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晚,我们的飞机在沃罗涅日附近的机场着陆。前来迎接的人中有博金。总司令立即向参谋长详细询问西南方面军的情况。
博金报告,敌人11月25日发动的进攻仍在继续。在第13集团军地带,即叶列茨方向进行了特别猛烈的攻击。第3集团军也不轻松:突入利亚日斯克方向的古德里安军队正迂回它的右翼。新的援军正由后方向在叶列茨方向进攻的三个德军步兵师开来。敌人力图割裂第13集团军,突向扎顿斯克。只在卡斯托尔诺耶方向,敌坦克第9师和摩托化第16师才毫无进展。这样,分别向叶列茨和卡斯托尔诺耶进攻的德军两个突击集团间的缺口一天天增大,迫使敌人拉开了兵力。这对我们是有利的——较易于向敌军叶列茨集团后方实施翼侧突击。但我们将要在敌人继续进攻条件下发动战役。
我军突击集群应在12月5日日终前集中完毕。骑兵第5军骑兵第3、14师已从12月1日起开始前出集中地域:应编入该军的骑兵第32师已于12月3日集中完毕。摩托化步兵第34旅和近卫步兵第1师还在行军。坦克第129旅刚刚组建完毕,已开始把它调往出发地域。
现在还没有决定怎样更好地使用这些兵力。把它们交给A·M·戈罗德尼扬斯基将军的第13集团军?可是他现在正在抗击敌人,这些军队可能被牵制在防御战斗中。最好是把它们留归方面军调遣,责成科斯坚科将军指挥,并从西南方面军司令部调给他一个作战组,加强原有良斯克方面军的一些军官,作为领率机关。
“我们必须加紧进行战役准备。”博金说。“莫斯科附近显然有了某种极端重大的情况。从大本营在那里采取的措施来看,可以推测到敌人将要受到严厉惩罚。沙波什尼科夫元帅说,大本营要求我们无论如何暂停第3、13集团军的退却,可靠保障与西方面军的接合部,并要最积极地理解这些话。由于你们推迟归期,我们不得不自行搞了些进攻决心的初案——没有时间去做准备了。因此,我们今天已给军队下达了当前战役的具体任务。我们不自以为我们的决心是绝对正确的。如果你们发现有必要修改的地方,那还来得及修改……”
“梗概都清楚了,”总司令打断他的话,“其他情况到沃罗涅日再报告吧……上车!”他下完口令,快步朝自己的轿车走去。可是他打开车门后,忽然又停住了,把我叫到跟前:
“是这样,巴格拉米扬同志,您立即收拾一下,到突击集群的集中地域去,我任命您为突击集群参谋长,司令员是科斯坚科同志,他在战役实施期间还要指挥第3和第13集团军的战斗行动。到发起进攻前,时间勉强够用,因此您要快去。”
“参谋长倒是有了,可是司令部还没有!”我忍不住说。
“您从我们司令部挑人,认为需要多少就挑多少。通信工具您也会得到的。完了,行动吧!”
