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在得到后方源源不断的补给和增援后,仍然采取炮空火力结合,支援步兵冲锋的战法,对国军西部的天马山、西禅寺等阵地继续发动进攻。衡阳城无时无刻不是处在日军的炮轰飞机炸之下,城内大火夜以继日的燃烧,一刻也没有停息。官兵们在白天几乎难以活动。入夜,忽明忽暗的火光,将残破不全的建筑、折断的树木、电线杆、巨大的弹坑,映照得明明暗暗的,幽深莫测,阴森恐怖。

衡阳市中心中央银行地下室,第10军指挥所,空气沉闷得令人难以呼吸。方先觉将军拿起一支香烟刚想点燃,忽然想起什么似,将烟一分为二折断,一半放入烟盒,一半点燃吸起来。军参谋长孙鸣玉将军正在向方先觉报告国军伤亡情况。“防守城南西南主阵地的预备第10师3个团及师直属部队伤亡达90%以上;防守城西部的第3师3个团伤亡达70%;城北及江防方面的第190师3个团仅存官兵700人;军直属部队除辎重团尚存官兵500人外,其余如搜索营、特务营、工兵营、通讯营、炮兵营尚存兵力不及三分之一。”“损失最大的是那些部分?”方先觉摔掉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询问道。丢在地上的烟头被机灵的卫士悄悄地捡起,放到烟盒内。由于阵地不断缩减,空投越来越困难,这可是军长不可多得的精神食粮呵!

“各师各个步兵团下级军官伤亡很大,尤其是步兵营长伤亡率最高。往往防御作战和反冲锋拉锯战中牺牲营长最多,有时要连续晋升几个营长。五桂岭争夺战时,战斗惨烈,第3师第8团,在半天的战斗中,连续晋升了5个营长,均先后壮烈牺牲!”孙鸣玉继续报告道:“打到现在真的如军昨、师座下死命令时那样,军官职职务形成一种颠倒的替换方式,一个团牺牲成一个营,则团长代营长;一个营又成了一个连,则营长当连长;一个连成了一个排,连长代排长,最后竟然有团长代理班长作战的。”

“如此恶战,如果没有好的指挥员,那是一天也难以坚持下来的!”听了孙将军的汇报,军部所有高级军官都感叹不已。“战斗中,由于我军没有炮弹,炮火无法支援步兵。军官牺牲在敌军的炮火下居多啊!实在是本官的深深遗憾啊!”战区督战官兼军炮兵指挥官蔡汝霖将军狠狠地说。“要不,这第一线阵地也不会这么丢失的!看来,非得炸掉鬼子的几门重炮,方解我这心头之恨!”“要不是军座指挥有方,难保衡阳还在我军手中哦!”彭高参想转移蔡将军的情绪,让大家集中到方军长身上。“我没那么大能耐,我只不过是忠实地执行了委座的指示。大家记好了,委座说:无论伤亡多大,兵员如何缺乏,都要将部队编足;部队可以缩编,但一个营就是一个营,必须实实在在,这样拉上去打才顶用!这是很实用的战场经验啊!”方先觉既虔诚又感叹,既谦虚又实诚地说。众人敬佩的连连点头称是。

国军第10军虽然困守衡阳孤城,但方先觉在战斗中将兵力灵活运用,不断调整补充;这样不断的重组整合,使整个部队战力得以恢复,士气得以提升,相互配合救急,整个部队始终凝聚成一个整体,形成为一股合力,这样才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方先觉好一阵还为自己深得校长指挥秘诀,心中十分窃喜。但他哪里知道,蒋校长也是交了学费的,他的这一心得体会来自于中国工农红军。当年蒋校长倾尽全力,打破中央苏区,迫使红军长征。派薛岳将军为追剿军司令,国军一路尾追,试图剿灭红军。红军损失惨重,湘江一役,8万红军只剩下3万多;转战黔桂川滇时只剩下1万多人;最后到达陕北时不到1万人。但红军不断对部队进行整编调剂,队伍始终齐备完整,一个师就是一个师,一个团就是一个团。所以,在长达一年余,行程2万5千里,纵跨10余省的整个长征中,红军始终是退而不溃,走而不乱,打而不散。这成为蒋委员长引以为终生之憾事,但也绝非毫无收益,聪明绝顶的蒋校长从中悟得一、二道行。此法就是其一。

“蔡将军,不要心急。孙参谋长你安排一下,炸炮的任务就交给军部搜索营第1连的臧连长他们啦!但要他们一要保证炸炮成;,二要注意安全,务必隐蔽接敌!”“是!”孙参谋长应声答道。

军部搜索营第1连臧连长接到炸炮任务,正合本意。因为早几天就有上士班长萧民提出过炸炮建议。

“报告连长,江东岸有日军重炮数门,每天给我军造成人员伤亡与工事损毁。不如让我与王有为下士两人悄悄地泅渡过江,冒死将敌寇的大炮炸毁。一来大涨我军志气,灭敌之骄狂气焰;二来也可减轻我军损失。您看如何?”“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这里刚接到军长命令,要我们择机去炸掉敌人大炮啊。好,你们作些准备,今晚趁夜越江行动。争取一举成功!”

