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十月革命节快到了。在苏维埃国家诞生二十四周年即将来临之际,我们的人民经受了最困难的考验。在主要的莫斯科方向,法西斯重兵距我国首都仅八十至一百公里,在南面,敌人已逼近高加索大门。

看来这是我们最艰难的时刻了。1941年战局达到了最高峰。军队越来越需要武器和弹药,而由于许多大工业区被敌人夺占,武器弹药的生产却急剧缩减。向东部疏散的企业刚刚在新地点展开。工业还没有能力补充军队在飞机、坦克方面的损失。弹药缺乏的情况越来越尖锐。军队忍饥挨饿,还要珍视每一发炮弹,实在太需要武器装备了。

总情况就是这样。而当时方面军军事委员会面临的问题是:在新地区巩固以后究竟还干什么呢?看来,连谈也不能谈转入积极战斗行动的可能性。一切都使人想到消极防御已经势在必行。但方面军两翼的危险态势仍然迫使人们去寻找另外的解决办法。在我们右邻,布良斯克方面军部分兵力已陷入敌人合围。左邻的态势也同样紧张:克莱斯特坦克集团军的突破正威胁着罗斯托夫。

我们在方面军司令部对于我军行动的前景想了很多。我越深刻地分析情况,就越确信,在那样的处境下消极防守无异于死亡。应该进攻,一定应该进攻。我反反复复掂量着我们的能力。集结一个十分强大的集团是困难的,但又是可能的,虽然有点冒险。我把自己的计算给参谋长看了。博金永远是积极行动的支持者,他立即热烈支持我的想法。

“我们需要进攻,”他说,“这不仅仅因为要消除两翼的威胁。进攻能提高军队的士气,而现在,军队由于长时间后退,有些精神不振。我们应该用哪怕微小的,但却有成效的胜利使人们振作起来。但是在哪里、用哪些兵力去进攻呢?这是我们要好好想一想的问题。有一点是清楚的:我们应该最大限度地集中力量,先实施一次多少大一点的突击。”

我们又在图上研究战役情况。为了在北面帮助受到敌人强大压力的布良斯克方面军,我们可以由卡斯托尔诺耶西北实施突击。但是南面形成的情况对我们较为有利,而且刻不容缓。在这里,南方面军威胁着克莱斯特坦克集团军拉得太宽的左翼。如果我们在这一地点分割敌人正面,然后前出其坦克突击集团后方,那么我们不仅将得到精神上和政治上的巨大好处,而且将消除对罗斯托夫的威胁,因而也将消除对北高加索的威胁。

当我说出这一设想后,博金表示同意:

“是呀,看来不能有两种意见:一切迹象表明要在罗斯托夫附近实施突击。不过,我们现在应不失时机地努力寻找必要的兵力兵器,以便也从卡斯托尔诺耶地域对敌人实施突击,援助布良斯克方面军。”

我们计算了可以调来参加南部进攻战役的兵力兵器,在图上标出了我们的企图。参谋长委托我向总司令报告。

“你想出来的,你也内行。”

C·C·铁木辛哥元帅听了我的报告,仔细看了我们的图,上面的红色粗线箭头直指克莱斯特军队的翼侧和后方。然后,他沉思地说:

“要走这一步就得在罗斯托夫西北建立一个足够强大的突击集团。现在南方面军没有那么多兵力。看来,西南方面军得分出点什么来给切列维琴科。要是大本营明天又从我们这里要走南方面军怎么办呢?那时转隶到那里的一切兵力兵器便脱离我们,再也不复返了……”

我们沉默不语。在我们缺少军队的情况下,他的说法是极有道理的。元帅长时间研究地图后说:

“不过,为了有利于事业,我们还是这么做吧。我们大略估算一下,我们在不受特别影响的情况下能给南方面军调去哪些兵力。这些兵力加上切列维琴科调到白卡利特瓦地域进行补充的那几个预备师,将能帮助我们建立突击集团骨干,用于未来的进攻。”

“要是把这些兵力联合起来,置于统一的指挥之下就好了。”博金说。

“对。”铁木辛哥表示赞同。“我们将组建一个新的集团军领率机关。正好我们储备了一个有经验的、经过战斗考验的将军。我指的是洛帕京少将。他今天刚请求快点让他去作事。你们也想想这些事,进行必要的计算,并拟制号令。我们将不拖延:今天就在军事委员会上讨论这些问题。”

晚上,军事委员会召开了会议。会议一致支持进攻思想。

剩下要做的就是事先征得莫斯科同意。

我记得10月31日就此问题进行了第一次通话。总参谋长听完总司令的报告后,表示担心:现在实施大进攻是不是太冒险了,西南方面军把自己的一部兵力转隶友邻会不会破坏它的稳定性。“战争中不冒险是不行的。”铁木辛哥简单地反驳说。

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命令在发给最高统帅的电报中说明自己的建议。当日,我们拟就了电文。电报中说:

“敌人在前山至哈尔科夫、斯大林诺、塔甘罗格地域后,已暂停进攻,开始用步兵缓慢地把我们挤出顿巴斯。其坦克集团军继续留在罗斯托夫方向……南方面军就其人数和武器装备来看,不可能可靠地挡住敌人进路,也不能保证同第56集团军一起扼守住罗斯托夫。况且,敌人的推进对整个南线来说都是危险的,有割断高加索与顿河以及伏尔加河流域联系的威胁。敌人突入南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后方的威胁,将迫使两方面军退后和肃清顿河、甚至霍皮奥尔河中下游地区的敌人。与此同时,却会给敌人让开通往库班以及斯大林格勒方向的道路。

考虑到克莱斯特集团军是主要危险,所以应该冒削弱西南方面军的风险,通过减少它的兵力来加强南方面军。同时,我们想着手组建第37集团军领率机关,打算将南方面军首长拨出进行补充和整顿的四个步兵师编入该集团军。我们请求发来:三万支步枪、五百挺轻机枪、二百五十挺重机枪、二百门反坦克炮、一百五十门野炮和二百辆坦克。”

C·C·铁木辛哥签署后,命令立即将电报发往莫斯科,我们照办了。

采取积极行动的念头不只是我们才有。晚上六点多钟,切列维琴科将军通过有线电报请求准许用第9集团军的三个步兵师、两个坦克旅和新切尔卡斯克骑兵学校的一个支队,对敌人实施短促突击。方面军司令员请求由第56集团军支援这一进攻。元帅摇头说:

“为这些不痛不痒的突击消耗兵力是没有意义的。应该准备那种能使敌人记往很长时间的突击。”

铁木辛哥元帅和切列维琴科通了话。

“我们想组建一个集团军领率机关,并把它和西南方面军的一个步兵师、一个坦克旅、两个反坦克炮团和两列装甲列车一起交给您指挥。我们建议任命洛帕京将军为集团军司令员,师政委级波波夫为军事委员会委员,瓦连尼科夫上校为参谋长……我们拟在伏罗希洛夫格勒组建该集团军领率机关。您有什么意见?”

