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元君眼眸强自睁着,呆呆的盯着自己的手。
手掌中,温软的触感是那般真实。
“你……你不是死了吗,为何身体是热的?”于元君喃喃道,手指同时捏了捏。
慌乱中,长恨抓起茶壶,照着于元君的脑袋便敲了下去。
于元君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晕了过去。
长恨跌坐在榻边直喘气。
该死的茹小囡,借给她的衣裳居然没有肚兜,茹小囡那样的小身板当然没有问题了,可是她这身却是波涛汹涌,弯腰的时候根本兜不住啊。
于元君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亮。
抬手摸了摸脑门,好疼。
肿了老大一个包。
窗棂外响起沙沙落雨声。
下雨了?
于元君迷迷糊糊的支着身体坐起来,脑袋虽然有些疼,可是身体却不似刚被抬来房间时那般虚弱。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
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又见到了他,真好。
和着窗外的雨声,于元君无力的重新躺回去。
真好……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带自己走呢?
他那般恳求他,也说明了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却仍然把自己留下了。
心里动荡着的不安与焦躁交织在一起,令他想要大吼出声。
为什么我还活着!
长恨冒着细雨悄悄溜回了司仪署。
秋雨落下后,天气便会转凉,而她也该离开都城,永远的告别医官这个身份。
她将重新开始新的身份,就像当初长氏一族被人诛杀殆尽,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那段日子。
没有人知道她会到哪里去,也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
推门进了司仪署,幽暗的房间里闪亮着一对绿莹莹的眼睛。
长恨吓了一跳。
“小囡?”
“唧唧。”熟悉的声音回应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长恨惊讶道,茹小囡是个小懒猫,每天早上都起的很晚,而现在外面天色才刚刚转亮。
“唧唧。”茹小囡用爪子拍了拍身边的一个包袱。
长恨走过去,打开包袱一看,里面装着女装替换的衣裳,还有些碎银子跟银票。
“这是少卿大人给我的?”这一次长恨没有猜错茹小囡的兽语。
“唧唧。”茹小囡扬了扬爪子,示意让长恨跟着她。
茹小囡带着长恨,从司仪署的后门拐了出去。
到了外面长恨才注意到前面黑色的香狸身上居然穿着条小裙子,裙子上面还细心的为她的尾巴留了个“出口”。
长恨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身是怎么回事。”
黑色香狸翻了个白眼。
谁知道青墨颜又抽的什么疯,非要逼着她在变成香狸的时候也要穿上裙子。
有没有搞错,她这一身毛就是衣裳啦,为什么非要她遮着屁股,这样子很可笑的,简直就像是居家的宠物一样。
茹小囡愤愤的炸着毛,嘴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长恨对大理寺也极为熟悉,她很快就意识到茹小囡是带她前往大理寺的后门。
刚拉开门就见史大天站在门口与一位马夫唠家常。
“哎呦,我们姑娘终于出来了。”史大天向长恨偷偷挤了挤眼睛,对马夫道,“这姑娘在我们大人跟前服侍了很多年,现在得了大人恩典,要归乡去了,这一路就麻烦您了。”说着塞给马夫半块碎银子。
马夫笑着接着,“这位爷放心好了,小的常年在都城这里赶车,最是信誉不过。”
史大天点头,复转身对长恨拱手道,“姑娘慢走,以后总还是有机会见的。”
长恨拿起包袱上了马车,黑色香狸突然跟着她跳上马车,呜呜叫着用身体去蹭她的身体,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长恨笑着抚了抚茹小囡的脑袋,“用不着伤心,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茹小囡还是不肯放开长恨,两只小爪子扑在她的身上。
咦?
爪子低下的触感为何这么好?
茹小囡呆了呆,继而用爪子勾住长恨的衣领,想要往里面伸头进去。
长恨吓的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扯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提了起来。
“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好色。”
“唧唧!”伦家才没有,伦家只是好奇,为何你那里比伦家的大。
看着茹小囡眨巴着无辜的猫眼,长恨不屑的将她放下来,“你以为谁都长的像你似的吗……”
“唧唧!”
苍天啊,居然被嫌弃了!
趁着外面史大天还在跟车夫说话,长恨拉了拉茹小囡身上的小裙子,“喂,你当时借给我的这身衣裳为何没有肚兜?”
茹小囡想了想,用后腿站起来,学着青墨颜的模样走了两步,然后又俯下身做出睡觉的模样。
长恨一脸纠结,“你是说……肚兜忘在了少卿大人的床上?”
茹小囡点着小脑袋。
这时外面车夫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城了。”
长恨这才掀了车帘,让茹小囡跳出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驶离大理寺后门。
茹小囡蹲坐在地上,望着马车离去,抬爪子擦着猫眼。
真是忧桑啊,伦家最不喜欢分离什么的啦。
他们在大理寺后门告别的功夫,青墨颜去了于元君所在的厢房。
宫里来的那几个内侍紧张的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生怕于元君会出事。
所以一大早他们开始备车,准备送于元君进宫去。
于元君虽是带罪之身,但总不好让一个皇子乘了囚车进宫吧,所以他们准备了马车,随行还有大理寺的衙役一路护送。
于元君的情绪仍然很低落,内侍们服侍着他换了簇新的锦衣,头上还束了冠。
然而这样的打扮却与于元君看上去格格不入。
他太过苍白,以至于他坐在那里就像个临死的病人在做最后的修饰一样。
青墨颜默默的看着内侍们忙前忙后,不肯放过一点点可疑之处。
“我的药瓶……能否还给我。”于元君突然开口道。
一名内侍摇头道,“五殿下,您不要为难奴才了,进宫时您身上不能携带任何可疑的物件,那药瓶更是不能带着。”
“你们把它丢了?”于元君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内侍毫不在意他的愤怒,“您从牢里带出来的东西一件也不能留。”
“我不管,那个药瓶你们必须给我找回来。”于元君怒道。
“奴才说了,药瓶不能带着。”
“你们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倒空了,我只要那瓶子总可以了吧。”于元君急切道,他伸手去抓那内侍,就好像拼命的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属于他的东西。
那药瓶是长恨送给他的。
如果说他注定要死在宫里头,至少他希望死的时候身边能有个陪伴他的念想。
青墨颜抱着肩膀一直沉默的站在角落里,看着于元君不顾一切的想要回属于他的药瓶,青墨颜的眼底闪过一丝深谙的光华。
“看来五殿下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青墨颜讥讽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单独劝说五殿下几句。”
几个内侍被于元君磨得有些厌烦了,正好借了这机会退了出去。
青墨颜踱步来到于元君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幽幽开口道:“于元君,你敢不敢信不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