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姐,怎么站在院子里啊?”
小香儿端着夜宵走进院子,就见陈石梅站在中庭发呆。
“嗯。”陈石梅似乎心事重重。
“怎么了?”香儿跑过来问,“吃点东西吧。”
石梅瞧了瞧她托盘里头的盅子,打开一看,皱眉,“人参鸡啊?”
“嗯!”香儿点头,“刚刚炖的,可香了,炖了一大锅子。”
“我不饿,你吃了吧。”石梅拉她到石桌边坐下。
“我刚刚吃了。”香儿皱起眉头,“吃两份要胖的。”
“你现在才多大?”石梅笑,“这会儿能胖就好好胖,以后长大了身子才会好。”
“那你干嘛不吃?”香儿不解。
石梅看别处,“晚上吃会胖。”
香儿斜着眼睛瞅她,笑,“梅子姐,在王府那会儿可没见你晚上不愿意吃,今儿个怎么了?谁说你胖了?”
“没……”石梅小声嘀咕了一句。
“嘿嘿。”香儿意义不明地笑起来,拿着勺子吃,便往陈石梅嘴里送了颗鸡心。
事实上,今日皇太后除了送来家具和吃食,还送了好几箱衣裳。
这些都是太后年轻时候做的,新的没穿过。石梅今日翻了翻,发现一件比一件漂亮,就是穿上后,腰有些紧。
石梅就想再瘦下些,穿那些漂亮衣裳能更好看,因此忍住不吃那顿宵夜了。
香儿见她坐在一旁,时不时还去揉揉自己的腰,就笑,“梅子姐,怎么啦?嫌腰粗?”
石梅瞪了她一眼,道,“明儿个开始吃素,腰小一下一寸去才吃肉,你们吃肉别让我看着!看着了我可跟你急。
香儿乐得直颤。
石梅看了看天色,“亥时了吧?”
“嗯。”香儿点头,问,“梅子姐,你想出门啊?”
“嗯……不知道瓒玥睡了没有。”石梅双手托着下巴,“我想去看看她,刚刚太后拿来了两只大灵芝,给她送一只去。”
“那香囊的事儿呢?”香儿问,“想明白了么?”
石梅叹气,这香囊她真是有些力不从心。陈栻楣多年来一直都在研究香粉,自己只不过是这几天看了些她的笔记,一知半解,连半桶水都没有……研究了半日,完全没头绪。
香儿见石梅眉头蹙着,一脸烦闷,就去给她拿了件灰鼠的坎肩出来,道,“穿上这个,咱们出去走走也好,有时候想多了,脑袋是要拧住的!”
石梅点头,穿上坎肩,让小席子备马车,与香儿一起赶往王将军府了。
这将军府离开香粉宅倒是也并不远,石梅虽然没把自己当回事,但毕竟是公主的身份。忠伯赶紧先派人去知会了王将军一声,说公主要来看王小姐,不用迎接,随意就好,也避免了王家没有准备,落个礼数不周。
不久,石梅的车子就到了府门外。
王将军亲自出来迎接了,给石梅行礼,还谢了石梅当日救瓒玥性命的恩情。
石梅赶紧去扶他,客套了几句。
香儿留了个心眼,没将灵芝拿出来,她可不想到时便宜了那些丫鬟婆子,瓒玥却吃不着,大不了,她炖好了给送来!
毕竟是练武人家,虽说是小姐的院子,也很讲究了,但始终不怎么精致。
石梅和香儿由王将军陪着进了屋子,留下石梅和瓒玥谈,王将军便退出去了。
瓒玥倚着床栏靠着,见石梅进来,脸上显出笑意来。
“怎么样?”石梅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了,低声问。
“本来伤得也不重。”瓒玥笑了笑,“那些下人不过是装装样子,没有下狠手。”
石梅原先以为瓒玥必然消瘦憔悴,可如今一看,脸色红润。
“你以为我会为他茶饭不思啊?”瓒玥笑着看石梅,“别把我给看扁了!”
石梅点头,“嗯,别为那人伤心。”
“我这两天一直等你来呢。”瓒玥伸手指了指床尾的行囊,“你收留我罢!”