切列维琴科回答,新的集团军领率机关最好派往白卡利特瓦,那里现在有三个步兵师正在组建中。让这三个师也隶属洛帕京。

切列维琴科还没有领会到总司令正准备实施大的进攻,而且恰恰是为此才匆忙组建一个新集团军的,所以他又一次提起了自己打算对敌人实施一些短促突击的事。

“其中,我们拟在古比雪沃地域实施一次那样的战役。目的是粉碎敌人一个坦克师和一个摩托化师,并进至米乌斯河。我们将为此调集兵器,但这样就将削弱我们和友邻的接合部。我们请求列梅佐夫同志用积极的行动保障我们的战役……”

切列维琴科一直只想着局部小突击,而不想大进攻。元帅让他不要着急,把一切都好好考虑一下。

从11月1日起,罗斯托夫方向出现沉寂。怎么回事呢?是希特勒分子在准备新的急冲呢,还是他们衰竭得再也无法进攻了?这要由侦察部门来回答。于是各级侦察加强了搜索。终于察明,敌人正在罗斯托夫方向集中强大的坦克和摩托化兵力。就是说,敌人在准备突击。但是克莱斯特会把自己的坦克和摩托化步兵开到哪儿去呢?是直指罗斯托夫,还是从北面迂回它?这两个方向都是我们极为薄弱的方向。不过,直接向罗斯托夫突击,对克莱斯特集团军也是危险的,因为南方面军左翼兵团威胁着它的翼侧和后方。最可能的是法西斯分子竭力迂回该市。

我军在罗斯托夫方向的进攻企图,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考虑成熟的。铁木辛哥元帅分析了全部可能方案后得出结论,把重建的集团军调到南方面军左翼第9、18集团军接合部最为有利。如果法西斯统帅部企图向南方面军左翼突击的话,那么这里出现一个新锐的苏军集团军,将会给敌人造成不小的困难;如果它还是直奔罗斯托夫,那么新集团军就和左右邻一起向克莱斯特集团翼侧和后方实施突击。

11月的头三天都忙于组织各集团军在新地区的防御,忙于调别洛夫骑兵军到莫斯科附近,忙于将指定的兵团和部队由西南方面军调到南方面军。大本营不知为什么迟迟不答复铁木辛哥元帅的建议。于是他决定不等莫斯科的最后决心,同南方面军首长会面,讨论未来战役的基本问题。

11月3日夜,总司令命令空军司令员法拉列耶夫将军保障他飞到卡缅斯克南方面军司令部。预定次日早晨八点钟起飞。

我们在司令部准备了一整夜涉及未来战役的计算和参考材料。最使博金将军忧虑的是这样一个想法:实际上将要执行全部任务的方面军首长和集团军首长会如何领会大举进攻的思想呢?他正确地认为,进攻成败在很大程序上取决于此。

“您知道,伊万·赫里斯托福罗维奇,”他对我说,“我们在思想上来一个坚决的转变是多么重要。我们已习惯于认为主动权被敌人牢牢夺去了,认为目前要做的是用积极防御去疲惫它,因为我们的力量暂时还不足以去干更大的事。而我们的力量确实是小了一点,武器和弹药特别少。但是问题不止于此。心理因素也不能忘记。我们一个劲地后退,已经习惯这一看法:敌人比我们强大,大进攻连想也不能想。小的反突击,小的反冲击——这都行,大进攻嘛——为时尚早。法西斯宣传机构用来装扮自己军队的不可战胜的光轮,也不知不觉影响了我们。已到了我们来揭露这一神话的时候了。”博金沉思着,笑了一下。“如果说以前我们觉得敌人象狮子,那么,现在我们要把它想象成老鼠。你笑?我倒想起了阿尔卡季·佩尔文采夫所写《科丘别伊》一书中的一段有趣的情节。科丘别伊这个天才的指挥员总是随身带着一张大比例地图。在这张图上,白卫军各团用一个个勉强可见的小圈标示,而科丘别伊的哥萨克骑兵连呢,却用大块大块的红颜色标示,一个个进攻的箭头迅猛地指向敌方。如果哪一个连在白匪优势兵力猛攻下开始后退,科丘别伊就会把连长叫来,指着自己的‘心理’地图严厉地问:‘你的兵力多大,他们的兵力多小,看见没有?’连长搔着后脑勺,呼哧呼哧地喘气,真的相信本连的兵力比白匪团的兵力多,不好意思地嘟哝着:‘那么个小虫子也想来咬我!……好,我的爷,我们去收拾它。’于是,他那个连的小伙子们便真的把白匪团击溃了。

“作家准确地看到:相信自己的力量,这已经使胜利得到了一半的保证。我们的将军当然不是科丘别伊的幼稚指挥员,可是在目前情况下,假如我们在把克莱斯特集团军同南方面军兵力相比时,能把它想象成那样的‘小虫子’,那倒不坏。克莱斯特当然是强的。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想方设法显示他的弱点。”

我老实承认,我和帕维尔·伊万诺维奇确曾千方百计缩小了克莱斯特集团军在南方面军首长和各集团军司令员眼中的战斗力。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有意违反了不能违反的原则:不允许对敌人的能力估计不足。但是,我和博金的出发点是:在当时,克服我军指挥员思想中的心理障碍是重要的,这种心理障碍的产生,是长时间退却的结果,并且不必隐瞒,也是由于敌人技术装备占优势而不知不觉相信退却不可避免的结果。

军事学术的行家们显然不会赞同我们的实验。不过,在战争中什么都会发生。我讲的故事再次证明了这点。不管怎样,我们在准备罗斯托夫反攻时的小计谋起了好作用。

早上,我们已到卡缅斯克-沙赫京斯克。南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们和许多将军聚集在一间大屋子里。任何东西都不能象军事首长对情况的判断那样暴露他的真实情绪。如果他相信自己的力量,并且准备去执行任何任务,那么他所努力强调的就不是敌人的优势,而是敌人的弱点。因此,总司令便从听取情况入手了。

第一个报告的是方面军情报部长亚历山大·菲利波维奇·瓦西里耶夫上校。他详细列举和评价了南方面军当面的德军兵团。在第12、18集团军当面进攻的敌军是施韦德勒将军集群的德军步兵第76、94、97师;意大利步兵第9、3、52师及德军步兵第198师和德军山地第49军。克莱斯特将军的德军坦克第1集团军准备在第9、18集团军接合部和在第9集团军和独立第56集团军当面恢复进攻。情报部长强调,不久前敌军几乎所有的师都补充了有生力量,各坦克兵团补充了坦克。克莱斯特的基本兵力(党卫“维金”师、党卫“阿道夫·希特勒”师,坦克第13、14、16师和摩托化第60师)在11月初已调到我第18、9集团军接合部前。

几个小时前抓到了一个法西斯军官,在他身上发现了坦克第16师的战斗命令。从这一文件和军官的供词中看出,克莱斯特准备在罗斯托夫方向用坦克第13、14、16师,摩托化第60师和山地第49军的兵力实施主要突击。进攻正面和方向均已明确规定。只有进攻开始时间尚未确定。

