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中央军委,毛泽东指示,决定由许世友任攻城集团司令员,谭震林兼政治委员,王建安任副司令员。

并决定以山东兵团领导机关作为攻城集团的领导机关。

打援集团为参战部队56%,共8个来纵队及特种兵纵队一部份,附地方武装共18万人,由华东野武军司令部直接指挥。

根据中央军委、毛泽东指示,“全军指挥由粟裕担负”。

孔林中没有许世友,华野最高级军事会议上也没有许世友。

甚至可以这么说,毛泽东与粟裕函电交驰的济南战役作战方针的运筹策划阶段,许世友不但没在现场,而且几乎没有参与。

还可以这么说,济南战役作战方针成熟阶段的和战略构想,兵力部署,攻克重点,战前演练,战术特点,甚至包括物资筹措等,都是在中央军委,毛泽东亲自指挥下,由粟裕,谭震林等华野领导反复研究修正,然后逐项部署落实。

而且,华野司令部最初决定的攻济集团司令员人选也不是许世友。

七八月雨季,不仅拖延了许世友攻打济南的时间,也迫使许世友不得不暂时离开了他的指挥岗位。

就在这个闷热潮湿的雨季里,就在毛泽东,粟裕函电交驰之时,就在曲阜孔林华野最高级军事会议举行之时,许世友却不得不在胶东半岛的艾山汤卧床治病。

他终于病倒了。

这是积劳成疾的爆发,这是全身六七处的伤的大发作,尤其是腿上的旧伤复发,使他痛彻入骨到了不能行走的地步。

在这之前,在周村战役,在淮县攻坚战,在攻兖打援之战时,旧伤就频频发作,他硬顶住了,而且他坚信,他的体质好的完全能够顶住。

他失算了,攻兖打援之战一结束,他刚松口气,病魔就乘虚而入。

他更没料倒,发病这么急,这么重。

他静卧在病床上。

妻子田普,就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默默无言。

作为妻子,田普把妻子该对丈无说的全说了,无奈,他没听。

他不肯打针吃药,不肯住院治病,甚至不肯走出他那四壁挂满地图的小屋,去接受医生的检查。

再说,他会发怒:

“就是受了伤,挂了彩,当年我就是用盐水洗洗,拔出子弹,再找点倭瓜瓢子糊上,也就好了,何况就这点点的伤痛,不用治,也会好!”

可是,当那一阵剧痛发作,他的腿就象被一把利斧劈离了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再愿意自己先是麻木不仁,后来是痛彻入骨。他从妻子田普的眼中看到了关爱,看到了担忧,还看到了怨懑。

他也握紧了妻子的手。手心贴着手心。

手心里充满了温暖,他心里也充满了温暖,还充满了感激。

他们是真正的白头携老,他们共同养育了6个子女,他们共同度过了40个春夏秋冬,他们可以说是恩爱夫妻中的典范。

可他们当初,是一见钟情。

许世友晚年对子女们是这样回忆他与田普的第一次相见:

“我和你妈那时候就两床军被,一样养了你们6个崽儿。你们还谈什么恋爱,叽叽咕咕我们那时是组织介绍,见面五分钟,互相问问对方的情况,愿意不愿意?都愿意,那就结婚。五分钟婚礼,痛快干脆,象你们叽叽咕咕玩半天虚呢……”

他清晰地记得他与田普的婚礼,深情地回味:

“什么婚礼?那时天天有仗打,还不简单,花了五角钱,买点花生,糖果,用小毛驴把你妈接来,两床黄被子抱在一起,就结了婚……”

而他的妻子田普则是在《许世友回忆录》的代序《将军留下的……》中这样深怀情意地追忆:

“……我的思绪飞回到了那炮火硝烟的一九四一年。正是在抗日战争的峰火中,我们相识了。记得我等一次在胶东五旅相识你时,对你还有些敬畏,但你那么多传奇般的英雄事迹却深深激发了我,其后几十年内,你成了我的严师挚友。”