臧连长知道这萧班长是来自安徽长江边上的,王有为则是来自洞庭湖湘军水军后代。二人不但水性绝佳,而且体形瘦而健硕,聪明机警,胆识过人。臧连长为其毛遂自荐、自告奋勇而欣慰,于是待二人休息好,准备出发前,亲自检查其装备。只见两个小伙子精神饱满,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每人各携带锋利匕首1把,手榴弹4枚,帮助泅渡的木棒1条。臧连长满意地捶了捶两人发达的胸肌,告诉其日军炮兵阵地的位置和周边的地形地物等情况后,叮嘱道:“往返下水都要到原湘江大桥的南侧——也就是靠上游一端处方可,以免被水流冲到下游难以上岸。明白没有?”“明白,请长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二壮士应声立正答道。

“还有,一定要安全为上。如不可为,则尽早归来,不要勉强!我会率弟兄们在江边接应你们的!”臧连长临到要分别时反倒舍不得,而显得婆婆妈妈起来。“谢长官关心!虽然这是我军首次越江敌后侦察爆破,请相信我们一定成功!”“好!出发!”随着臧连长一声令下,两人身形一晃,随即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7月16日晚8时许,二位勇士由靠近湘江大桥江边的上新街出发,绕过西岸日军的警戒线,向江边摸索前进。臧连长命令我军的轻重机枪作好准备,一旦他们潜行遇阻,随时以火力予以支援。仲夏夜夜色浓郁,两人用木棒撇开岸边的荆棘杂草,摸索着下行。草丛中,不知名的虫族在相互唱鸣,听到动静,立马闭口;小小的萤火虫却在惊慌地飞舞,似乎有意无意地给勇士们照明引路。历尽艰辛,终于来到江边。因为衡阳已是湘江的中下游,江宽水阔,表面看去,江水静静地无声无息地流淌,其实,江流还是很急速的,特别是绕过大桥桥墩时,流速更为揣急。

虽然两军对峙,但都没有在江中设防,要是布设了水雷什么的则就麻烦了。二人悄然滑入水中游了起来。两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游泳高手,横渡湘江应不成问题。但连日激战,伙食又差,体力透支大。故游起来还是有些吃力。要放在平时,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两人一前一后,像哑语般打着手势互相鼓励,奋勇向前。有时日军的探照灯扫过来,两人索性就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休息一会儿。约莫1个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到达江东岸。原以为日军会戒备森严,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疏漏。二人顺利地绕过日军的步哨和巡逻队。慢慢地接近了日军的炮兵阵地。只见鬼子兵三个一群,五个一堆,有的在讲中国花姑娘的趣事,不是发出一阵阵淫秽的狂笑;有的炫耀似拿出国内女朋友的照片或是家庭合影,传来抢去的;有的在猜拳赌博喝酒;哨兵也懒洋洋地伸长脖子向狂笑处张望,嘴角也傻傻地跟着笑笑,甚至口水直流,不知是花姑娘还是烈酒的吸引。

好不容易到了午夜12时,鬼子兵们渐渐地睡着了。哨兵也是哈欠连天地缩到一边打瞌睡。事不宜迟,萧民向王有为伸出手指打个手势。两人会意地微笑了一会儿。但见日军这个炮阵地高高低低,远远近近共有六门100毫米大炮。大炮上穿着炮衣,炮口上还戴着炮口帽,整座大炮上面还张挂着伪装网。遗憾的是各炮距离较远,所带手榴弹有限,时间也难以允许久留。于是只好一人朝着离岸边较近的一门大炮摸过去。顺手将炮口帽摘下掖到腰间,四颗手榴弹拉火后齐齐塞入炮口中。不待炸响,二人已就地十八滚,早到了江边。只听轰隆、轰隆两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日军在睡梦中被惊醒,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的勇士们已经潜入江水中了。日军大乱,轻重机枪盲目地扫射起来,三八大盖也叭勾叭勾胡乱地漫天开火。但好似是给我们的炸炮英雄送行,徒耗弹药而已。不久日军自己也认为是徒劳,枪声归于沉寂。

自从萧王二人出发后,臧连长和全连的弟兄们就在极度担心中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等待。真正是度日如年啊!大家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但愿奇迹发生,但愿我们的勇士平安归来!终于在第二天凌晨,萧、王二位勇士平安地回到了我军阵地。二人除几处擦伤外,均完好无损。但疲惫不堪,几乎是挣扎着爬回阵地,一见到战友们,绷紧的弦一放松,竟至倒地不起。大家欢呼雀跃,七手八脚地将二人抬进掩蔽部,生火的生火,灌姜汤的灌姜汤,喂稀饭的喂稀饭,忙得不亦乐乎。臧连长赶紧其带回的炮口帽上缴,向师、军长官报功,请求给予二位勇士以奖励和荣誉。方先觉军长立即报请军委会批准,授予二人忠勇勋章各一枚。全军上下莫不欢欣鼓舞,人心大快。对岸的日军大炮好几天没有声响,想是在忙于转移炮阵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