我久久目送着总司令远去的汽车,陷入了沉思,我思考着这突然落到我身上的急务的含义,直到听见博金的喊声:
“伊万·赫里斯托福罗维奇!快上车,我们去司令部。”
我们在沃罗涅日立即着手组建临时司令部。大家知道,西南方面军司令部同时又是整个西南方向总司令的指挥机关,因此我们的人员本来就不够。要为我的集群拨出参谋人员不是件易事。挑选每一个人都得争一番。只是在自己的作战部,我才能没有任何阻碍地挑选我所需要的参谋人员。接替扎赫瓦塔耶夫上校的我的新副部长A·H·鲁赫列上校,努力帮我尽快挑选所需要的同志。
直到深夜才终于确定了应该和我一起去指挥新快速集群进攻的人员,在一切正式文件中,这个集群都冠以集群司令员科斯坚科将军的名字。
作战部有几位军官编入了我的司令部,他们中间有雅科夫列夫上校、索博列夫中校和格里戈里耶夫、马修克、切列维琴科少校。使我由衷高兴的是情报部派出的参谋组由我的老同学卡明斯基上校领导。方面军通信主任多贝金将军给我派了三名军官。几小时后,我就要率领这么个小型司令部去指挥就其人数和战斗编成而言几乎不比友邻第13集团军小的军队集群了。
我在查看自己的助手名单时,注意到他们中间连一个后勤指挥员都没有。谁来帮助我哪怕组织一下军队物质保障的监督呢?我急忙去找博金。他安慰说,已令原布良斯克方面军后勤部调出一些人给O·F·科斯坚科将军。
当一切组织问题都已安排停当后,我便试图对人员进行装备。当时严冬已经到来,夜间气温低到零下三十度。司令部行政管理科长显得异常吝啬,这已是某些经济管理人员的特征。无论我怎样请求,他都远远没有全部满足我们的防寒物品申请,说凡是没有领到的冬装,我们都会在卡斯托尔诺耶领到。我们的新财务主任、二级军需员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杜托夫则比较好说话。当我到他那里时,他已经睡了,只好把他叫醒。他伸着懒腰,埋怨道:
“谁撞上鬼了?”
可是他看到我后,就彬彬有礼地问了好,听完我的话后,欣然回答着:
“这件事我们马上就办,将军同志!”
他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没过十分钟,就满足了我的一切请求。
当天夜间,我们坐上了行驶于沃罗涅日和卡斯托尔诺耶间的工程列车。拂晓便到了目的地。我们找到了科斯坚科将军。他的快速集群指挥所开设在卡斯托尔诺耶。目前这一指挥所只有科斯坚科和陪同他的两名军官。不难猜到司令员是多么迫不及待地等着自己的司令部到来:进攻可是明天早上就开始呀。将军一个劲地责备我们迟到。不过我已知道,科斯坚科尽管外表严厉,说话有些尖刻,却是一个最善良的人,和他一起工作是轻松的。我们从战争的头几天起就互相抱有真挚的好感。这次科斯坚科也很快就走了。
受博金委托拟制战役计划的第13集团军参谋长佩特鲁舍夫斯基上校来了。他详细向我介绍了进攻准备过程。
“怎么会这样?”我诧异了。“你们集团军可是明天就要出发了。”
“是的,看来同时突击是搞不成了。”
我很喜欢A·B·佩特鲁舍夫斯基的文化修养。他挂满征尘的军服在作战条件下看来显得出奇地整洁,他穿起来也格外幽雅。佩特鲁舍夫斯基谈话很平静,总是带着老参谋人员那种引人注目的谦恭。他的话有言简意赅的特点。不过,他给我说的这些却不能使我高兴。我明白,战役计划实际上还没有开始拟制。只做了唯一的一件事:给军队下达了进攻战斗命令。但是,无论是协同动作计划,还是战斗和物质技术保障计划,还是无线电信号表,还是密码地图,凡是准备实施进攻战役的司令部所需做的事,目前一件都没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方面军司令部过晚下达准备战役的指示。博金在等总司令由罗斯托夫返回时,看来在定下决心之前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元帅回到沃罗涅日后才定下决心。
