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拂晓,漆黑的天空无半点星光。天气异常地闷热。

被炮火轰折的树木时不时显着星星点点的火花;浓重的硝烟已渐渐散去,但生树湿柴被战火引燃后的余烟仍飘飘袅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是生命的精华最后的扩散,如果说人死有灵的话,那么,这树木柴草燃尽后的清香就是它们的精灵。然而,此时此刻,它们却无所依存,只好那些孤魂野鬼一样,哀怨地四处飘散。

在半夜杀退日军进攻后,张家山阵地获得了暂时的宁静。疲惫不堪的官兵们,依着枪或战壕,或坐或站着都睡着了。后方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虫鸣和有一阵没一阵的鸡叫,更显得生死界上的战场,幽森恐怖。

拂晓前是人最为困乏疲倦,最想睡眠的时候。前沿阵地的哨兵也开始仿仿佛佛的,迷迷糊糊起来。真困啊,真想好好地睡一觉,能睡他个三天两夜更好。猛一想到自己的职责,想到全连官兵的身家性命全系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警醒起来。我们的公鸡呢,我们的公鸡怎么不叫啊?伸手拉拉系在身旁小树上的麻绳,仍然没有动静……不好,鬼子又放毒了。

原来,聪明的第10军将士们为了防毒想了许多办法。这将鸡笼吊在阵地前山谷里的松树上就是其一。你想,不管是鬼子偷袭也好,还是放毒也罢,都可用得着。要是鬼子半夜偷袭呢,肯定有惊动,那鸡叫将起来,也就给咱报了信啦;要是鬼子放毒呢,这鸡在阵前低处,肯定先被毒倒,这边阵地上拉来起绳索来,鸡要是不叫呢,那肯定是先中毒了。这边阵地上就赶紧防毒啦!

“弟兄们,快起来,鬼子又放毒啦!弟兄们,快起来呀,鬼子要进攻啦!”哨兵惊得大叫起来。

“什么?鬼子上来啦?”第3连连长应志成上尉询问道。

“是的,连长,我们的鸡不叫啦!肯定已经被鬼子的毒气毒死啦!”哨兵急急地回答。

“弟兄们快起来,作好防毒措施,准备战斗!”应连长一边捂上防毒用的毛巾,大声命令,一边赶紧向肖营长报告敌情。

刚才还睡得死死的10军战士们好象换了个人似,纷纷翻身而起,精神抖擞,麻利地戴上防毒护具,荷枪实弹,准备战斗。

7月2日8时许,日军发起更为猛烈的进攻,第一波冲锋的兵力就有200多人。在日军数十门大炮和空军的狂轰烂炸的掩护下,日军进攻的生力军,很快就轻车熟路地突入国军211和227。7两高地。

国军30团1营肖营长率领所部,奋勇迎敌,反复冲杀,但终因伤亡过大,已无力克复阵地。

“肖营长,肖营长!兄弟我来啦!”这时随着英气勃勃、底气十足的男低音响起,一拨人马赶上山来。

原来,随声而到的是本团团附项世英少校奉陈团长之命,带人支援来了。

“太好了!世英啊,你来得真是时候!现在是我们将军校所学和之一腔热血奉献给国家的时候啦!”肖维营长浑身上下虽然被战火硝烟染的像涂迷彩一般,但是英武的气质丝毫不减当年在军校时的风采。

“团长说了,要我陪你死战。我既然来了,就没准备回去。肖兄,这是我老家的地址和亲人姓名。要是我光荣了,你帮我通报家里一声,就说没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他们丢脸,为国为民我先走一步了!”

“世英,快别这么说。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肖维显然被感动了,动情地说:“即使要光荣也让我先光荣。兄弟,这是我老家的址和亲人姓名,到时也请你代为转达信息,就说咱肖家没出孬种好了!”说完,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会儿,眼里都放出奇异的光彩。

无论是原来在山上据守的,还是刚上来支援的,国军众弟兄们见状都深为感动。于是,士气大增,大家杀敌热情空前高涨。众人合力齐心,高呼着一齐奋勇向日军掩杀过去。

衡阳西南郊五显庙,预备第10师师指挥所,师长葛先才将军正在这个距离前线不到700米的高地上,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密切地审视着战局的变化和进展情况,适时掌握和调动兵力加强防守。

他深邃的目光了透着深深的忧虑:30团经过这几天的殊死搏杀,损失巨大,陈团长的手中已没有多少预备队可用了。于是葛先才果断命令:“传工兵连黄连长、搜索连王排长。”二人应声而到。

“命令你们立即前进至张家山阵地去支援30团,听从陈团长指挥!”

