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完全的无情,就必然是绝对的痴情。一但对某个女人动了心,将会完全的无法自拔。到底是甚么样的女人弄得耶律烈颠颠倒倒?想必她有甚么特质吸引住他吧?但也可能是那特质导致成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大宋的女人不是比契丹的女子更为柔顺吗?他们对女人的规范比牛毛还多,照理说一个被掳来的女人,能受到恩宠就该感激不已了,为甚么会弄到现在这种情况?还不惜与烈反目成仇?话说回来,有胆子与烈顽抗的人,想必也不凡了。

还没有人,不论男女敢惹怒他,更别说面对他的怒气了。

耶律隆绪微微抚着自己的左膝;那儿有一道疤,是十八年前被耶律烈所打伤。

他们兄弟一场,虽亲昵知心,却也难免有磨擦的时候。而自己又身为皇太子,人人礼让他,不敢违抗他,连比赛马上射箭都不敢表现得比他好;而事实上,同年纪的玩伴,也没几个比得上他的技艺。而其中,耶律烈就是与他不相上下的杰出好手,小了他二岁,却大出风头。当时被娇宠得任性又心高气傲的他,因在一次马赛中败给耶律烈而打了他一鞭,换做别人,顶多痛哭失声,敢怒不敢言,但是耶律隆绪却在十岁那年得到了第一个伤口。

耶律烈被惹毛的怒气是吓人的,根本不管他是皇太子,扑上他就是一顿没命的狠打。身高体形比不上人,打法也没个技巧;两人扭打到大人来拉开才算终结。从此,他们俩居然成了好哥儿们!耶律隆绪才真正有了一个知心的玩伴,也开始学到了一些待人处世的道理,更深深知道千万别惹毛他这位堂弟。虽然近几年他已收敛不少,但并不代表一但被惹毛,他那火力威猛的脾气会转弱。

君绮罗,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耶律烈烦躁道:「反正她非得在我身边不可!不管她有甚么把戏,也不管她要不要,我都要立她为妃!至于那三位公主,你自己接收或安排嫁人,随你!」

「好像不答应不行哪!幸好还没正式下诏书,否则成命难收回。」耶律隆绪顿了顿道:「她是君家的人吧?」

「她还是个经商谈判的高手!」

「那么,一但她成了王妃,不会介意把缧丝的制造技术传入大辽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代表大辽皇帝已应允了这一桩婚姻,并且乐观其成。

「谢谢!」

「回去告诉她这个消息吧!你总不希望一直跟她这样耗下去!」

耶律烈起身,单膝跪地,正式的向他答谢,拱手道:「属下告退。」

立即快步出了皇城。

要是他不允许,这会儿只怕他得找片城墙来抵挡烈的怒气了。他那还会记得他是可汗?还这么有礼的告退?耶律隆绪摇首低笑:「祝福你了,兄弟!希望未来的数十年,那女人不会逼疯你。」

拂开身上的雪花,他漫步回寝宫,心中想着改天一定要去会一会那君绮罗,看看她有何魅力让烈这般失魂!

情字这东西哪!唉……



第七章

在耶律烈狂怒奔出别院后不久,冬银悄悄推门进入族长的房中,先是被满屋子的疮痍吓得低呼出声,再看到昏倒在床上、双腕被绑出血痕的君绮罗,叫了出来。

「小姐!小姐……」

连忙拿过剪子剪开那些布条,在疼痛中,君绮罗回复了神志。

「冬银……我恨他!」她低喃。

冬银扶住她的双肩,眼中一抹坚定。

「小姐!你换上汉服逃走吧!只要进入幽州,进入汉人的地方,你就安全了,你就可以回家了,也可以安心生下孩子…。」她将手中的包袱打开,里头有几件粗布衣棠,与几锭金子。

「冬银?」君绮罗怔愣的看她。

冬银连忙替她更衣,流泪道:「你是个好人,你不该受到这些对待的!有人要杀你,有人要欺负你。而少主,少主他又这样对你,我看不过去。门外的人都被我下了迷药,你快逃吧!能逃多还是多远。」

她还能去那里?那来的脸回家?