石梅看了一眼行囊,问,“现在就走?还是等你伤好了。”
“现在就走,等我再找到好男人把自己嫁出去前,我就跟着你住了,我可受不得这家里头我爹那些个小妾了,有一个比我还小呢。”
石梅笑了,“行!我们这就走。”
瓒玥随身只带了两个贴心的丫鬟。
石梅突然发现,无论是陈栻楣、还是王瓒玥,身边的丫鬟都特别精明听话,那几个丫鬟还都是之前王府里头和香儿最要好的,如今又到一块儿了,就叽叽喳喳没玩没了地聊开了。
王将军见瓒玥要跟石梅去香粉宅住,自然不好阻挡,派人准备了好些东西和银子,给拉了去。
回到香粉宅后,安顿王瓒玥又花了好一会儿,如今这大院子里三间主屋都住满了,中间一间是石梅的,西边是王瓒玥,东边是红叶。
丫鬟们出出进进忙活开,香粉宅便一下子有了人气。
“梅子姐,这下可热闹了,不过啊,红叶脾气那么躁,瓒玥也凶,两人会不会吵架啊?”
石梅笑了,“那多好,热闹呀,咱们看她们吵。”
香儿笑过后,颇有些不解地问石梅,“梅子姐,你以前都不喜欢热闹的,这会儿怎么了?“
石梅但笑不语,坐到了桌边,举目看远处的香坊,这香坊是原先陈栻楣留下的,石梅吩咐工匠原封不动地保存着。
想到香坊,石梅心里又烦躁起来,还没查出线索呢,少了好些资料……这些东西估计都在陈栻楣脑袋里装着,自己的脑袋却是空的。
“梅子姐,睡吧。”香儿见天都快亮了,就催促,“明早再说吧。”
石梅摇了摇头,站起来,“我还是不睡了,你先睡吧。”说完,往香坊走去。
到了香坊,陈石梅先翻箱倒柜找了起来,竟找到了两大樟木箱子的笔记,都是散碎的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画了图画。
石梅如获至宝,静心坐下来,一张张地翻看,看了良久,竟然真的有了些头绪。她赶紧拿了纸笔,一条条记录下来。
其间,香儿来看了两回,见石梅一直都在忙没有要回去睡的意思,怕她要人帮忙,就捧着条小锦被,在隔间的榻上睡下了。
……
香儿这一觉睡到天亮,感觉有人推她。
睁开眼睛一看,是陈石梅。
“梅子姐。”
“你怎么在这儿睡,不冷啊?”石梅坐在榻边打着哈欠,“快回屋子里睡去,我等白舍来了,跟他讲完也去睡了。”
香儿一个翻身坐起来,“梅子姐?你都弄明白了?”
“嗯……差不多了吧。”陈石梅虽然很乏累,但心中得意,自己也不是个无用之人,小小香粉之中乃有大乾坤,日后必定要好好研究,也好不污了这香粉娘娘的名头。
“我去找白公子去!”
“早就叫人去请了。”石梅赶她,“你快去睡。”
“我先去弄些吃的去!”香儿下床梳了头就往外跑。
“我也要!饿死了!”石梅在后头喊。
“我去门口买包子去,梅子姐你要几个?肉的素的?”
石梅熬了一夜饿得慌,就嚷嚷,“当然要肉的了,要两个,不是,三个!”
话刚说完,就见白舍跟着小席子从外头进来。
白舍脸上没什么表情,小席子则是偷笑,石梅脸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有线索了?”白舍进来就问。
“嗯。”石梅点头,回转身进香坊。香坊里头一团乱,满地的纸,一摞一摞的书籍,桌上更更是放了乱七八糟的香料药材。石梅更不好意思了,这下丢人丢大了,白舍肯定觉得,这女人又脏又乱,还能吃……
“咳。”石梅咳嗽了一声,道,“刚刚搬过来,有些乱。”
“嗯。”白舍点头,表示是很乱。
石梅哭笑不得,白舍怎么这样,好歹说几句客套话么。
“收拾一下就干净了。”石梅说着,去拿桌上昨晚她写的东西,白舍却一本正经地问,“人手够么?我找人给你整理。”
石梅无奈地看他,眼神复杂,这人长着一张祸害脸,脑袋却只有一根筋。
白舍见石梅看着自己似乎欲言又止,就问,“怎么了?”