这是许世友的第三次婚姻。

这次婚姻以一见钟情为开端,然后果是两情相悦的结合,最后是相伴终身。

这一见钟情具有浓厚的传奇色彩。

胶东是出美女的地方,这地方的人,尤其是女人,特别得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

1941年,许世友进入胶东,担任胶东反投降指挥部指挥,统一指挥胶东第五旅和第五支队,开展打击投降派的斗争。

许世友一进胶东就大打出手,连战皆捷。由北向南横扫投降派,五个月时间,打垮了蔡晋康、苗占魁、秦玉堂、郑维屏、安庭赓、赵汉卿、陈煜等十多个投降派武装,开创出胶东半岛的大好抗战局面。

军务繁忙,许世友是全身心投入战斗,根本无暇也没有心思顾及自己的个人生活。

许世友瘦了。

许世友脏了。

不仅是黑瘦脸上胡子拉茬,军装脏了破了,也没个人及时去洗去补,许世友也不去管它照穿。

战友们,部下们急在心里,也动了心思:许司令该成个家,找个知热知冷,体贴知心的伴侣。

他们都一致认为,不仅要知热知冷,体贴知心,还要品貌皆优,也就是说,不仅要心好,而且要貌美,才能配得上英雄许司令。

于是,他们都热心地在帮许司令物色对象,尤其是在战斗的间隙,正是大好的时机。

于是,有一个许司令找对象“一见钟情”的传说流传至今。老同志们都说,这不是传说,而是真实的。

又是一次战斗结束,我军大胜。

胶东军区后勤部的一位领导,善于抓紧时间,便请许世友忙里抽闲,去看看几个已为许司令物色好的对象。

这几位女性都是胶东姑娘,都被认为品貌上与许世友般配。

许世友一声不吭,骑上马,跟着这位后勤部领导上了路。

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胶东根据地内的五支队皮革厂(一说被服厂)。

走进大门,许世友一眼就看见一位正在干活的姑娘。

至今有两种说法:

一种是说这位姑娘是后勤部领导早已物色好的姑娘;

另一种说法是后勤部领导物色好的姑娘并不是这位。

许世友一眼就看中了他最先看见的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是位农家闺女打扮的姑娘,完全可以用二字形容其外貌:俊俏。

那部长篇传奇也很生动传神地写到了这位姑娘的容貌:

“……只见姑娘如花儿一样秀丽,她不光脸蛋红似苹果,那眼睛也格外有神,透出她纯洁的心灵。再加上她那衣裤,颜色和偕,剪裁合体,身材虽不算高,却很匀称……”

“…门开了,闪出一张相当好看的脸庞。她含着笑,长长的凤眼露着温柔,配上窄窄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显出自然的美丽;她的身体是那样的匀称,使她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妙……”

“……只见姑娘青春年华,花儿一般,她不但眼睛有神,那皮肤也白皙……”

据说,当许世友定睛看着这位俊俏的姑娘时,她竟没察觉,而是低头在认真而专注地做一双皮鞋。

许世友说话了,对身旁的后勤部领导说,说得斩钉截铁:“好,就是她吧……”

说完,掉头出门,不再看物色好的那几位姑娘。

这位姑娘就是田普,当时叫田明兰

婚后,许世友把田普送进了胶东党校学习,并亲自写信给他的老部下,当时担任胶东党校校长的聂凤智:

“田明兰同志目前随你校行动,请安排她的工作和学习。”

