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沿着长江边又走了一些日子。

老谷终于在长江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了部队。

接待老谷的是部队的一名营长。

尽管部队同属华野,却不是老谷要找的二团,连一个兵团的都不是,但对于已经长期离队的老谷来说,只要能找到自己的部队就已经很满足了。那一刻他委屈得犹如失散多年的儿子回到了父母的身旁一样,竟当着部队营长的面“呜呜”哭了起来。

老谷把一路上所经历的千辛万苦全部向面前的营长倾诉。

老谷说他想不到这一找竟然找得这样苦,还差一点找不着了。

老谷的所有倾诉在营长听来就似在听一个非常稀奇离谱的传说。尽管营长也非常同情老谷的遭遇,但他确实没法把一身又破又脏,完全像个叫化子的老谷与部队的一个连长联系起来。

老谷急了。老谷说自己确确实实是部队里的人。老谷还把自己部队的番号,人数和师长是谁,团长是谁全都告诉了营长,但营长就是不信。营长说,你们团长怎么可能不让号兵吹号呢?老谷说,团长就是没让号兵吹号,这一点村子里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我为什么要去骗你呢?

营长坚持说,反正我不信。

老谷说,等见了我们的团长,你就相信了。

营长说,就算我相信了你的话,那又怎么样呢,你最终还得找你的三团去。

老谷说,没错,我是得找到三团,找到团长。-

可老谷不知道究竟上哪去找三团。

老谷并不知道,他所在的三团其实一直就没离开过鲁南。因为从时间上讲,当老谷与部队脱离联系后,山东野战军便与敌人在鲁南打了一仗,并大获全胜。接着山东野战军与华中野战军合并,成立华野,部队又相继参加了莱芜、孟良固等战役,这些战斗三团都参加了。也就是说,老谷当初选择往南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如果留在鲁南,老谷说不好就己经找到三团了。老谷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他并且为此难过了好几天。

可当时的老谷对这一切并不知晓。他只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部队.,不能随随便便再失去她,就好像他正处身在一个孤零零的小岛上,好不容易盼来了一只救命的船,如果他一旦失去上船的机会,就会永远被抛弃在那个荒凉的孤岛上一样,老谷想他无论如何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有牢牢抓住它,他才有可能找到团长。.

事实上,也由不得老谷作更多的选择,淮海战役己经打响了,各个部队悄悄地向两淮一带集结。营长的部队也接到战斗命令,让他们连夜赶往淮海战场。这令老谷始料不及,老谷这才隐隐约约感到三团其实始终没往南走,就一直呆在鲁南一带。

老谷无论如何要求暂时留在一营长的部队里。

老谷丝毫不曾知道,他这么做让营长相当为难。

营长只让老谷在部队里当了一名马夫。老谷所有的任务是一路上负责给马喂马草。

营长的决定让老谷感到相当委屈。但为了能够找到团长,不要说当一名马夫,就是让他干什么都行。

老谷随着营长的部队浩浩荡荡向北而去。月亮在天空闪着神秘的光亮,宽广的乡野在夜色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沉寂。老谷一边牵着马一边在想着就要找到团长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老谷看来是无法找到他的三团和团长了。

当历时65天震惊中外的淮海战役于1949年1月10日,以杜聿明的被活捉而彻底胜利时,老谷仍然没能和二团取得联系,尽管这中间老谷也曾想方设法打听三团的下落,但都毫无结果。这让老谷焦急万分,又束手无策。

淮海战役结束后,营长的部队奉命进到徐州以北,以韩庄为中心集结整顿,准备挥师南下,解放全中国,韩庄与当时老谷参加阻击战的将军庙不远,几乎不到百里路程,老谷突然想自己光忙着东奔西跑,为什么不回将军庙看看,他怀疑这会三团说不好就在那集结整顿,等待大部队一起挥师南下。

另一种可能,老谷觉得团长当时即便忘了吹号,也不可能永远不会想起自已没让号兵吹号的事。而一旦团长发现自己曾经把一整连的人丢在将军庙,他说什么也会回去找他们的。

老谷觉得无论如何他得回将军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