不过她倒是不愿再见到他!死也不愿!她握住冬银的手,诚挚道:「谢谢你,冬银,你对我的好,我下辈子回报你!」

「别说这个!来,小姐,后门有一匹马!」冬银扶着君绮罗奔向后门。

跃上马背,她深深看了眼这宅院。

别了!一切!

依着她曾有的记忆,她策马奔向东边的方向。

冬银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关上门板,双手合十,看向天空。她知道她这样做是对的,可是为甚么心中却闪着不祥的阴影?她无法下手杀死小姐,但一但小姐回到部族中,一定还会遭到别人暗杀;而且,少主娶了妻之后会对小姐更坏!真的,她不忍心再看到有人与她相同的命运了。

她跑回厨房,看着被药迷昏的厨子,她也从水桶中舀起一瓢水喝下,立即也昏迷过去。全宅的人都被下了药,那么少主回来后的第一个念头会是小姐被劫了,而不会知道是地做的。给了少主这个误导,就不会知道小姐独自逃回南方了,小姐会安全吧?

小姐,希望你能平安回家……

冬银所不知道的是,当她关上后门之后,林子中奔出一匹守候已久的灰马,尾随君绮罗的方向而去。马背上,一个斜背大刀的红毛大汉正扬着一抹狞笑,双眼直盯住他垂涎已久的猎物;脑子中已得意的幻想这女人尝起来是甚么味道y※※耶律烈奔回别院,立刻感觉到情况不对劲。宅子内静得没一点声叫,连大门也没人守;十二骑与族兵在皇城外的帐篷过夜,但别院中至少还有二十来个佣人与咄罗奇在守着呀!他踢开大门,立即见到昏倒在两旁的门丁,探了探鼻息,确定破人下了药!倏地,他狂奔向西厢的房中,不再停下来注意沿路倒着的佣人。绮罗!他此刻心中只想到她!

房中除了被他破坏的物品外,就只剩下散乱在床头带着血迹的布条。

她被掳走了!是谁?为甚么带子上会有血?耶律烈肝胆尽裂得差点倒下去。

不!不可能!掳她的人不会如此残忍砍断她的双手,而且床上垃没有大量的血迹……

他心中虽燃着熊熊的怒火,但脚下可没有任何耽搁。在紧急时刻,即使心中怒意澎湃不已,他仍能保持冷静的思维,他会把怒气维持到找到绑架绮罗的人再发泄!幸好雪已停,否则他要找人就更困难了。

没有意外的,在后门,他看到雪地上印着马蹄樱他蹲下身,发现蹄印太轻,只有一匹马的印子,轻得像是没有负载人似的。

绮罗是一个人逃走的?

他拉远目光,暂将这疑问拦下;在五丈处,他又看另一匹马的蹄樱明显的有人跟踪了她,或接应了她?而且是个男人!

耶律烈眼眸转为冰冷的蓝色,面孔在狂怒后转为可怕的平静。聚满了风暴却隐逸在无波的表面下。

「不管你是谁!你让我再度有了拿刀的欲望!」森冷的口气比冰霜更冻澈人的心肺;他从鞍袋中抽出一把弯刀,跃上马背。

大黑马如射出的箭,转眼间就消失在马蹄印前进的方向的尽头。※※※「乖乖跟老子走吧!小美人!」

克力寒涎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君绮罗。月光下,他脸上那道鞭痕随着狞笑而益形丑陋不堪。

君绮罗无畏无惧的看向他;她的背后,是万丈深渊,跌下去不仅会粉身碎骨,只怕也没一块完整的肉会与肢体相连。将来若有人经过山谷底下,见到她的尸骨,也不会认出她就是君家的人。