后来,组织上正式安排了田普的工作,担任许司令员的生活秘书。

建国后,田普曾任南京军区政治部干部部副部长等职。

现离休家居北京。

静卧在胶东半岛艾山汤病床上的许世友,手心贴着手心地紧握着田普的手,眼睛却又望上了墙。

四壁洁白的墙已没见了洁白,全被地图复盖了。

这是许世友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连夫人田普都遵照执行。

医生的告诚是静心,静卧,静养,但医生也无法让许世友静下来。

他在思考,他面对满墙的地图在思考。

他躺在床上,翻来复去,辗转反侧,想的全是地图上那座城市——济南。

在病床上,他更深更细,更全面地体会着毛泽东的战略设想。战略部署和战略意义。

他体会到:

“攻克济南,是中央军委,毛主席战略决战计划的重要组成部份,这时,解放战争进入了夺取全国胜利决定性阶段……中央军委,毛主席统观战略全局,精辟分析了敌我力量对比的变化,指出中国人民解放军同国民党军队进行战略决战的时机已经到来。”

他体会到:

“在部署东北野战军组织大规模的辽沈战役的同时,命令华野战军发起济南战役,拔除山东腹地敌所盘踞的这个顽固堡垒。迅速打下济南,解放山东全省,不但从战略上直接配合了辽沈战略,而且可以使华东,华北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解除华东野我军后顾之忧,实行更高度的集中和更大规模的机动,会同中原野战军,与国民党军队在徐,埠地区展开新的战略决战。”

他体会到:

“我军攻克济南,就摧毁了敌人‘固守中原’体系的一根重要支柱。我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适时转兵南下,歼灭军精锐主力于长江以北。它的‘固守中原’方针,也将随之破产。”

他深为赞同毛泽东的观点,也深为敬佩毛泽东的远见卓识:攻克济南的条件已经成熟。

他认为:

一、东北战场上,东北野战军主力南下锦州,已揭开围歼蒋军东北集团主力的序幕,东北蒋军根本无法再顾华东,再援华东。

二、山东腹地的济南此时已是一座真正的孤城。对外水陆交通全被切断,三面绝援,一面隔徐州之敌主力达300余公里,仅能赖空运作杯水车薪接济。

三、济南守军大部被我歼灭过或曾遭受严重打击,战斗力减弱,死硬顽敌虽有但在我军胜利威势与政策影响下,士气不会太高,军心易发生动摇,只要给予狠狠打击,完全可以战胜顽敌。

四、更重要的,我华东野战军经过洛阳周村,潍县、宛西、兖州、开封、涟水、睢杞第一系列攻坚战役的胜利,士气高昂,装备改善,攻坚能力和技,战术水平大大提高。而且华野内外线兵团已胜利会师,主力集中,兵强马壮,外加有中原野战军随时准备配合作战,势不可挡。

最为重要的,是民心所向共产党,民心所向解放军,空前扩大的解放区的广大人民群众拥护和支援解放军打济南,济南人民盼望解放军早日解放济南。

怎么打?

这是许世友苦心极虑思考的焦点问题。

兵力部署上毛泽东和粟裕及华野首头已商定,他完全赞成。

攻城部署也已决定,分为东、西两大集团的兵力分配他也完全赞成。

攻城与打援兵力配备,也已决定:14万人攻城,18万人打援,他认为这样分配兵力也很合适。

他苦苦思考的是战术问题。

攻克济南,该求取那种最有效,最有力,最能克敌制胜又伤亡最少的战术。

他早已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清醒地预见到,随关战步形势的迅速发展,进攻济南已不是将来,而是目前很快就要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注意着济南,了解着济南,研究着济南。

他回忆:

“早在胶济路西段战役之后,我山东兵团在地方党组织的帮助下,就开始了对济南守敌情况的一系列调查研究工作。攻克兖州后,我们又进一步对济南地形,敌人工事构筑,兵力分布,活动规律和内部政治情况等,作了详尽的了解。”

他了解到:

济南守敌由国民党山东省主席,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上将亲自统率指挥。

守敌共有9个正规旅和6个保安旅(至队)连同特种部队,共有11万人。

济南市区由内城、外城,商埠组成。

敌在以内城为核心,外城,商埠为基本防御地带,设置了五道防线。

在日伪时期原有城防工事的基础上,王耀武又根据现代战步特点和我军作战特点,加以精心改建,加固。

五道防线构成了虽面积达600余平方公里的守备性防御体系,修筑了密集的鹿砦,铁丝网,地雷区,交通壕,护城河,地堡群,夹壁墙等等防御工事。

同时,济南守敌还屯集了大量粮食,武器弹药和其他军用物资。

可以这么说,济南城不仅有敌重点把守,而且工事坚固,粮弹充足。

还有,统率济南顽敌的王耀武上将,绝非等闲之辈,他有战略头脑又久经战场,能攻擅守,是蒋介石麾下难得的一位将材。

王耀武对守济南信心十足,早已扬言:“济南外围能守半个月,市区至少能守一个月……”

许世友还侦知,蒋介石、王耀武也早已料到我军会很快进攻济南,而专门制定了一个大规模的保卫济南“合战计划”。

该计划设想很美妙:

以王耀武11万大军固守济南,以徐州地区的三个主力兵团共17万人迅速北援,达到“内外来击,打败共军”的战略目的。

此时,许世友体会到,尤其要一丝不苟地遵照毛泽东的教导:“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他苦苦思考的就是战术问题。

他在苦苦思考战术问题时,也在渴望参加济南战役,指挥济南战役。

他还不知道,拖着这样的病体,毛泽东还会不会让他担此重任。

这是真正的重任。

他这样认识:

“攻打济南,既不同于打潍县,也不同于打兖洲,这是我军第一次攻打坚固设防的大城市。打好这一仗,既有很大的军事意义,又有重要的政治意义。……不仅那些帝国主义的预言家们,曾经嘲笑人民解放军将在深沟高垒的现代化城防工事面前碰壁,就连我们的一些朋友,对我军是否有能力攻克国民党反动派的一切坚固设防城市,进而摧毁蒋家王朝,也曾经持怀凝态度。因此,敢不敢打济南这样的大城市,能不能迅速攻克济南,就成了对于人民解放军敢打必胜信心和攻坚能力的严峻考验,在国际,国内都会产生很大影响……”

他完全具有敢打必胜的信心,他完全相信他的部队具有迅速攻克济南的攻坚能力,他苦苦思索的战术问题,正在走向深思熟虑后的成熟。

而且,他相信他思考即将成熟的战术的正确。

他强忍着病痛,开始了他自创的恢复体力,争取早愈的康复锻炼。

他先是在田普的搀扶下,在床前蹒跚而行直到精疲力竭。

后来,他能独自一人在病房中在满墙的地图前蹒跚而行。

再后来,他就行至户外。

他在田普的紧盯下,按时服药,加强营养。

连医生都叹为奇迹,许司令员竞能这么快就能离开病床,基本行动自如。

他的病情,他的好转情况,上报到千里之外的西柏坡。

毛泽东在关心他的病情,更欣慰他的病情好转。

后来他才知道,毛泽东很希望他早日好转。

有人说,这又应了那句孟子的名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盘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不是天降大任,而是知人善任的毛泽东已决意把攻克济南的重任,也把攻克济南和伟大的历史功绩交给了许世友。