我的一些助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把发起进攻的时间往后推延几天是不是更好?但是,拖延是不行的。必须看到,夺占了帕韦列茨、斯科平和切尔纳瓦等市的敌人,有前出我北翼各集团军深远后方的危险。敌人在叶列茨方向也在继续进攻。昨天叶列茨沦陷,法西斯分子已向扎顿斯克急进。只在卡斯托尔诺耶方向,敌人才被迫抗击我军的顽强反冲击。由于德军各师继续在叶列茨方向推进,这些师的正面便大大拉宽,中间形成了一些保障薄弱的地段。这就使我们有可能在这里实施突然的突击。科斯坚科将军的快速集群应与第13集团军协同,尽快实施这一突击。
佩特鲁舍夫斯基把军队实力表交给了我。快速集群共有约两万人、八十二挺重机枪、三百六十挺轻机枪、八十门各种口径的迫击炮、一百二十六门火炮(包括反坦克炮)。坦克目前一辆也没有。第13集团军(我们集群应与其密切协同)编有六个人员很少的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还有一个甚至一辆坦克都没有的坦克旅(总计一万九千人、六十挺重机枪、九十五挺轻机枪,二十一门火炮和五门迫击炮。)
我们把自己的兵力同德军兵力(战役过程中这些情报差不多完全得到了证实)比较后,结果是不能令人高兴的。我们的人员大约比敌人多八千人,但法西斯军队的机枪却多得多(它们有两千多挺,而我们不到一千挺);敌人有四百七十门火炮和迫击炮,我们只有二百四十五门;敌人有四十至五十辆坦克,而我们目前连一辆也拿不出来。
按照军事学术理论,在那样的兵力对比下是不可能进攻的。可是1941年秋季红军越来越经常地推翻了过去的陈规。
我们刚刚实施的罗斯托夫进攻战役,就是一个例子。
我们的军事首长越来越经常地重温大家喜欢的苏沃洛夫名言:“在战争中要做敌人认为不可能做的事。”
我在熟悉下达给快速集群的进攻战斗命令内容时,惊奇地发现,这一命令同方面军司令部的战斗号令明显不一致:博金规定我们快速集群向利夫内实施主要突击,而科斯坚科将军却把主要突击大大右移,指向叶列茨。
“科斯坚科认为这样较好。”佩特鲁舍夫斯基简炼地解释说。
我再次看了一遍方面军司令部的战斗号令。任务规定得很明确:
第3集团军扼守所占防御地区,并向叶无列莫
夫、阿尔汉格尔斯科耶方向实施积极行动,在那里
牵制法西斯军队(积极行动,指的是进攻)。
第13集团军以一部兵力在叶列茨以北进攻,与快速集群对进,不让敌人夺取叶列茨市。
快速集群由叶列茨西南六十公里的地域向西北面利夫内市进攻,以便通过向翼侧和后方实施突击,粉碎敌军叶列茨集团(博金努力给编入快速集群的
每一个兵团都详细规定了行动。)对于配置在快速集群以南的第40集团军,则要求它实施积极行动,不
让敌前出我进攻军队的翼侧和后方。
文书中一切都是规定得十分详细,表现了博金将军的作风:他爱亲自考虑预定战役的细节,实际上是替执行者解决一切问题。当时这是一种相当普遍的通病。我历来不喜欢这种领导方法——它会降低部属对自己力量的信心,妨碍其创造能力的发展,使其学会只指望上级指示。
科斯坚科本来只要照抄从方面军司令部收到的文件,分发到军队无条件执行就可以了。但是他却采取了另一种作法。
博金将军力图将快速集群主力调到敌军叶列茨集团深远后方的交通线,即利夫内地域,看来他是认为法西斯军队预感到威胁后,会自动西逃,从而遭到我军各兵团的突击。但是科斯坚科不指望敌人自愿逃窜,因此他决心直接向法西斯进攻集团翼侧和后方实施主要突击。
两位同样有经验的军事首长意见分歧的原因是不难理解的。当博金选择突击方向时,敌军进攻集团还在叶列茨接近地,因此它的主力躲不开我军的突击。可是当战斗号令发到科斯坚科将军手里时,情况已发生变化:敌人夺占了叶列茨,并继续向东和东南深入。在这种情况下,方面军司令部预定的主要突击方向,就会使快速集群基本兵力远远偏离敌军集团,从而增大粉碎该集团的困难。
我由于了解分歧的实质,便不动摇地支持科斯坚科将军。但这时我们已收到由总司令签署的进攻战斗命令。他仍然让方面军参谋长下达的预先号令有效。
科斯坚科将军开始以其特有的顽强精神坚持自己的决心。博金企图说服他,指出集群司令员改变自己主力的进攻方向,是要犯错误的。
“敌人会从你们那里溜走的,你们简直是要把敌人拉出口袋。”
但科斯坚科将军坚持自己的观点,并要他将此情报告总司令。深夜,我们终于收到了简短的答复:“总司令不反对。”就这样,我们坚持住了自己的决心,但我们怎样去实现它呢?