这一报告明显使总司令感到忧虑。

“采取了什么措施来抗击敌人的进攻?”他问切列维琴科。

方面军司令员报告:敌人可能在主要突击方向集中二百至二百五十辆坦克。我们在这里九十公里正面上防守的是哈里托诺夫将军的第9集团军。其兵力是四个步兵师和五十辆坦克。在集团军地带建立了九个反坦克筑垒地域,特别坚固的一个在季亚科沃地域该集团军与第18集团军接合部。在可靠的工程障碍物和地雷场后面配置了反坦克炮兵和坦克。为了提防敌人在某些方向突破,集团军司令员在后方留有两个坦克旅计五十辆战斗车辆作为预备队。

“我们一得知克莱斯特将对第9集团军右翼实施主要突击,”切列维琴科说,“我就命令哈里托诺夫向那里增调两个坦克师、一个坦克旅和四个炮兵团。”

“哈里托诺夫来得及实施这一机动吗?”总司令问。“我们俘获敌人的参谋,可能迫使克莱斯特匆忙开始进攻。”

“已经开始变更部署了,总司令同志。”

当抗击敌人可能进攻的全部细节都讨论过后,元帅沉思着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仔细打量着到会者。

“那么,下一步我们到底干什么,同志们?”

大家都困惑地沉默着。谢苗·康斯坦丁诺维奇解释说:

“待我们击退克莱斯特的这次进攻后,接着干什么?我们就这样抵抗吗?我们是不是也该那样揍揍敌人,让它不敢盯着高加索,而是回头看回老家的路?”元帅冷笑了一下:“难道你们觉得我是想入非非吗?或者你们已经那么惯于防御,都忘记怎么进攻了?”

“我们已经向您建议揍揍敌人了。”切列维琴科反驳道。

“可是您,元帅同志,一直没有答复我们的建议。”

“是的,雅科夫·季莫费耶维奇,我没有答复,因为我们现在不满足于粉碎敌人一两个师了。我们该想想大的进攻了。而且恰恰就在这里,在罗斯托夫附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打破希特勒突向高加索的计划。他把自己的魔爪伸向高加索,我们呢,等粉碎克莱斯特集团军后,就斩断他的魔爪。”

“修行者都想成仙……”切列维琴科阴郁地回答。“我们不反对,不过,目前我们哪怕把敌人挡住也好。粉碎克莱斯特坦克集团军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嘛……而且还是在所有集团军司令员都抱怨兵力连进行防御都不够的时候……

司令员越往下说,总司令脸色越显得阴沉。

“假如您的部下有这样的情绪,那是不好的,”他生气地用低沉的声音说,“而您这个方面军的头脑,假如也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那就更糟了。一个军事首长不相信事业会成功,那他就被人先战胜一半了。”元帅松了口气。“谁说我们没有力量拧下克莱斯特的脑袋?您有几个师正在组建?”

“七个。”方面军参谋长安东诺夫将军急忙回答。“五个步兵师,两个骑兵师。还有两个坦克旅。”

“瞧,你们有多大的预备队。”

“可是我们的武器不够补充它们。”切列维琴科反驳说。

“莫斯科会帮忙的。我们已请大本营帮忙了。”总司令想了想,又补充说:“我们将从西南方面军调两至三个步兵师、一个坦克旅、几个炮兵团及一些近卫迫击炮①归您指挥,还调大量航空兵来保障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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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即火箭炮。——译者注。

元帅看到将军们象入了迷似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便高兴地结束了自己的话:

“克莱斯特强大,他的坦克多,这是谁都不会争辩的。但是打仗不只靠数量,还得靠本事!虽然在整个西南方向法西斯分子的力量比我们大,可是在我们决定实施突击的地方,我们却可以通过从其他地段实施机动获得优势,哪怕是不大的优势。总而言之,我们不但要考虑怎样阻住克莱斯特,而且要考虑怎样消灭它!”

大家都活跃起来了。看得出,总司令以他无法抑制的乐观主义精神和坚强信念激发了同志们的热情,实施大进攻战役的主张使他们神往。

元帅宣布,他责成南方面军首长负责战役的直接准备和实施。

会上还讨论了党政工作问题。必须向每个指战员讲明,法西斯分子已经不是6月的法西期分子了。他们没有做过冬的准备。希特勒答应他们秋寒以前就要结束俄国战局,但实际上已经落空了。希特勒军队士气受挫,伤亡惨重。在各被占领区,侵略者已站不住脚。这决不是说敌人的兵力少。不,它还有很大的实力。我们不能对我们的人许诺说胜利会很容易取得。战斗将是艰苦的。法西斯分子以后会拼命挣扎,但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胜利(他们已没有这个信心),而是因为他们现在必须考虑逃命了。可是我们的人民和人民的军队有无穷的力量,敌人必将最后被消灭。

先期来到机场的法拉列耶夫已在那里等我们。他向总司令报告,空情好极了。

“那可要飞到沃罗涅日哟!”元帅开了句玩笑,大踏步朝飞机走去。看得出,他的情绪很好。

黄昏仿佛在等候我们的飞机在沃罗涅日机场顺利着陆,好刹那间降临潮湿的、浸透了秋雨的地面。我们的汽车关闭前灯行驶在沃罗涅日开始发暗的街道上,现在西南方面军指挥所设在这里了。

我们的房子就在眼前。房子看上去空无一人,窗户不露一点光亮:我们警卫长对灯火伪装的关切没有白费。可是一跨过门槛,就立刻投身到沸腾的生活中去了。作战参谋在床单那么大的地形图上忙碌着;方向参谋在拟制用电话传送的号令;他们的助手为了从各集团军获得最新情况资料,对着电话筒喊哑了嗓子。司令部正按照自己日常的前线节奏进行工作。

夜间比较平静地度过了,可是早晨……

9时,南方面军司令部报告:敌军已转入进攻。不出所料,克莱斯特将军的装甲集团正向从西北面掩护罗斯托夫接近地的第9集团军扑去。不难猜到,克莱斯特之所以着急,是想使我们来不及利用从我侦察部门俘获的德军参谋那里获取的情报。

这一报告使总司令和我们在方面军司令部工作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安。激战的烈焰可能吞没我们辛辛苦苦为预定战役集结起来的预备队。现在一切都取决于第9集团军了:它在敌人猛攻下能不能坚持住呢?而我们怎么也无法弄清它的地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切列维琴科将军也未能同哈里托诺夫的司令部取得联络。直到中午,方面军司令员才报告,敌人在第12、18集团军地带的冲击已被顺利击退,可是在第9集团军却形成了很严重的态势。克莱斯特向利哈亚和卡缅斯克总方向该集团军右翼各师实施了猛烈的主要突击。目前在那里发现了德军两个坦克师和一个摩托化师,但航空兵发现新的坦克和运载步兵的汽车纵队正从后方开来。(后来察明实施主要突击的是坦克第14、16师,摩托化第60师,党卫“维金”师)。