“是!立即支援张家山!”二人转身带队向前运动而去。

“现在我命令师指挥所由副师长张越群少将负责。师前线指挥部随我向前推进到肖家山30团指挥所。”说完,葛将军即率领卫兵和参谋等幕僚人员赶到了30团前线。

这时,大批日军已经攻上了张家山阵地。

葛先才见状,一面亲自指挥师部工兵连和搜索连展开反冲锋;一面请求军部山炮营,并命令本部迫击炮兵连集中火力拦截和隔断敌人后续部队。

其时,天气酷热,葛先才将军跑得大汗淋漓,顺手将上衣脱下,指挥冲锋。并集中十余名司号兵同时吹响冲锋号,师部人员也持枪挥刀上阵冲杀。

“师长上来啦,师长上来啦!”

“葛将军赤膊持刀,亲自冲上来啦!弟兄们冲啊!杀啊!”

一时间,师长葛先才将军赤膊上阵,挥刀杀敌的消息,传遍全军,极大地振奋了军心、士气。日军原本已习惯了这几天第10军的沉默战法,突然传来10军将士奋勇冲锋的怒吼声和嘹亮的军号声,一时难以理喻,不知所措;既而则闻风丧胆,惊慌失措。

刹时,冲锋号大作,国军官兵们士气大振,豪气如云,奋起喊杀,排山倒海般冲上两高地。经过近一小时的鏖战,终将突入阵地的日军全部消灭。然而,国军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原据守阵地的第1营官兵伤亡殆尽,肖维营长和赵毓松副营长均负重伤;2连连长刘铎铮,3连连长应志成皆阵亡,全营连排级军官尽余排长一员。前去增援的师部搜索连连长王振亚指挥部队与敌搏杀,屡扑屡起,最后扭住一个日本兵搏斗,绊倒在地,拉响腰中手雷与敌同归于尽。工兵连连长黄仁化负伤不退,在与敌兵的拼杀中,互中刺刀身亡。

葛先才将军带领师部人员往上冲时,目睹此惨状,不禁泪流满面,挥泪冲上了张家山,将残存日军尽数扫灭。当时,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过后,便是一片喊杀声,战斗之惨烈前所未有。日军锐气顿挫,猛攻暂告停止。

这一连几日的血战,日军暴尸累累,仅五桂岭下总数就不下千余具。五桂岭后的湘桂路局第10军前线指挥部及炮兵指挥所。战区派驻第10军的督战官蔡汝霖将军刚放下望远镜,拿起话筒,给预备第10师打电话,打趣地说:“葛师长,如此恶战,杀敌特多,你也太不客气啦!”“他要我们的命,我能轻饶他吗?”那边传来葛先才爽朗的笑声:“哈哈,督战官,这小鬼子也太嚣张了。三天攻下衡阳城。妄想!也不看看他对面是谁?”“那是,谁敢耀武扬威,吃我葛大将军一刀!”蔡汝霖赞许道。“这个葛先才也越来越不象话了,一个堂堂的国军少将师长,怎么能擅离职守,随随便便就赤膊上阵呢?!”方先觉口里埋怨,心里还是十分欣赏葛先才的。“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攻者本为主动,守者本为被动。现在看来,刚好相反:敌人此次攻击方向,早为军座所预料;且我军工事坚强,火力旺盛,又系我精锐部队所守备,敌人行动,均被我军所控制,无异于敌人亦归军座指挥。如此愚笨之敌,殊令人可笑啊!”蔡汝霖一时感慨大发。“哦,如此说来,倒是我之罪过了!我竟成了司命之神了!”方先觉听了,心中怡然,微笑着说。旁边的军参谋长孙鸣玉少将也忍不住兴奋地说:“敌猛攻三天不下,锐气大挫,衡市更固若金汤。且我们已杀了一个不坚守阵地的营长,士气大振。保险衡阳已不要紧了。这都是军座在选择指挥所位置时,即注意迎敌而制敌的这一点,方才收获到如此大的战果呀!”“现在就下结论,为时尚早。更艰巨之战恐怕还在后头哟!”方先觉即时收腆笑容,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参谋长,明天起,军指挥部及炮兵指挥所后撤至城内中央银行地下室。”“是!”孙鸣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