“没。”石梅摇头,对白舍说,“这几个香囊里头的香料很特别,两个不同的,先说红叶身上这个。”
白舍点点头,听石梅继续往下说。
“这里有一种狸猫香,最是奇特。”石梅说着,拿出那香囊里头一小块黑白相间的木片,递过去给白舍看。
“这是?”
“这种狸猫叫瑶海灵猫。”石梅说,“很是少见,这灵猫只在瑶海一带出没,十年才产一次香,因此极贵重。这香若是随身戴着,可以让人精神百倍,对于练武之人尤其有用。可佩戴此物要戒酒,一旦豪饮之后闻了这香味,就会看到幻象。”
“什么幻象?”白舍问。
“简单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石梅回答,“那日红叶说看到你,是因为之前你与他们一场恶仗,她怕你对他们不利,而那人可能也和你一样穿了身白衣,所以在她眼里看来就是你了。”
“如此诡异?”白舍也很吃惊。
“嗯。”石梅又想了想,“这种香料,不是随处可以买到的,你可以从这里下手查一查。”
白舍点头,问,“瑶海是什么地方?”
“哦,在贵州一带,某座山岭的名字。”石梅话刚说完,就见白舍冷冷一笑,“那就错不了了。”
石梅不解看他。
“我朋友去的就是贵州。”白舍说着,问陈石梅,“他身上的香料呢?”
“嗯,也查明白了。”石梅又拿出了一小根干菇来,这菇呈紫色,上头有白色的斑点,“这是白斑香覃。”
白舍接过来看了看,不解地看石梅。
“香覃是紫色的,无毒,加于香中,可活血理气,名目清肺。然而长了白色斑点的白斑香覃则是有毒的,这东西吃了能让人昏迷,长时间佩戴,会让人手脚发麻,渐渐失去力气。”
白舍皱眉,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人死时并未还手了,原来是没了气力。
“红叶身上的香配成方子,叫栽赃嫁祸香。”石梅说,“而你朋友中的,则是打不还手香。”
白舍听后抬眼,问石梅,“这种香是书上记载的?”
“不是,我想的。”石梅微笑,她觉得陈栻楣这法子挺好的,将配好的香粉用成语归类,能直接讲出功效来,所以就给这两种香胡诌了个名字,自己觉得挺中意。
说完,却见白舍眼神复杂地看她。
“怎么了?”石梅问。
“真难听。”白舍回答。
石梅心里头咯噔一下,随即就恼了,这呆子真气人!都不会说句好听的!
“还有么?”白舍全然不觉自己已经得罪了石梅,接着问。
石梅嘟囔一句,“没有了,有也不告诉你。”
白舍一愣,半晌才说出一句,“哦……”
石梅让他气得说不上话来,半晌才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干嘛跟个呆子计较,就道,“这白斑香覃也是贵州的东西,算是毒物,卖的地方应该不多。
“好。”白舍点头,“我这就找人去查。”
“嗯,就这些了,红叶那里,等她伤好了我帮你问她。”石梅边说边打了个哈欠,她也不管什么端庄不端庄了,反正白舍是个呆子,应该不会注意……肚子好饿啊。
白舍将东西都收了起来,给陈石梅道谢,转身告辞。
石梅懒懒点点头,就听白舍走到了门口突然说,“那个名字……”
“嗯?”石梅抬眼看他。
白舍笑了笑,“也不算太难听。”
……
石梅傻眼,白舍往外走,便道,“吃包子吧,肚子叫的声音都听到了。”
话刚说完,石梅就闻到了一股包子香,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了一下。
“梅子姐!”香儿捧着一油纸包的包子跑进来,见白舍往外走,对他点了点头,径直冲进屋子,“热的,刚刚出炉……梅子姐,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石梅看着白舍往外走,虽然只有个背影,但她肯定,那人绝对是在笑!
“怎么了梅子姐?”香儿给她递过来一个包子,就见陈石梅愣了良久,伸手抓了个包子就啃,咬了两口,愤愤,“臭男人!装老实!”
“对啊!”香儿傻呵呵咬着包子点头附和,“男人哪儿有老实的!”
石梅狠狠啃了三个包子,洗漱一下,回屋子蒙头大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