突击十分猛烈,我军被迫且战且退。根据切列维琴科的报告判断,第9集团军右翼的步兵第136师退到了第18集团军位置,并在季亚科沃地域进行巩固,这里我们已构筑了坚固的防坦克地域。步兵第30师部队退到了博尔德列沃。由此可得出结论,这两个兵团之间已出现了三十公里宽的缺口。在第30师左面防守的步兵第150师且战且退至新沙赫克斯克,甚至不用知道详情也能明白,第9集团军的态势已经很危险了。

总司令迅速分析情况后,不同意切列维琴科关于克莱斯特集团军似乎冲向卡缅斯克的结论。元帅的结论是,克莱斯特最可能奔向沙赫特,从北面迂回罗斯托夫(这一结论很快就被证实了)。

铁木辛哥问博金,可以用什么去帮助第9、18集团军。方面军参谋长回答,步兵第99师正开去归第18集团军司令员科尔帕克奇将军指挥,另外可将A·A·霍伦的骑兵军转隶哈里托诺夫。

“可是,这个军的几个师刚开始补充吧?”

“那又有什么办法?就让霍伦的军稍微增援一下第9集团军也行,同时,坦克第142旅也将开到新沙赫京斯克。”

“这太少了。”总司令反驳道。“克莱斯特用坦克重兵猛攻哈里托诺夫集团军。要集中我大部分轰炸和强击航空兵来对付这些兵力。”

“是的,这毫无疑问。”博金欣然同意。

总司令拟定尔后行动总计划后,问切列维琴科:

“您想采取什么措施?是否使用航空兵?到你那里去的法拉列耶夫在什么地方?”

“法拉列耶夫在我身边。”得到了回答。“全部航空兵都用来对付楔入的坦克集团了。我已命令哈里托诺夫军队不惜任何代价固守季亚科沃、比留科沃、新沙赫京斯克、格鲁舍夫斯卡亚一线。”

总司令指示要更积极利用各坦克旅和霍伦骑兵军去实施反冲击,切列维琴科回答,他已给霍伦将军下达了那样的命令,并把一个预备反坦克炮兵团交给他指挥。

总司令让方面军司令员相信:战事雄辩地证明,我们猜对了克莱斯特的企图,因此没有理由担心他向北和东北突击。

在这对南方面军来说充满忧虑的千钧一发的困难日子里,铁木辛哥元帅以其所特有的顽强精神一直没有放弃过进攻的打算。他坚决要求切列维琴科不要忽视在第9、18集团军接合部建立突击集团。我们总司令的性格就是那样:如果他定下了决心,那就要倾全力实现这个决心。

切列维琴科却不赞成总司令的乐观主义精神。他说,尽管他对第12、18集团军的态势完全放心,他仍然认为必须在一些地段把它们撤回。这样就有可能缩小正面,抽出二至三个步兵师编入预备队,这些师将能帮助哈里托诺夫改善态势。

切列维琴科对在此情况中能否建立进攻的突击集团表示怀疑。他提醒元帅,四个新步兵师目前既无炮兵,也无机枪,甚至连步枪也不够。

总司令让他相信:大本营将会帮助他,西南方面军也会与他分忧。

总之,元帅让人们明白,前线的任何战事都不能迫使他放弃原来打算,为了证明这点,他当时就要求把组建第37集团军(辖步兵第4、176、218、253师)的命令交给他签署。在此之前,新集团军只在我们的想象中存在。现在它的建立被正式批准了。

不过,就是在总司令同南方面军司令员谈过话后,无论博金还是我,都还一直为第9集团军的命运担心。只有铁木辛哥元帅至少在外表还保持平静和充满信心。

同时,南方面军的战事也使莫斯科感到忧虑。沙波什尼科夫元帅把总司令叫到电报机前,直到C·C·铁木辛哥使他相信什么灾难也没有发生:哈里托诺夫集团军正十分顽强地作战,该集团军保持着稳定的秩序,他才放下心来。

于是我再次确信,军事首长的精神计算和坚强忍耐力在交战中是多么重要。

11月6日晨,我们的一个参谋从南方面军回来了。他详细讲述了哈里托诺夫集团军发生的事。

11月5日拂晓,法西斯分子开始进攻。他们对我步兵第136、30、150师配置地点实施了猛烈的航空兵和炮兵突击。阵地上烟火冲天。看来,克莱斯特将军断定,在这种地狱里什么都不可能保存下来,所以他甚至不进行侦察,就令坦克和摩托化步兵前进。敌人的坦克纵队不仅占领了所有道路,而且占领了道路间的间隙地。好象什么都无法挡住它们了。可是,它们刚接近步兵第136师阵地,被炮弹和炸弹打坏的掩体就复活了:步枪的射击汇成了齐射,机枪的长点射使敌步兵成群倒下。迫击炮和火炮也一齐开火。苏军坦克从翼侧猛冲出来。敌人退下去了。它的炮兵和航空兵又对我军阵地实施了猛烈的袭击。于是法西斯坦克和摩托化步兵又向前推进。

结果还是一样——敌人退回去了。仅在E·A·瓦西连科中校的步兵第136师阵地前,就有二十九辆法西斯坦克被烧毁。

B·A·库兹明少将坦克第132旅的坦克兵消灭了敌人十一辆战斗车辆。

但是,法西斯七十辆坦克终于在近15时楔入步兵第136师防御。这就迫使瓦西连科中校将左翼一个团撤往东北季亚科沃方向。友邻步兵第30师右翼已经暴露,法西斯坦克逼近了该师司令部。师长M·J·贡恰罗夫少将妥善组织反击,使自己司令部避开了突击。但是他已经没有力量消除突破口了。

在其左面作战的J·B·叶戈罗夫少将的步兵第150师

部队,几乎在整个正面都击退了法西斯军队的冲击。可是,骑兵第66师的骑兵们在右翼承受不住坦克的冲击。法西斯纵队冲到了新沙赫京斯克。坦克第二旅各营在B·F·库兹涅佐夫少校指挥下,迎着它们冲去,展开了激烈的坦克战斗。希特勒分子的神经无法忍受,掉头逃跑了。

假如不是敌人坦克重兵集团在步兵第30、136师接合部突破的话,本来可以认为交战第一日的战果是十分令人满意的。可是,季亚科沃以东的缺口却引起了人们的不安。切列维琴科把步兵第99师和坦克第142旅从自己的预备队中调到了那里。但这些措施够不够呢?

