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暗夜**(4)
“都是些补身的东西,姐姐气色不甚好,千万记得珍重玉体。”
孟扶摇瞟过那提篮,没接,微笑道:“多谢姐姐好意,小安——”
前几日奉轩辕旻之命接引他们的太监转了出来,现在他是侍候孟扶摇的贴身太监,据说出身贫苦少年进宫,十分谨慎的一个人,就是神情常有些疲倦,他默默躬身一礼,孟扶摇道:“姐姐这个提篮着实好看,想必是京中名匠制作,我生受了礼物已经不好意思,哪里还好连姐姐心爱的篮子都夺了去,小安你去拿我屋子里上次御赐的双鱼藤篮来,顺便将陛下给的珍珠养颜粉附上一份。”
“那怎么好意思的……”简雪笑容僵了僵,仍维持着闺秀风范,接了篮子道谢离去,孟扶摇看着她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聊的伸了个懒腰。
真是的,就说她演技中上吧,玩花招级别也太低了,这点伎俩,咱都不需要动用本身智慧,光凭金枝欲孽宫心计的熏陶就够玩死一大批,东西没毒,提篮里却有毒针,将来出了事对景,随便趁人不注意将篮子毁掉便死无对证,计是好计,人演技太差,篮子一递出来,眼神就变了。
还得学!
孟扶摇懒懒的向回走,见天气尚好,冬日阳光晴朗,便叫小安端了点心来,在院子里坐了坐想心事,心想是不是自己这几年遇见的人物事件都太彪悍了一点,以至于这种级别的宫斗看了直如小儿科,又想战北野新当皇帝,国中百事待理,这下大瀚新皇又要小宇宙爆发了,想到战北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认真思索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貌似走得太急促太匆忙,就这样没个下稍一个招呼不打的将人家甩了?
孟扶摇很没良心的思索半晌,决定——活该,谁让他叫人揍她的?
转念又想到无极的隐卫,至今没有消息,轩辕的国境太难进了,这两年对别的国家的通行令开放得也极少,可怜隐卫,虽然是追踪暗杀刺探护卫的好手,但也经不起她这么风一般的没规律的各国乱窜,整天撵在她屁股后面跑,追也追不及,长孙无极回来要是知道她又把隐卫给甩了,她的屁屁八成又要遭殃。
唉……想到这个家伙,她忍不住叹气,用芝麻饼在石桌上画圈圈,画一个大圈圈,画一个小圈圈,再画一个更小的圈圈,然后一个大烟花,轰——
别问她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没听过“涂鸦”这个词吗?
芝麻饼上的芝麻都落了下来,孟扶摇沾了口水一个个拈起来吃,唔……把心事都吃进肚子里……
她吃完桌子上的芝麻,顺手又抓了块饼,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饼子刚才是四块,为毛现在只剩了两块?
头顶上有什么簌簌一落,孟扶摇手一拈——一粒芝麻。
她盯着那芝麻看了半秒,随即仰起头,微笑:“上面哪只馋猫,偷到我院子来了?”
“我嘛,我嘛我嘛我嘛我嘛!”刷拉拉树叶一响,探出张圆圆脸,连带圆圆眼睛圆圆嘴巴圆圆下巴圆圆耳朵,孟扶摇眼前一黑——多啦a梦也穿越了吗?
多啦a梦对孟扶摇露出七颗芝麻的酥软微笑,黏黏糊糊的道:“唔唔……姐姐的饼子怎么就是比我那里的好吃呢?”
孟扶摇眼前又是一黑——不要告诉我这位也是皇后娘娘备用人选,那轩辕国的国母也太出离常规了……
等等,选秀中最小的那位,是扬威将军家的小女儿,十六岁的唐怡光……
头顶上芝麻仍在簌簌掉着,唐怡光版多啦a梦口齿不清的一边说话一边不忘记嚼饼子,孟扶摇赶紧跳开她的荼毒范围,听得她道:“唔唔……姐姐你胸好大嘛……怎么长的……”
孟扶摇低头看看自己的胸——不是吧?我就34b啊,刚才那俩,一个最起码36d,还有个估计38e,人还没到院门口,胸脯都快到床前了,唐怡光这眼睛怎么长的?