初愈的许世友是在艾山汤被华野正式任命为攻城集团司令员。

刚被任命的许世友急如星火赶往济南前线,赶往他的部队。

许世友是时而乘坐吉普车,时而骑马,赶路。

他首先赶往他的老部下聂凤智任司令员的9纵。

9纵数万官兵秘密驻扎在泰山东麓群山东围中的苗家镇地区。

数万官兵正在紧张进行着攻城准备。

古老的门墙被改建成了城墙,门墙外的水塘沟渠被设建成了护城河,还建起了地堡,炮楼,设置了道道鹿砦,地雷区,铁丝网。

这些全是仿造济南敌城防工事而设。

令纵指战员正在将苦练与巧练结合。

练如何打掉敌之夹墙工事。练如何通过积水较深的护城河与外濠,练如何登上高大的城墙,练步炮进一步更完善协同。

针对济南城防的特点练,根据各部队的特长和任务练,有的专练扫清外围,有的专练攻打城墙,有的练巷战,有的练夺取敌占高楼……

许世友就是在这热火朝天练兵高潮中进入范家镇。

许世友赶到范家镇就是专程前来参加9纵的誓师大会。

就在9纵的誓师大会上,许世友首次阐述了他已深思熟虑的决策,是战术决策,而不是战略决策。

许世友为他的攻克济南的战术命名:牛刀子战术。

他高声大嗓,以姿势助讲话:

“我从胶东赶来,就是要带你们去打济南。为了速克济南,我也给大家提出一个易懂好记的口号,就叫‘牛刀子战术’……”

“什么叫‘牛刀子战术’这就叫‘牛刀子战术’……”

接着说:

“同志们知道,牛很庞大,又有蛮劲,要杀死它,必须一下就刺中它的要害。同志们也知道,济南的城防工事强固,纵深又长,明碉暗堡成千上万,就象一头又大又凶又蛮的牛,我们要攻克它,就必须准确抓住敌人的要害部位,集中兵力,集中火力,杀开一条血路,象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敌人的心脏,再绞乱敌人的五脏六腑,一下子就置敌人于死地……”

这就是许世友对后来载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的著名的“牛刀子战术”的最初阐释。

这位农民的儿子,这位当年的放牛娃,大概是躺在艾山汤的病床中苦苦思考攻克济南的战术时,神思飞越,一下子回到了童年,猛然触发了灵感,把钉牛与攻城想到了一块。

这完全是具有许世友特色的战术,尤其是战术的命名。

在后来的回忆录中,许世友是这样正式解释他的“牛刀子战术术”:

“为了速克济南,我提出要求用‘牛刀子战术’。这口号好懂又好记,实际上集中体现了我们攻济战役的指导方针。什么叫‘牛刀子战术’呢?杀牛要找要害。济南工事强固,纵深长,明碉暗堡成千上万。在攻济战役中,我们要抓住敌人的要害部位,集中兵力,火力。杀开一条血路,钻进去打,象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敌人的心脏。”

又一个传奇故事,诞生在攻济战役打响之前。

这是关于许世友的无数个传奇故事中的其中一个传奇故事。

那位写了许世友婚姻传奇的作家把这个传奇故事也写进了他那部深受人们喜爱的有关许世友的长篇传奇著作。

且不管其真实性如何,这个传奇故事确实写出了许世友的特点和性格。

照录如下:

“……作为攻城总指挥许世友力排众议,决定攻城前,亲临实地视察,以便做到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话说这天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给大地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晨曦把笼罩在天地间的灰褐色惟幕拉开。通往济南城门的大道上驰来了一架菜车。车老板坐在辕马侧后,扬鞭催马,精神抖擞。他头扎羊肚子毛巾,身穿粗蓝布对襟小褂,下身也是深蓝筒裤,脚蹬黑色宽脸布鞋。衣着破旧,肩头和膝盖都打了补丁。此人红脸膛,浓眉豹眼,那眼睛格外有神。车后还有两位押车御菜的伙计。他们身着穿戴都和车老板相差无几。一群群麻雀在路旁时起时落找食吃,路上的行人不多。

马车在大道上奔驰着。车把式一个鞭花在空中放响,马蹄哒哒,铜铃叮口当,清新悦耳。话说这车老板正是威震敌胆的将军许世友。今天他和两个主攻兵团的团长,化装进城去侦察。

有人说许世友打仗心细,犹如姑娘绣花,单说将军去侦察,在中外战史上,也是空前少有。许世友又扬鞭催马,‘叭!’一个鞭花,在空中炸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车子飞颠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城门。