11月6日,法拉列耶夫把我们吓了一跳:他的飞行员报告,在新沙赫京斯克市西北三十公里处,整个地面都挤满了摩托化和坦克纵队。仅坦克就发现了五百辆!而这是用来对付第9集团军的几十辆坦克的……

切列维琴科担心哈里托诺夫军队在那样的压力下坚持不住,便准备把用来进攻的全部预备队都投入战斗。他首先请求总司令准许他从预备队调两个步兵师给第9集团军。

“别急。”元帅回答,并命令暂将步兵第253师留在预备队,而将步兵第51师编入组建中的第37集团军。

C·C·铁木辛哥又一次表现了与杰出统帅相称的忍耐性。他对密切注视着第9集团军地带战事的总参谋长说,对上述航空侦察结果还应核实一下,他已把西南方面军一半以上的航空兵调去支援切列维琴科了。

莫斯科想了解还能给南方面军什么帮助。华西列夫斯基将军向博金提了这个问题。博金回答:自从别洛夫骑兵军离开我们这里后,我们的快速预备队已急剧减少,而组建它们又需要武器和技术装备,因此,请总参谋部尽速把答应给我们的东西调来。博金在原来数字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百五十辆T-34坦克和五千支步枪。

答复却完全不是我们参谋长所期待的那样:

“不能指望总部的帮助。不要忘记莫斯科的战事。现在一切武器都发给各预备集团军,它们将要在以后起决定性的作用。我以自己和总参谋部首长的名义请你们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阻住敌人。我希望在航空兵方面将对你们有所帮助。”

发愁的博金请华西列夫斯基相信,西南方向军队当然将阻住敌人,不过补充武器可以使他们更易于完成任务。

11月6日,步兵第136师和坦克第132旅被敌人切断了与第9集团军其余兵力的联系,退到了季亚科沃地域。克莱斯特的坦克迂回到步兵第30师部队后方,这些部队只好向东北退过了昆德留奇亚河。在其左面防守的步兵第150师师长决定帮助友邻。可是他刚展开各团,德军坦克重兵集团就出现在各团后方了。这些团不得不停止反冲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与敌坦克展开了战斗。

这时,在头一天出色地击溃了法西斯分子的坦克第2旅各营正向进逼步兵第136师的敌军集团后方推进。可是旅长得知克莱斯特的突破迫使我各兵团退却后,便只好调转各营与第9集团军主力会合,以便掩护主力退却。这是一个艰巨任务,因为坦克第2旅的坦克兵实际上承受了扑向新沙赫京斯克的敌军集团的主要突击。

我们在关切和忧虑中迎来了伟大的十月革命二十四周年。西南方向军事委员会于11月6日晚签发了告两方面军军人书,表示坚信希特勒主义必将被彻底消灭。

我们以特别迫切的心情等着莫斯科的节前讲话。当时这种讲话对我们来说,包含着多少意义哟!司令部每个部都弄到了收音机,并调好莫斯科波段。当扬声器里传来熟悉的不太响亮的声音时,大家都屏息静听,生怕放过一个字。

这次,斯大林又明确而极为通俗地解释了最复杂的现象。他谈到了我国在四个月的战争里所遭受的惨重牺牲,谈到了红军在军事上的暂时失利。可是这四个月表明,法西斯德国对苏联实行“闪击”战的计划已彻底破产了。

真是怪事,大家产生了这样的印象,由最高统帅所代表的党和政府仿佛看透了那些使我们激动的想法,并努力进行解答。可以看出,党和政府非常了解我们正在经受的一切困难,并坦率地向人民讲明这些困难。下面的话说得既严峻,又镇静:“德国侵略者相对苏联各族人民进行歼灭战。好吧,既然德国人想进行歼灭战,他们就一定会得到歼灭战。”

最高统帅的演说使我们感到精神振奋。

这天晚上,作战部里特别活跃。格列博夫、丘马科夫和雅科夫列夫成了上校,波格列边科、萨夫丘克、索博列夫成了中校,利皮斯、萨拉库察、奇日成了少校。五名军官被授予勋章。我祝贺这些出类拔萃者,并预祝他们取得新成绩。遗憾的是没有时间会餐——每个人都有急事。

11月7日早上,在莫斯科举行阅兵式的同时,我们在沃罗涅日也举行了隆重的阅兵式。铁木辛哥元帅检阅了军队。总司令看到刚组建的一个步兵师的指战员穿着新大衣,装备良好,在主席台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去,满意地笑了:昨天的工人、集体农庄庄员和知识分子看起来成了真正的士兵。

十月革命节那天,南方面军地带的交战达到了顶峰。法西斯分子不断投入新的预备队,越来越拼命地实施冲击。但是他们未能摧破南方面军的抵抗。斯大林在莫斯科市苏维埃庆祝大会上和红场上的讲话,起了巨大的鼓舞作用。这一天,军队特别顽强地对敌人进行了反冲击。

到处都举行了短时间的集会和会议。甚至直接参加战斗的那些师和部队,也竟能在敌人两次冲击间抽出十分钟来开会。南方面军的许多负责的政治工作人员,其中有A·A·勃列日涅夫、F·A·多罗宁、A·A·茹科夫、D·A·科马尼耶茨、C·B·克赖纽科夫、P·B·里亚布奇等,都曾到作战军队中去。

各种集会和会议都充满了高昂的情绪。

军事委员会在准备进攻时,研究了在我军所占区域内,最大限度地动员一切物质技术资源满足方面军需要的问题。在乌克兰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和共和国政府参加下,在各方面军和集团军军事委员会之下都建立了由卓越的党和国务活动家组成的作战组。

每个方面军都有三个那样的组着手进行工作,这三个组是:工业组、交通通信组、供应采购组。乌克兰人民委员会的副主席被任命为各组组长。M·C·格列丘哈和J·C·科罗特琴科实行总领导。各作战组负责组织弹药的补充生产(当地生产),组织武器、技术兵器和辎重被服物资的修理,采购粮食。各集团军军事委员会下设的组分别由各人民委员、乌克兰共产党中央负责人员、州委书记和乌克兰各州执委会主席领导。

11月7日晚,铁木辛哥元帅判断情况后得出结论,克莱斯特集团军的进攻正在减弱,敌人在逐渐衰竭,应该等待交战中的转折。

不久,这一预测就应验了:克莱斯特军队减弱了攻击,第9集团军各兵团的态势明显稳定了。它们退过昆德留奇亚河并接近新沙赫京斯克市后,便设防固守,充满信心地抗击敌人的冲击。希特勒分子企图推进,但已经蒌靡不振和失去信心。在军队已失去取胜的信心,而上面又一直下达进攻命令的那种场合,通常就会发生这种情况。克莱斯特的坦克集团,战争四个月来首次无法动弹了。希特勒的这位将军为所属各师的小小进展损失了一百一十三辆坦克、二百七十三辆汽车、二十三门火炮,增加了几千个在顿巴斯草原遭到可耻下场的士兵的新坟。

同时,我们听到风声,说大本营决定在我们已有两个方面军的基础上,还要把布良斯克方面军交给我们。这一消息不能使人高兴。我们的司令部指挥两个方面军已经负担过重了。而现在还要领导第三个。作战线将会由亚速海一直延伸到距莫斯科仅三百公里的叶夫列莫夫。后来了解到,大本营早在11月4日就定下了把布良斯克方面军转隶西南方向总司令的决心。但是,后来法西斯军队更猛烈恢复的进攻,迫使大本营暂缓实行这一决心。甚至到了11月8日,我们也还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一问题的正式号令。