要知道,战争中能导致胜利的决心才是最理想的决心。
12月6日早晨。寒冷的冬日只是把最初的光芒撒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映射出玫瑰色的光辉,但却不能晒暖感到彻骨寒冷的士兵,他们正成行军纵队开赴对敌人发起冲击的地域。
按照总司令的命令,进攻本来应该开始了。可是科斯坚科将军的担心已被证实是有道理的:各师刚刚占领出发地区,它们的司令部则还在路上。
近卫步兵第1师参谋长K·A·卡谢耶夫中校派来了一
个联络军官,这位军官报告,各团已进至居民地捷尔布内、博尔基、小博尔基、亚历山德罗夫卡。各先遣支队和侦察分队试图北进,但被敌人猛烈火力所击退。在近卫军到这里之前,这一地域没有我们的部队,所以我们未掌握盘踞此地的法西斯军队的情报。而没有这些情报就发起冲击是危险的。况且又没有什么人来组织冲击,因为只是师参谋长和各先遣部队一起到了,师长鲁西亚诺夫将军还在路上调拢落后的部队和后勤。
骑兵军的处境也大致如此,它的先遣部队占领了亚历山德罗夫卡、卡扎科沃、波格丹诺沃、下博利绍耶、瓦西里耶夫卡等村。在此继续北进的尝试也未成功。
科斯坚科将军听我报告完快速集群各兵团和部队的实际态势后,确信我们在明晨以前不可能开始进攻。
中午,科斯坚科和第13集团军司令员取得联系,该集团军由C·C·莫斯卡连科将军指挥的突击集群已转入了进攻。A·M·戈罗德尼扬斯基将军抱怨我们的快速集群今天未支援他的战斗编成很小的军队冲击,致使这些军队单独和敌人作战。科斯坚科答应明天早晨改变现状。他不掩饰自己对一切都那么不顺利所感到的不快。但后来的情况表明,推迟开始进攻的时间对我们是有利的。
法西斯头目把第13集团军突击集群的冲击当成了我军主力的进攻,急忙把自己的全部预备队都调到叶列茨地域,大大削弱了自己在科斯坚科将军快速集群当面的军队防线。于是,这一偶然性便减轻了我们完成艰巨任务的困难。
两小时后,我请博金将军接电报,向他详细报告了我们快速集群的前出方向和状况。我告诉他,无论是克留琼金的骑兵第5军,还是鲁西亚诺夫的近卫步兵第1师,都来不及全部集中于出发地域,进攻不可能在明晨以前开始。我还对后勤保障表示十分忧虑。目前我们完全无法想象要怎样组织伤员的后送和对进攻军队的物质技术器材供给,谁负责这些工作。
我再次提醒博金,我们总共只有一部无线电台,原布良斯克方面军司令部的通信工具没有到,也未必能到。因此,必须要求多贝金将军马上给我们找来一些电台。最后,我请求尽快给我们送来必要数量的地形图、几辆小汽车和一个野战食堂。参谋长答应立即叫方面军后勤部组织计划部长J·T·加夫里洛夫上校来,让他亲自回答我所关心的涉及后勤保障的全部问题。他答应12月7日凌晨送来地形图。
博金用沉默来回避拨给通信工具的问题。我又重复了一遍,说我们担心在进攻过程中失去对军队的指挥,因为我们现在只有电话通信,可是一等我们前进,电话通信就会中断。我们简直没有任何野战通信工具,主要的是没有无线电台。我坚持请参谋长责成多贝金将军尽快在捷尔布内站为我们构筑一个运动通信枢纽。
博金对我提出的理由作了回答:“好。我马上采取措施。”
