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什么?”二皇子指指宁弈,冷笑道,“我还没问你,你是谁的人?”
凤知微眼神一闪。
“殿下……此话何意……”宁弈惊惶的声音传来。
“啊——”
一声低低的惊呼,窗户被砰然一撞,人影翻落。
人影翻落。
一个倒身落崖的姿势。
却有人风一般一荡而下,闪电般的伸手一捞。
半空中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脚尖还勾着窗边的宁弈一抬头,便看见上方悬崖倒挂而下的笑脸。
那张脸,在星月之光和无涯苍穹背景里俯冲而下,瞬间撞入他的眼帘,那一瞬间,漫天的星光和山间的雾气,还有他的整个人,都似凝聚在那双浮波浩淼的眸子里,和天地刹那同存。
她在这里等他。
他眼神瞬间亮起无限光华,有惊喜有担忧有种种般般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却在迎面而上眼神交汇的那一霎,只供她读懂。
随即他也一笑,松开了勾住窗口的脚尖。
原本打算借老二下手借势翻出窗口装死,他的脚尖一直勾着窗边,此刻他决然放开。
此刻他只有一只手在她手中。
江山多娇,却不与人共老。
半晌凤知微轻轻一叹,微湿的眼睫不知是露水还是别的什么,簌簌眨落一点晶莹。
宁弈抱紧了她,下巴在她柔滑的发丝上蹭了蹭,眼神迷离。
凤知微一笑,一抬手,手中匕首精光一亮,割断了那截丝绳,随即匕首在山壁上一戳,身子一翻翻上匕首,往长宁使者的房间爬去。
宁弈紧随其后,护在她身下。
两人很快爬到那间屋子的后窗下,漱玉山庄追求旷朗自然,使者的这间房间,后窗是大排的轩窗,虽然都关着,但也难不倒这两人,凤知微贴在崖壁上,用匕首去撬窗的插销。
忽觉腿弯一暖,一低头看见宁弈抱住了她的腿弯,看她看下来,也仰起脸,对她露出淡淡笑意。
今夜他的笑,和平日或荡漾或风流里都带了几分凉不同,难得的干净而温暖,跳跃着微微的热意,像永夜里一点深红的星火,远,却那般真实的暖着。
凤知微怔在那样的眼神里,忽然想起那年,也是一处崖壁,不抵这高,不抵这冷,不抵这险,也有人轻轻抱住了另一人的腿弯,许诺要做另一人的眼睛。
那时往下,这时往上,那时是她抱住他,这时是他抱住她。
宁弈手掌的热力透过来,似要深入肌骨,她颤了颤,一瞬间眼前掠过那年山寺的夜雨。
当年山寺听夜雨,湿了谁袍角的落花。
凤知微收回目光,垂下眼睫。
极轻微的“咔”一声,窗销被拨开。
无声推开窗扇,肩头一耸,宁弈抬手将她一送,凤知微青烟般掠了进去。
一落地便直扑床榻,手中青光一闪已经递了出去。
身后落足微响,宁弈也已经扑了进来。
凤知微在一片凌厉的风声里,手掌控向那人咽喉,她身子轻盈轻功比宁弈还要高上一筹,这一全力扑出,瞬间便到那人身前。
对方没有武功,却被风声惊动,惶然掀被而起。
黑暗中奇异的光芒一闪。
似乎是明亮又暗淡的淡银光。
凤知微眼角一瞥心中轰然一声,暗叫不好,然而招式已经用了无法收回,百忙中只来得及一脚将一个凳子踢出去,挡住随后扑来的宁弈。
银光一闪,她伸出的手一痛,如同被钳子钳住,随即身子一倾,已经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了过去。
随即一双冰凉的手指,冷而迅速坚决的,轻轻搁上了她的咽喉。
凤知微苦笑。
原想将自己的手指做了人家的刀俎,结果却轮到自己成为鱼肉。
身后那人气息阴冷,像隐在月色暗处一条银环蛇。
他动作缓慢而精准的坐起来,坐的姿势毫无漏洞和死角,不仅凤知微钻不了空子,连随后发现事情不对的宁弈也只得停住。
“嚓。”
身后那人点燃了火折子。
火光照耀着一点烂漫闪烁的银光,不觉得光亮,只觉得像流动的诡秘的眼。
金羽卫指挥使。
凤知微无奈一笑——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朝廷第一擅长潜伏和伪装的人,能在这位置盘踞多年,岂是好对付的?只怕早就发觉了调虎离山之计,一时找不到他们在哪里,却又确定他们在庄内,而此时要想出庄,只有挟持那位极其重要而又没有武功的长宁藩使者,所以他老人家哪儿也不找,省心省力,在这里守株待兔来了。
想想真是令人吐血啊,一路惊魂眼看便要成功,却在这人手里折戟沉沙。
身后那人慢慢绽出一丝笑意,今晚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也像因为不常开口,而显得磨砺般的沙哑。
“我等你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