这天,我们司令部在中断联系很久后,又同突围成功的布良斯克方面军司令部建立了通信联络。通话是由布良斯克方面军参谋长B·O·扎哈罗夫少将①和我们的博金将军进行的。帕维尔·伊万诺维奇问起司令员和军队的状况,扎哈罗夫回答说:

“叶廖缅科同志一个月前受了伤,现在在古比雪夫。我们的全部集团军都突围了。克列伊泽尔的第3集团军最后突围。现在我们正在恢复它的战斗力,让它向普拉夫斯克、图拉方向进攻,而用第50集团军部分兵力由图拉地域向晓基诺突击。第13集团军在季姆市以北至韦尔霍维耶之间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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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B·O·扎哈罗夫(1897—1957),苏军大将(1944),以后曾任集团军、方面军和军区司令员。——译者注。

结束通话时,扎哈罗夫谈了方面军其余地段和莫斯科附近的战况,说明了敌军的特点。他极为乐观地看待未来。他在谈到法西斯军队向乌兹洛瓦亚进攻时指出,它们企图迂回图拉,但第50集团军打破了它们的计划。

扎哈罗夫希望布良斯克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之间建立较密切的协同,请求从季姆市地域派出第40集团军的一个加强支队,以便同第13集团军近卫步兵第2师建立牢固的联系。

博金明白必须答应这一请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封闭两方面军接合部形成的缺口。但是未经总司令同意,他不敢答应扎哈罗夫,于是请对方在电报机旁等候,他通过内线给元帅打电话。

铁木辛哥同意调一个支队来保障同布良斯克方面军的接合部,但同时要求建立两方面军之间更经常和密切的联络,建议互派联络军官。扎哈罗夫欣然同意。这样,在同布良斯克方面军中断联络几乎一个月后,终于又同它重新建立了经常的通信联络和协同,从而极大地巩固了莫斯科方向作战军队左翼的态势。

我已说过,我们完全相信敌坦克第1集团军的进攻已遭失败,克莱斯特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停止无谓的冲击。可是法拉列耶夫将军又一次弄得我们着慌起来。他发来一份报告,说他的飞行员在季亚科沃地域及其以东,即第9集团军各右翼兵团当面,发现了一千二百辆坦克和汽车。

当博金向铁木辛哥报告此事时,他骂了好长时间的街。

“瞧他出的题!你倒猜猜看,这一千辆里有多少坦克,又有多少汽车。”

铁木辛哥命令南方面军司令员在第9集团军地带集中全部预备反坦克炮兵后,要求法拉列耶夫再次实施侦察飞行,准确察明德军有多少坦克集中在这一地域。

我已被最近三天的激烈战事折腾得精疲力尽了。把总司令的所有号令和询问都传达给南方面军后,我便慢慢回自己的屋,差点儿在半路上睡着了。

由于损失惨重,克莱斯特已经衰竭,实际上已被迫承认自己失败了。他的坦克和摩托化师的拼命冲击已被我第9集团军稳定的积极防御所粉碎。法西斯分子还想在某些地方冲击。但这些冲击不禁使人想起惊涛骇浪在陡岸撞碎时溅起的飞沫。

这大概是埃瓦尔德·克莱斯特这位六十岁的德军坦克兵将军所遭到的第一次严重失败。人们说他的坦克履带沾满了西欧所有道路的灰尘。克莱斯特坦克集团曾以实行强盗征战轰动一时,它在乌克兰原野上遭到的猛烈打击,把这些灰尘连同履带都打落了:该集团军已不止一次更新了人员、装备。

惯于百折不回地实施预定企图的C·C·铁木辛哥,要求南方面军首长立即着手计划和组织原定的进攻。此项工作的主要担子压在聪明和异常有才干的组织家、当时领导南方面军司令部的A·A·安东诺夫少将肩上。

最近几天中常常亲自向铁木辛哥询问我军在罗斯托夫方向态势的最高统帅,把元帅叫到了电报机前。斯大林在得知克莱斯特的坦克冲击被击退,并且损失惨重后,称赞了第9集团军的行动:

“原来哈里托诺夫是个不坏的集团军司令员。幸好我们没有听信某些同志的意见,他们多次建议把他调离指挥岗位。”

“您说得对,斯大林同志。”总司令赞同说。“哈里托诺夫是个明智的集团军司令员。对聪明人来说,就是犯错误也有好处。我相信他以后永远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这话指的是:当克莱斯特令自己的坦克前进时,哈里托诺夫急忙转移自己的指挥所。因此暂时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

正如我所指出的,最高统帅喜欢询问下级对大本营的某一重要步骤有什么看法,现在他又问铁木辛哥对把布良斯克方面军第3、13集团军交给他指挥(不带方面军领率机关)有什么意见。

铁木辛哥沉思起来。正当他想集中全部精力考虑罗斯托夫附近的预定进攻时,承担这额外的操心事显然不是时候。但是元帅明白,总的情况迫使这样做,所以他同意大本营的意见。

铁木辛哥提起了准备进攻克莱斯特的事,请求定下最后决心。最高统帅略微停顿一下后回答,他赞成实施预定的战役。

结束通话后,总司令忽然想到被撤销的布良斯克方面军司令部和领率机关以后命运的问题尚未解决。他想利用它们来组建自己的司令部。从9月起,他不得不在没有司令部的情况下对付,通过西南方面军司令部来指挥整个西南方向的军队。

铁木辛哥没有拖延这一问题的解决,不久就与总参谋长联系,告诉他:

“大本营建议把叶廖缅科的两个集团军交给我们。我们同意,因为第3、13集团军实际上已进入我方向的行动地区,并且因此引起我们极大的关注。但我们请求把叶廖缅科的整个领率机关也交给我们,我们将用来补充西南方向领率机关。部分工作人员将去补充各集团军司令部。我们关心的主要是指挥工具。至于人员,大部分我们将按您的指示去分派……您的意见如何?”