多啦a梦很笨很没眼光的还在研究:“唔唔……怎么长的……”
孟扶摇崩溃——这位实在应该去托儿所,而不是皇宫。
头顶上碎屑落得更猛,唐怡光下巴似有一个洞,吃着漏着,一边还甩着钓鱼竿试图再钓一个——她刚才就是用这法子,不动声色的钓走了一块饼子。
孟扶摇瞪著那钩子可怖的在头顶晃来晃去,实在怕这娃娃一个不稳钩去了自己耳朵,赶紧将饼子全部挂上去:“拜托你下来吃,再吃我脖子里全是你的芝麻屑。”
唐怡光唔唔两声,将饼子迅速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咀嚼两下,便神奇的消灭了体积不小于她巴掌大的饼子,一纵身跳下地来,仰头看着孟扶摇,道:“还有嘛?”
孟扶摇看她落地的身法,居然是会武功的,目光一闪,招手微笑道:“有啊,但你得告诉我,你跑树上去干嘛?”
“看家啊……”唐怡光舔手指上的芝麻粒,完全不像十六岁倒像六岁,“坐得高点,可以看见家。”她眨眨眼,眼底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泫然欲泣,“我想家……”
她眼光在孟扶摇胸上转啊转,露出:这个咪咪看起来很妈咪我可不可以也靠靠的眼神……
孟扶摇蹭的跳了起来,急唤:“小安,拿一篮饼子来堵唐小姐的眼泪……”提着裙子落荒而逃——她看那丫头眼神诡秘,实在很怕这个看起来还很恋奶的娃娃伤心之下寻求安慰扑上来啃她咪咪……
她鼠窜进院子,哐的将门一关,背靠着门板喘气,第一次生出“遇见对手”的感觉,靠,她还以为这轩辕皇宫她遇鬼杀鬼遇神杀神牛叉第一无人可挡呢,今天一个多啦a梦就把她给整趴下了。
身侧有人一声低笑,孟扶摇转头,便见暗魅扶着门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脸上一红,心想刚才那一幕不会给他看见吧?隔着半个院子呢,随即就听暗魅道:“……那孩子其实真的很没眼光……”
孟扶摇大怒,回身骂:“比你大就成!”
砰一声,正在啃芝麻饼的元宝大人被芝麻呛着,轰然倒地……
暗魅怔了怔,苍白的肤色底竟然微微泛了红,孟扶摇一句话出口便觉得又说错话了,满地乱转无地洞可钻,哧溜一声便想溜进内室,暗魅堵在内室门口,孟扶摇从他身侧大喇喇挤过,暗魅却突然手一伸,揽住了她。
他个子高颀,将内室门塞得满满,手臂这么一揽,孟扶摇便再也挤不过去,直撞在他怀中,想要挣脱,他却已紧紧扶住了她腰,头搁在她发上,低低道:“我曾想过不要靠近你……我能带给你的都是人心诡诈和阴谋黑暗……”
孟扶摇手抵着他的腰,拒绝体肤的进一步接触,心想好像你们哪个都没带给过我什么光明的正义的正面的高尚的东西吧?嘴上却立刻毫不客气的道:“那就赶紧离我远点咧。”
“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暗魅不理她,伸手卡住她的肩,“有一种人,生来就是为了破开黑暗而存在,比如你,既然你无论在哪里,都注定要和这些诡诈阴谋邂逅,既然你命中注定就似乎是甩不开那些黑暗,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又发烧了吧?胡乱咧咧说什么呢。”孟扶摇伸手去摸他额头,手又被暗魅抓住,他将孟扶摇掌心贴在自己脸上,清晰地道:“是,心烧着了,因为烧着而清醒。”
掌心下的肌肤不热,甚至有点微凉,让人想起远山之上的深雪,如同这个有着狂野艳丽之美的男子,其气质一直是淡而冷的,然而那呼吸是热的,那眼神是热的,那紧紧捏着孟扶摇掌心的手,是热的,从体肤之下细腻温润的触感,一直熨上心腑之间空而凉的地方。
一室寂寂,相对而立的男女,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脸上,怔然无语,空气中气息静谧,幽美难言。
半晌,暗魅就着孟扶摇掌心偏转脸,将自己柔软温暖的唇转向她掌心,轻轻印了上去。
那般温而凉的唇,软如锦缎似的玫瑰花瓣,又或是一束写满了心事的月光,那般的从掌缘拂向掌心,试图在与心连接的最近的地方,写上属于他的故事,那些前尘里珍藏的往事的花样,沉香屑里斑斑的泪迹,漆箱里旧衣中未散的淡淡香气,老屋里墙角处深深浅浅的苔痕,那些被世人遗忘,被他记取,并希望与她共同分享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