这里原就是她打算来的地方,克力寒却当她走错了路,而站在退路的地方,威胁的走向她,似乎将她当成瓮中鳖,逃不掉了。因此,他正享受着他的优势,不急着马上抓她。

「知道大爷会如何疼惜你吗?一但大爷玩腻了你,就先在你脸上划几刀,将你美丽的手指一只一只的剁去,将你……」

他滔滔不绝说着他想像得到的酷刑,嗜血的凶光更披露他所说、即将要做的一切。

君绮罗轻拍身旁的马儿,让它自行回去;然后,走向断崖。

「喂!你……你没那胆子,别逞强了!」克力寒不自在的笑叫,他不相信这女人敢跳下去!虽然下面是溪流,但是这数百丈的高度中,尖石横出,不必等落到溪中淹溺,就会被那些尖石先刺穿身体而绝命。

君绮罗淡淡一笑,娇艳得让克力寒失神。

「你以为我为何来此?以为我真不知道这边是绝命崖的方向吗?」

「你……」

突然,她的目光越过克力寒,看向树林中扬出的急切马蹄声。

是怕!她知道是怕!这种果决迅速的奔驰方法,只有他才会有!

她笑了笑,在耶律烈冲出树林看到她的面孔时,她看了他最后一眼,告诉他:她恨他!

然后纵身往下跳去……

快得连克力寒都来不及抓住她!

「不!」耶律烈惊恐的大吼!她怎么能这样对他?她怎能用这种方式与他告别?她怎么忍心如此残忍的对待他?在他深深爱上她之后,她最终的报复手段就是死在他眼前,并且让他连不允许的机会也没有!

克力寒看到耶律烈的模样,惊恐得连忙要逃,可是还来不及跨出一步,他只觉颈上一凉,刹那间,他看到自己的目光距地面愈来愈近,然后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在一瞬间四分五裂!仅仅那么一刻,他还来不及意识到死亡,便看到自己身体被肢解,刀光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

还有甚么样的死亡比这一种更恐怖?他死后的面孔双目圆凸,恐惧绝望……

「绮罗!绮罗……」他跪在山崖边,极目往下望:黑暗中,甚么也看不见!

她死了?她死了?她怎么能如此狠心的报复他?他已经甚么都给了她,她却仍是以恨来回报他,并且不惜一死来表明她的心迹。

不!她逃不开他的,就连死亡也逃不开他!她下黄泉,他就追到黄泉!她魂归西天,他便追到西天!生生世世,是生是死,她都是他的!只要他不允许,她就别想逃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没有人能拦住他!

他狂乱的意志只想着要下黄泉抓住他的女人,却忘了周遭的一切。所以,当他起身要往绝崖跳下时,颈后的一记重击让他毫无防备的昏厥。

大贺机遥将少主抱入马车中,对十二骑道:「回皇城,火速告知皇上!」

「是!」

幸好他突然有事要禀告少主,到了别院一趟;否则这回真的迟了!

君姑娘,她死了吗?

多么刚烈的一位女子……往后要教少主怎么办呢?

大贺机遥向天空叹了口气。

君姑娘,你狠!玉石俱焚就是你爱的方式?

唉!弄得天人两隔,又能表示甚么?亲痛仇快而已!不多想了。

目前照顾好少主是位最大的任务。

君绮罗,她果真香消玉殒了吗?※※※「娘,她死了吗?」一个童稚、清亮的声音问着,他的表情充满了好奇与不解。

「没有,你给我闭嘴,去练字!」另一个年轻娇俏的声音传出,语音甜美得让人想看看其容貌是否与她的声音一样动人。

温暖的房间中,有二女一男。其中一个女的,正是跳下绝命崖的君绮罗。

此刻她正面白如纸的躺在床榻上;已昏迷十数天了,都一直处在昏沉状态。

两另外一男一女,便是打天一亮就来这里叽叽喳喳不停斗嘴的麻雀了!那男的,事实上是个男孩,并且是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俊美讨喜,一双黑眸滴溜溜的转动,说有多灵黠就有多灵黠!而非常凑巧的,那女的,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的美人儿也有一双与男孩一模一样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