沙波什尼科夫元帅答复:“关于转交第3、13集团军的命令已发给您,命令中也已规定了方面军机关和通信工具的移交。您可以斟酌使用这个机关。至于布良斯克方面军代理司令员扎哈罗夫同志,我们拟召回国防人民委员部任用:马泽波夫①调总政治部,波诺马连科②调国防委员会。这样,我们的愿望就一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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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师政委级、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

②白俄罗斯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书记、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

铁木辛哥很知道沙波什尼科夫只有经过深思熟虑才解决问题的习惯,他感到惊奇,也很兴奋。他明白,问题已经在大本营讨论过了,沙波什尼科夫实际上不过是把通过的决定告诉他罢了。

总司令满心高兴地问,对于我们申请调援军和武器来加强预定参加进攻的军队,作出了什么决定。

沙波什尼科夫回答,总司令应该完全依靠他自己拥有的兵力,他提到了莫斯科附近的情况。大本营不得不把全部预备兵力兵器用于保卫首都。

尽管这一消息对总司令来说不算太突然(几天以前华西列夫斯基对我们的请求已预先作过同样的答复),但他仍然感到十分不快。坚决粉碎克莱斯特集团军的希望大大减小了。

总司令立即同切列维琴科将军联系,命令他加紧进攻准备,并且只能依靠他所拥有的和答应从西南方面军调给他的那些兵力兵器。切列维琴科回答,他和他的司令部正加紧进行战役准备。

11月9日夜,我们收到命令,证实了沙波什尼科夫关于解散布良斯克方面军的通知。该方面军第3、13集团军从11月11日12时起转隶我们,西方向和西南方向的分界线已大大北移到斯帕斯克-里亚赞斯基、米哈伊洛夫、乌兹洛瓦亚站、克拉皮夫纳、别廖夫一线。我们有一个步兵师编入了西方面军。

自收到这一命令后,西南方面军司令部就增加许多麻烦事了:要立刻接收两个集团军,关心其所属各师战斗力的提高,因为大多数师是从古德里安军队中间冲出来的,已把大部分火炮和轮式车辆丢弃在布良斯克森林和奥廖尔森林难以通行的泥泞地里。法西斯统帅部力图阻挠对这两个集团军进行整顿,日益加强了猛攻,并向叶夫列莫夫和叶列茨发展进攻。

总司令委托自己的副手O·F·科斯坚科接收新集团军和在西南方面军右翼建立坚固防御。拨出了一个参谋组归他调用。

11月10日,步兵第216、295师,坦克第3旅,坦克第

71营和三个反坦克炮兵团开始装载,由西南方面军调往南方面军。这是实施罗斯托夫进攻的最初几个实际步骤。在此之前,罗斯托夫的战斗行动已完全沉寂下来。

方面军和集团军侦察部门集中注意力研究前进受阻的克莱斯特军队所仓卒建立的防御。到处都发现敌人在进行积极的工程作业。这就提醒人们,克莱斯特集团军需要不少时间来医治自己的创伤。当它在准备新的进攻时,我们可以先发制敌,抢先突击。

在这些日子里,首先是南方面军首长,接着是西南方向总指挥部,终于都确信,假如克莱斯特坦克集团军还来得及在最近几天恢复进攻的话,那也将向原来的方向,即向新沙赫京斯克、新切尔卡斯克进攻,换句话说,不直接向罗斯托夫,而向其以北进攻。

我们以科斯坚科将军为首的小组刚刚出发去接收布良斯克方面军领率机关和集团军,华西列夫斯基的副部长①沙罗欣将军就给我来了电话,说大本营决定暂时保留布良斯克方面军领率机关,把它留在预备队里。这就是说,铁木辛哥元帅靠这个领率机关组建西南方向总司令机关的企图,目前还是一纸空文,而西南方面军司令部从此承受的就不是双重,而是三重的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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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华西列夫斯基当时任副总参谋长兼作战部长,沙罗欣任作战部副部长。——译者注。

11月12日,安东诺夫将军把未来进攻战役计划送总司令批准。预定以重建的第37集团军全部兵力,第9集团军一部(一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和第18集团军一部(两个步兵师)自11月16日晨起向巴甫洛夫卡镇至大克列平斯卡亚以至塔甘罗格这一总方向实施主要突击。目的是与独立第56集团军协同,消灭克莱斯特坦克集团军主力,南方面军前出到米乌斯河。

整个战役拟分三个阶段实施:11月11至15日——集中突击集团和进行战役准备;11月16至19日——转入进攻,粉碎克莱斯特集团军楔入第9集团军配置的一个集团,前出到图兹洛夫河一线;11月20至22日——发展既得胜利,前出到米乌斯河一线。

方面军突击集群的基本兵力(第37集团军)应成两个梯队进攻,第一梯队有四个步兵师和一些坦克旅;第二梯队有两个步兵师。霍伦将军的骑兵军和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一个旅配置在第37集团军后面。

对进攻进行战役总领导的各条线,都应汇集到南方面军指挥所,总司令应率一个作战组前往该指挥所。方面军指挥所同所有集团军都保持着全面的通信联络:有线通信(电话通信和电报通信)、无线电通信和飞机通信。第37集团军指挥所与第9、18集团军指挥所及本集团军各师也通过有线通信线路、无线电和地面运动工具(汽车、摩托车)取得联络。

总而言之,计划包括了战役组织、准备和实施的一切问题,并且反映了总司令的基本要求:进攻应完全出乎法西斯分子意料之外;新集团军应配置在预计克莱斯特可能恢复冲击的地段;至迟于11月16日开始进攻,以便先发制敌,并通过对克莱斯特集团军实施突击,帮助防守罗斯托夫的第56集团军;应使进攻的军队在情况一旦发生急剧变化时能够毫不费力地转向任何方向。

计划未经重大修改就得到总司令批准了,于是南方面军各集团军开始实施这一计划。

随后几天,我们主要操心的是调动和集中第37集团军①所属各师,其中大部分要从距进攻地域很远的地点调来。只有两个步兵师(第96、99师)在当地,它们应于11月14日由第18集团军转隶第37集团军。这一切都要在很短的期限内做完,并且要使法西斯侦察部门无法发现军队转移,否则我们实施突然突击的整个盘算便要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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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截至进攻开始前,该集团军辖:步兵第51、96、99、216、253、295师,军属炮兵第437、269、266团,统帅部预备队炮兵第8团,反坦克炮兵第186、521、558、704团,坦克第2、3、132旅,近卫迫击炮(“卡秋莎”)第2团第1、3营,第2、6、8号装甲列车。

虽然军事交通机构、铁路员工和军队本身已竭尽全力,但在指定期限内集中第37集团军的希望仍然是渺茫的。难道要推迟进攻吗?这一想法使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不安。对于由西南方面军调来的步兵第216、295师不能在进攻开始前赶到,我们已经听其自然了。计划中是规定它们在战役过程中进入交战的。元帅命令无论如何要保障其余四个师集中。至于推迟进攻,他连想也不让想,因为必须先于克莱斯特发起进攻。

铁木辛哥力图从两面夹击敌人,便提出了防守罗斯托夫并直属莫斯科的第56集团军参加战役的问题。但是总参谋长考虑到列梅佐夫集团军兵力弱,而克莱斯特用来对付它的兵力又占有巨大优势,所以表现了理所当然的谨慎。他说,列梅佐夫集团军只能在南方面军的进攻吸引开克莱斯特基本兵力的那一时刻实施短促反突击。

