“嘿,你小子敢到老虎头上捎痒!看我怎么收拾你!”王有为一边说着,一边击水射向宋良,打得宋良睁不开眼来。

“别尽顾着玩,赶紧办正事!”萧民用手推了一把水花打在王有为的脸上。

几个人这才认认真真抓起鱼来,很快就斩获颇丰。看到活蹦乱跳的鲜鱼,官兵们也高兴得跳了起来。

国军官兵们尝到了甜头,兴高采烈地准备竹箕、箩筐、水桶、布袋等工具,以便第二天战后接着下水,扑捉到更多的鱼来既改善物质生活,又丰富精神生活。

第二天早晨六点战火渐熄,漫天的朝霞映红了天空,若不是对垒的双方殊死搏杀。这时该是怎样美好的景象啊!“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小伙子摇着一叶扁舟,与心爱的姑娘一起摘莲蓬与菱角,该有多少美妙的故事发生呵!

这一天,抓鱼高手们又是大大丰收了足足抓到了两箩筐的鱼。

“姜九水,你选上十条、八条大鱼给团座和师座他们送去。长官们干的可是费脑筋的活,更应该补补啦!”刘连长关切地说。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

“你小子,得了好差,还不好好谢谢本官!”刘连长嘴里不饶人,心里却美滋滋的。

“嘿,连长,团座、师座有奖赏,那可都是你带兵有方!”姜九水说完,一溜烟地跑去了。

也许是眼红国军的收获,也许是日军上峰有命令,当国军弟兄们第三天再下水抓鱼时,叭勾叭勾,日军终于耐不住开始射击了。子弹汆入水中时,滋溜滋溜作响。

说时迟,那时快,国军阵地上轻重机枪齐发,狙击手的中正式步枪也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压得日军抬不起头来。

这时,最前沿的姜九水班水里五个快速上岸,每人拿上三个手榴弹,即光溜溜地冲向日军掩杀过去;岸上六个,除机枪手原地射击外,也全部上刺刀在班长的带领下冲杀过去。投弹,刺杀,刀砍,干净利索将日军前沿的一个班全部消灭,国军仅轻伤三人。等日军增援部队上来时,国军姜班已回到本阵,日军只好望塘兴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