这次谈话的第一个结果,是负责组织我们集群后勤保障的加夫里洛夫上校叫我去通话。他告诉我,科斯坚科集群的全部技术器材供给,从12月6日早上起已由第13集团军后勤部长负责,他应在捷尔布内站开设一个供给站,一切物质器材都应按照快速集群司令部的申请送到那里。从与加夫里洛夫进行的通话中得知,我们应在我集群各部队中建立的储备量是:坦克不少于两个弹药基数,步兵和摩托化部队三个弹药基数,各种车辆不少于三个油料基数,粮食和饲料不少于五日份。我从加夫里洛夫的解释中只明白了一点:对我们集群的供给刚开始安排。
加夫里洛夫听说原布良斯克方面军后勤部的指挥员尚未到达,便答应采取措施。
当我向科斯坚科将军报告同方面军后勤部代表的谈话结果后,他用骑兵的口头语怒骂了一句。
下午三点多钟,总司令叫我们直接通话。科斯坚科在前往电报室时低声说:
“这回该我们挨骂了!我们改变了他的决心,元帅不会饶我们的。”
但是,使我们高兴的是,科斯坚科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谈话一开始就十分平静和认真。
“你们应该开始做的事准备好了吗?”总司令问。“还有一件事。我们不完全同意右偏,因为需要保持西北方向,哪怕在进攻第一日和第二日保持也好,右翼不得越过奥雷姆河……”
“看来熬过去了。”科斯坚科对我低声说。
将军抚平了放在他面前的地图,首先开始给电报员口授关于骑兵军和近卫步兵师部队态势的报告,然后才开始说明他不同意总司令决心的理由。
“因为,”他说,“敌军主要集团配置在叶列茨地域及其以南,它继续拼命向东南急进,我请求准许用近卫第1师的兵力沿奥雷姆河东岸进攻,而让克留琼金的骑兵军沿该河西岸前进,该军任务是进至尼基茨科耶地域,切断由叶列茨通往西面和西南面的敌人交通线……其所有部队都用于执行这一任务。请批准。”科斯坚科想了一下,补充说:“请注意,我集群当前目的是与第13集团军协同粉碎敌军叶列茨集团……”
当电报员开始接收元帅的答复时,科斯坚科迫不及待地抽出纸条,而不等把它粘上。他很快地看完了复电,舒了口气,把纸条递给我。总司令复电说:
“好吧。我们让你们下达的完成当前任务的号令仍然有效。可是我预先警告您,不许在刚与敌人接触时就让部队转向右边,用正面突击去代替翼侧突击。我要求近卫步兵第1师大胆向罗格、皮亚特尼茨科耶一线前出,要求骑兵坚决向北挺进,同时向利夫内方向派出强大的侧队。不能在敌支撑点旁滞留,而要绕过去。”
接下去谈的是进攻的细节。科斯坚科将军对元帅的所有建议都简短地回答:
“明白了。执行。”
他对总司令未迫使地修改决心是这样高兴,以致忘记申诉我们缺少什么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结束同总司令的谈话,被冻得通红的A·H·鲁西亚诺夫将军和旅政委级C·O·加拉杰夫就到司令部来了。加拉杰夫问过好后,马上就去科斯坚科那里,我则叫住了自10月以来未曾见面的鲁西亚诺夫,开始问长问短。
鲁西亚诺夫看上去休息得很好,显得容光焕发。蓝色的眼睛闪着激奋的神色,仿佛在问:“喂,下一个要揍的是谁?”他的近卫师多少次打败了法西斯军队,多少次漂亮地摆脱了困境,以至师长充满了可以胜任一切任务的信心。这一次他又立即对我说出了自己的企图,说了他打算明天怎样粉碎敌人。鲁西亚诺夫不抱怨准备进攻的时间少,不抱怨人们行军劳累,不抱怨后勤人员还来不及运来足够数量的弹药,可是他坚决请求一件事,就是给他增拨运输工具用来后送伤员。我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一个劲地重复说:
“要找到,伊万·赫里斯托福罗维奇,要找到。”接着又解释:“我向前推进时,应该相信,我的任何一个受伤战士都不会得不到医疗救护。”
我答应向卫生部长要几辆汽车,并建议首先在周围村庄找些马匹和雪撬,待进攻开始后可利用缴获的运输工具来后送伤员。师长想了一下,同意也应该利用这个可能性。
我们去找科斯坚科将军。鲁西亚诺夫和他长时间地讨论了这次进攻中的各种行动方案。得到对所有问题的答复后,他回师里去了。
而西南方面军政治部主任C·G·加拉杰夫在我们这里待到很晚才走。得到半小时喘气时间后,我和他攀谈起来。谢尔盖·费奥多罗维奇向我打听解放他的故乡罗斯托夫市的战斗详情。他得知罗斯托夫郊区的村庄已被希特勒分子夷为平地后,苦恼地说:
“和平居民还得在这场可怕的战争中流多少血哟!”
我问他是在哪里遇见鲁西亚诺夫的,加拉杰夫说,他率一大批方面军政治工作人员几乎走遍了快速集群的所有部队,他是在行军中开始熟悉鲁西亚诺夫师的。
“真是英雄!”他赞叹说“他们刚退出战斗,进行了精疲力尽的行军,可是既不说累,也不请求喘喘气。我们进行的所有谈话都以这样的问题结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加拉杰夫沉默了一会,深信不疑地说:“一个师里保留经过战斗锻炼的指战员核心具有多大意义呀!这个师多少次补充了没有打过仗的新兵。可是过一、两个月后,这些人受到本师战斗传统的熏陶,你便无法看出他们同英雄老战士的区别了。”
当快速集群兵团和部队向出发地域行军时,方面军政治部工作人员和各部队政治工作人员一起研究人们的思想,向他们讲明新的战斗任务。他们在党的短会上,在与战斗积极分子谈话和短暂集会过程中,说明当前战役对我军在莫斯科附近夺取总胜利的意义。政治工作人员指出,叶列茨附近的进攻,将是对粉碎法西斯侵略者事业的新贡献,是苏联军人在罗斯托夫和季赫温附近奠定了基础的光辉创举的继续。
加拉杰夫满意地指出,方面军和集团军出版物对加强军人的进攻精神提供了不可估量的帮助。它的影响是巨大的。积极参加我军报纸工作的强大的作家和诗人队伍,在这方面立下了不小的功勋。加拉杰夫说,现在有三十位作家协会会员在西南方面军各报编辑部工作。在这些会员中,他特别尊敬地提到了亚历山大·别济缅斯基、米科拉·巴然、万达·瓦西列夫斯卡娅、叶夫根尼·多尔马托夫斯基、亚历山大·柯涅楚克、亚历山大·特瓦尔多夫斯基。
“这真是我们宣传的重炮。”加拉杰夫自豪地说。“作家们富于感染力的词句,激发士兵们勇敢作战、渴望建立功勋和无比憎恨法西斯侵略者。”
我听加拉杰夫说话时,不由自主地想起,战士们是多么盼望及时收到新报纸。因此,人们听到对报纸送不到前沿阵地的抱怨,比对面包送迟的抱怨还要多。方面军《红军报》的《直接瞄准》专栏和专门揭露法西斯侩子手罪行的该报名为《暴徒》的副刊,总是被读到纸张破碎。不难想象,当《直接瞄准》、《暴徒》的作者们出现在各分队时,战士们有多么兴奋。