总司令靠动用列梅佐夫军队来加宽进攻正面的希望没有实现。

在大本营禁止解散前布良斯克方面军领率机关以后,总司令产生了在西南方向军队北翼建立一个新方面军的念头。他和自己最亲密的几个助手对这一问题讨论了两天,11月4日,他给最高统帅写了一封信。总司令指出,西南方面军现在辖六个集团军,而情况又要求在与西方面军的接合部再组建一个集团军。仅仅一个西南方面军领率机关很难领导这么多的军队。因此,将我们右翼的几个集团军调给独立的奥廖尔方面军的问题已经酝酿成熟,奥廖尔方面军可由前布良斯克方面军领率机关指挥。建议任命科斯坚科中将为新方面军司令员,波诺马连科为军事委员会委员,科尔帕克奇少将为参谋长。奥廖尔方面军编入西南方向。(我先说完吧:一个半月后,这一想法便付诸实施了,不过方面军仍然称为布良斯克方面军。在大本营迟迟不答复总司令建议期间,我们这个较小的司令部要指挥分布在广阔区域的十个集团军。)

从方面军空军司令员法拉列耶夫将军那里送来了关于敌营中进行积极夜间移动的报告。敌军变更部署的目的我们仍然不十分清楚。西南方面军新的情报部长、不久前由莫斯科来到我们这里的伊利亚·瓦西里耶维奇·维诺格拉多夫上校根据收集的情报推测,克莱斯特正集中主力,以便直接对罗斯托夫实施突击。但是这一推测需要用事实来证明。我们的侦察部门来得及获取这些事实吗?

总司令命令向莫斯科求援。于是在11月15日发去了请求。总司令想在进攻前获得哪怕在某种程度上说明敌人在西南方向整个宽大正面的企图的情报。因此,我们请求莫斯科帮我们更详细地察明敌人在罗斯托夫附近以及哈尔科夫、库尔斯克、奥廖尔等地域的兵力和意图。我们特别关切的是德军在红利曼至阿尔乔莫夫斯克这一地段变更部署的用意。我们还想准确知道,根据莫斯科所掌握的情报,克莱斯特集团军究竟还有多少坦克。

在进攻前夕,我们对西南方面军北翼态势的忧虑进一步加深了。新编入方面军的两个集团军尚未稳定,我们随时都准备遇到麻烦。我们的推测似乎开始得到证实了:第3集团军参谋长A·C·扎多夫少将报告,敌庞大兵力正迂回该集团军右翼,没有什么兵力去进行掩护。出现了西南方面军与莫斯科方向作战军队相隔绝的危险。

铁木辛哥立即命令派两列装甲列车、一个工程兵营、一个反坦克炮兵团和五十二辆坦克去加强第3集团军。他特别舍不得给坦克:进攻多么需要它们啊!他还派出了六十四架飞机。此外便再无什么可派了。于是总司令决定向大本营求助。元帅是经过冥思苦想后才拿定这一主意的:他知道莫斯科附近的处境十分困难。但又看不到别的出路。再说,西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接合部的威胁可能使莫斯科保卫者的处境更加严重。

虽然此时第3集团军在叶夫列莫夫失守后已阻住法西斯军队的进攻,但其暴露的右翼遭到深远迂回,却继续使总司令深感不安。那几天,我们开始担心法西斯统帅部由于在莫斯科附近受挫(据西方面军司令部的通报判断,战事有此趋势),可能再次用古德里安和克莱斯特的坦克集团军突入西南方面军和南方面军后方,亦即再进行一次敌人9月份在基辅以东得逞的那种机动。

因此,总司令在准备发给斯大林的一份电报中,力图强调西方向和西南方向接合部的威胁正在增大。电报说:

“在图拉附近受阻的敌军察明布良斯克方面军(原来的布良斯克方面军——本书作者注)第3集团军中的薄弱点后,沿公路向叶夫列莫夫发起进攻(兵力为两个步兵师和一个坦克师),迫使第3集团军后退。”

总司令在开列了他决定用来加强第3集团军的那些兵力兵器后说,他已经什么都无法再给了。

他接着强调指出:“莫斯科附近的失败(指德军——本书作者注),可能使古德里安转向东南,与克莱斯特对进。这一切都要求采取措施,哪怕用五至六个步兵师和二至三个坦克旅来加强布良斯克方面军右翼。请调给这些兵力……”

现在,当我们已知道莫斯科战事的全部进程后,不难明白:关于拨出整整一个集团军归我们指挥的请求,不仅是做不到的(在决定莫斯科命运之时,大本营不可能给那么多兵力),而且也不是十分合理的,因为古德里安并没有打算南犯。

电报发出不到两小时,最高统帅就通过沙波什尼科夫元帅进行了答复,从答复中知道,大本营目前只能拨出步兵第239师来加强第3集团军,该师正仓卒开赴该集团军右翼,以便对敌军迂回部队实施反冲击。

总司令认为这点兵力不足以稳定与西方面军接合部的态势,继续为西南方面军右翼感到担心。他派科斯坚科中将去加强对刚转隶他的第3、13集团军战斗行动的指挥。

总司令同南方面军司令员进行了联络,问是否做好了进攻的一切准备。切列维琴科报告,军队不可能在11月16日开始实施战役。许多部队和兵团,其中包括坦克第3旅和反坦克炮兵第558团,都来不及集中。调来参加进攻的军队未能全部获得暖和的服装,也使事情变得复杂化。

总司令不可能同意那样拖延,他要求切列维琴科采取最坚决的措施,以便如期发起进攻。他认为,如果不在各卸载站耽搁,那么第一梯队的所有兵团都是来得及到达出发地域的。还应该竭尽全力保证人们穿上暖和的服装。元帅通知将拨给二十辆完好坦克加强坦克第3旅后,答应切列维琴科将于11月16日中午到他那里进一步明确一切问题。

由于担心克莱斯特可能随时对南方面军左翼实施新的突击,总司令最后说:“您转告哈里托诺夫:他要坚守战线两天——一步也不许后退。否则我对他的看法就会彻底变坏。您把坦克给他。”

总司令还同西南方面军的所有集团军司令员通了话。他同第6集团军司令员谈的时间特别长,谈得也特别详细(该集团军负责保障与南方面军的接合部)。开始通话时,集团军司令员报了名:

“马利诺夫斯基少将在接电报。”

“您好,中将同志!”元帅祝贺道。“难道您还不知道已经授予您新的军衔了吗?”

P·F·马利诺夫斯基回答,他手头还没有正式文件,因此他不急于在领章上钉第三颗星。

“那您就把我们的谈话当成正式文件吧。”总司令说。“我借此机会热烈祝贺您晋衔,并祝您在未来交战中取得新的成绩……现在谈正事。主要的是,您要立即关心贝奇科夫斯基骑兵军,给它加强一些重机枪,首先要给它炮兵……要考虑自己的左翼。再过五至六天,根据我们南方的进展情况,你们也可以实施进攻。”

马利诺夫斯基回答,贝奇科夫斯基骑兵军是集团军军事委员会注意的中心问题,但是他不能给它补充人员,因为预备队里没有骑兵。他不得不派哪怕懂一点点骑术的步兵去补充格列奇科将军的骑兵师。就连这种不够格的骑兵也只能调集三百人。他还把现有武器全都给了格列奇科师。

马利诺夫斯基的话使总司令很苦恼。事情已经清楚:由于兵力不足,不能在西南方面军和南方面军接合部实施哪怕小规模的进攻去牵制那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