“‘干什么的?’城门上持枪的哨兵出来盘问。

“‘你没长眼吗?我们给国军送萝卜来了!’许世友不紧不慢地答到,‘假若你们不吃,我们就拉回去了。’

“两名哨兵下得城楼,认真地检查了车上,又认真地审视了车老板,认为无疑,方下了通行令:‘进去吧。’

“许世友还真有心计,天下谁人还不吃菜?就这样许世友和他的伙计,连闯三门四关,哄得敌人高高兴兴,最后完成任务而归。

“将军在决战前夕,不顾个人安危,去编织对部下的爱和对祖国的诚。所以有人说,跟许司令去打仗,情况明,决心大,不打糊涂仗,叫人痛快!’虽是一句平淡之言,却道出了战士的心声和对将军的爱戴之情……”

9月10日,许世友到达攻城集团指挥所。

许世友一到达指挥所,顾不上休息甚至顾不上洗上一把脸,与政委谭震林,副司令员王建安见个面,就一头钻进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住处。

住处当然早已满壁是地图。

曲阜孔林会议他没参加,但已知道会议精神,并又从谭政委王副司令员的介绍中知道了会议的进一步情况,他仍嫌了解得不够,他要更深更细更多的研究此次作战会议制订的打援集团,尤其是攻城集团的作战计划。

曲阜孔林作战会议决定:

攻城集团分为东,西两个兵团,由东,西两面向济南实施钳形夹击。

两兵团以第3纵队,第10纵队,两广纵队,鲁中南纵队(四个团)及冀鲁豫军区一部兵力组成,由10纵司令员宋时轮,政委刘培善统一指挥。

车兵团以第9纵队,渤海纵队(六个团)及渤海军区一部兵力组成,由9纵司令员聂凤智,政委刘浩天统指挥。

以13纵为攻城预备队。

特种兵纵队组成两个炮兵群,分别配属给东,西兵团。

攻城兵力重点首先是用在西线。

西兵团是主攻兵团。东兵团是助攻兵团。

华野代司令员,代政委粟裕的这个决策,是实事求是根据敌之防御特点,敌之兵力部署,敌之守城重点,来决定我主攻和助攻兵力,方向。

济南守攻,在王耀武统一指挥下,以泺口马鞍山为界,划分为东守备区和西守备区两大区城。

守备东区城的是中央军,也就是嫡系部队系统。

守备西区的则是地方部队,也就是杂牌军,主要是69军吴化文部队。

王耀武既把中央军置于东区城,很明显把东线作为防守的重点。

而且,防守西区城的主力部队吴化文69军已与我军和我济南地上党有联系,我军争取其弃喑投明,战场起义,而且成功把握较大。

如果成功,敌西防线马上就打开个大缺口。

敌机场在西区域。

敌机场守备部队是吴化文部,只要机场被我所占,就切断了敌唯一的补给线,也就是空中补给线,完全断绝敌与处界一切空中地上联系,断绝敌之一切兵力和物资援助。

这将极大动摇敌之军心,也极大的影响敌守东区域。

集中兵力打西区城,确实是一着极妙的高招。

打援集团,则布成了“夹河(运河)而陈”的阵势。

第4纵队,第8纵队和冀鲁豫军区的两个旅配置于运河西岸,构筑数道纵深较大的有较完备工事之防线,并依托水网清地之地形特点,阻击由鲁西南向北进犯之敌。

打援集团的主力“第1纵队、第2纵队、第6纵队、第7纵队、第12纵队、中原野我军第11纵队及鲁中南纵队(四个团)配置在运河东岸。

以上作战计划,已得到中央军委,毛泽东批准。

许世友已知道引作战计划已得到批准。

对于西线兵团兵力之大,之集中,许世友有不同意见。

“这牛刀子”首先捅向刺向哪个方向,哪个区域是要害部位,许世友与粟裕的看法不一致。

也就是说,许世友的看法与已得到中央军委,毛泽东批位的作战计划有不同之处。

许世友尚在赴攻城集团指挥所途中,就去电粟裕,直陈意见。

许世友去电粟裕,建议粟裕批准把西兵团的一个纵队调到东区域。

如果这个纵队一调,实际上主攻方向就由西转到了东。

粟裕回电,同样直言:

“……第一步,13纵最好全部,如果不能全部使用时,至少望抽一个师或更多兵力协同鲁中纵队由南攻取飞机场。”

也就说,不但不调西兵团的主力去东线,反而要许,谭把攻城预备队13纵在“第一步”作战时就使用到西线。

这是9月9日粟,许往返之电。

9月10日,就是许世友到达指挥所的当天,粟裕的电又到:

“……攻济战役之能否成功,正如军委所示,在于时间的取得,西攻济之第一步要济南市纵宜以迅速攻占机场断绝敌人空援为目标。……攻城第二步再以主力转向济城和商埠……”

“总以能迅速攻占机场为第一步作战目标……”

9月11日,许世友到达指挥所第二天,直接向中央军委,向毛泽东述陈意见,更是直言不讳:

许世友说:

以现在情况打下济南是有把握的。

但从部署上看,我们兵力不集中,没有重点的使用,这样很容易造成对我不利。

尤其是攻济南的兵力已布置好,不能变动,第一步就这样,但第二步我一定集中使用兵力……

打下济南我们有最大的决心与把握,只要能挡作援敌。

请令打援部队坚决挡住援敌,以争取时间解决济南……

毛泽东当天就以“军委”的名义回电:

世友同志,并告粟谭陈,华东局、中原局:

复电悉。你已到前方,甚慰。你所说的有重点地使用兵力,是正确的。此次你战部署是根据军委指示决定的,即目的与手段应当联系而又区别。此次作战目的,主要是夺取济南,其次才是歼灭一部份援敌,但在手段上即在兵力部署上,却不应以多数兵力打济南。

如果以多数兵力打济南,以少数兵力打援敌,则因援敌甚多,势必阻不住,不能歼其一部,因而不能夺得攻济的必要时间,则攻济必不成功。

而以一、四、六、七、八、十一等共8个纵队担任打援,以其余各纵担任攻城。

这种部署,在下列的两种情况下是准备予以改变的,即:

(一)在阻援与打援有出乎意料的顺利(歼敌甚多,敌已停顿),而攻城尚未得手之时,应当从打援方面抽调兵力参加攻城。

(二)攻城已有把握,但尚不能最后解决战斗。而援敌则因被阻难于急进之时,亦可以打援方面抽调一部兵力参加攻城。

但在另一种情况下,则应准备作和上述调动相反的调动,即在攻城第一阶段中,已经证明不能短期解决战斗,而援敌又大举进犯,非歼灭援敌不能继续攻城,在此种情况下则应坚决攻城兵团中抽调一部至半数兵力,(除占领飞机场及其他必要部份外),加入打援。

此点,你们亦应预先作精神的准备。

至于攻城部署应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集中优势兵力攻占西面飞机场,东面不要使用兵力,此点甚为重要,并应迅即部署。

第二阶段则依战况发展,将主力使用于最利发展之方向,如果东面利于发展,则应使用于东面。

整个攻城指挥,由你们担负。

全军指挥,由粟裕担负。

整个战役应争取一个月左右打完,但必须准备打两个月至三个月,准备对付最困难的情况,并以此作为一切部署和工作的主要出发点……

许世友久久捧着毛泽东的电报,细细地读,深深地领会。

毛泽东对他的信任,毛泽东对他的谆谆教导,毛泽东对他的肯定,毛泽东对他的求胜心切、轻敌思想,急躁情绪的告诫,都令他激动,激动得情不自禁,步出住处,至庭院,极目远眺西柏坡方向。

对毛泽东的指示,他心悦诚服,完全遵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