加拉杰夫说,同他一起来的政治工作人员将在快速集群留到战役结束。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当各级首长在解决主要突击方向问题时,我们这个人手少的司令部忙得不可开交:要标绘地图,使图上直观显示出各兵团和部队在进攻第一日和随后几日的任务,要起草给军队的战斗号令,要拟制侦察计划,要绘制通信要图,并说明其以后的展开情况。但还有许多事没做,因为没人去做。于是只好不拟制后勤保障计划、无线电信号表和密码地图。这在战役过程中给我们增加了许多军队指挥方面的困难。原因只有一个:匆忙。实际上战役准备时间仅一昼夜:12月4日傍晚下达进攻战斗号令,12月6日早晨就要开始进攻了。要周密计划和保障那么复杂的战役,我们的小司令部当然需要多得多的时间。我的同事们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为什么总司令力图尽可能快地发起进攻呢?他当然很明白,只有方面军快速集群立即转入坚决进攻,才能消除我方面军右翼越来越大的危机。同时他也知道,12月5日和6日,西方面军和加里宁方面军将在莫斯科附近发动总攻。西方面军承担主要任务。它们应在首都以西和以南粉碎以坦克兵团为核心的法西斯军队主要突击集团。同时,加里宁方面军应粉碎德军第9集团军,并在解放加里宁市之后前出西方面军当面的敌军后方。我们西南方面军右翼应粉碎叶列茨集团和前出法西斯突向莫斯科南接近地各师的交通线,配合夺取总胜利。
这样,我们所准备的战役,乃是即将开始的莫斯科反攻的一部分。所以,使这一战役在时间上与西方面军的行动相协调,是十分重要的。
距发起冲击大约还有八个小时,我们的侦察兵卡明斯基上校向科斯坚科将军报告,在我集群当面发现德军新锐的步兵第95师。我们过去就知道该师编入在叶列茨方向进攻的集团,可是,关于该师如今正在我们当面展开的情报,仍然使我们警觉起来。
还没过半小时,从B·D·克留琼金将军那里发来了紧急报告:“在扎马赖卡村地域抓到一名军官,是步兵第95师的设营员。他供称,师司令部现设在小奥利沙内,师长派他到博尔基村为师司令部准备房子……”
我骑兵第5军部队已在该村接近地展开。根据新到的德军师师长打算在这里配置其司令部这一情报,不难猜到,敌人并没有看出他们会有什么威胁。
科斯坚科对这个俘虏很感兴趣,命令将他押送卡斯托夫诺耶。
已到了半夜,博金将军把我叫去通话。他又十分仔细地问起我们军队的态势及他们对明天早晨开始进攻的准备程度。我请他相信,军队已做好准备,将如期出发。
我说到被俘军官的供词时,方面军参谋长很不安。直到他得知法西斯新锐师的出现并不是由于德国人识破了我们的企图,才稍微平静了些。
博金读完我的全部报告后,作了归纳:
“可以认为,军队已经占领进攻出发地位。现在必须再次提醒鲁西亚诺夫和克留琼金,要他们坚决行动,不纠缠于正面战斗,而要从西面迂回敌人。请转告科斯坚科将军:虽然元帅准许他直接向北行动(他是考虑到这样做终究可使我军前出到德军叶列茨集团主力翼侧),但如敌人在此方向进行激烈抵抗,就必须立即转向西北,寻找未被占领的间隙地,向敌人后方前出。我想鲁西亚诺夫和克留琼金懂得这一点,但如果他们不懂得,那就要及时告诉他们……”
接着博金转达了法拉列耶夫将军的抱怨:我们的军队未标示自己的到达线,因此飞行员怕命中自己人。他问我们是否收到了通信工具。我回答,只收到了多贝金将军发给的第二部无线电台,而应该从原布良斯克方面军领率机关运来的其余器材,却至今没有到。
最后,参谋长通知,第13集团军在过去一天内已切断了叶列茨通往叶夫列莫夫的公路。一个师已冲入叶列茨东郊,另一个师正从西北面合围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