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我房间的床上了。冥焰惊喜的声音近在咫尺:“姐姐醒了?”我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冥焰……”听到声音,小红和宁儿、馨儿也围过来了,“姐姐!”“少夫人醒了!”

    “姐姐感觉怎么样?冥焰似乎舒了口气。我伸手抚额,被他一把抓住手,“姐姐别动,头上还扎着针呢,我帮你取下来。”

    待他把针取尽,才扶我坐起来,我轻声道:“没惊动别人吧?”

    “没。”小红摇了摇头。冥焰轻声道:“姐姐怎么会突然头疼?我帮姐姐诊过脉,脉象很乱,姐姐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我今天听到的消息过于震撼,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而且这事与他们没多大关系,还是先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冥焰,夜了,你早些回去休息,今儿这事儿别告诉爷爷和小……叔。”

    提到安远兮时我迟疑了一下,冥焰倒是没在意,只关切地嘱咐道:“我知道了,但是姐姐你也要顾惜自个儿的身子,你生诺儿的时候受了寒,身子落了病根儿,受不得累的,要多休息……”

    “嗯,我晓得了。冥焰,我困了……”我听他没完没了地唠叨,赶紧点头,催他出去。冥焰又低声给小红交代几句,才离开。我躺到床上,闭了眼睛,听到小红帮我放下了纱帐,和宁儿、馨儿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室,才缓缓睁开眼,望着床顶怔怔出神,开始思考今天在浣月居听到的那些惊人的对话。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已经确定那个声音嘶哑的人是鬼面人无疑,只是,我知道那鬼面人是安远兮,而月娘为什么会认为鬼面人是楚殇?是因为像她说的,鬼面人会楚殇的武功,知晓无极门的内部情况,还对蔚蓝雪有情?如果说,他对蔚蓝雪有情这个原因才让她怀疑鬼面人是楚殇,我倒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否定掉她的怀疑,因为月娘不知道安远兮和我之间的纠葛。但是月娘所说的前两个原因,他会楚殇的武功,知晓无极门的内部情况,又怎么说得通呢?我嫁给云峥的时候,安远兮还根本不会武功,他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沧都,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可是,他真的是普通人吗?如果这一切,只是他想让别人认识的一面呢?我打了个寒噤,我亲耳听到他说是受人所托帮助月娘,又通过月娘的口证明了拜托他的那个人是楚殇,除非,他在楚殇死之前就认得他,不但认得他,而且交情还非比寻常,楚殇肯把自己的武功教给他,肯把无极门的内幕告诉他,甚至他的身份隐秘得连月娘都不知道……我的手拧紧了床单,安远兮,难道初时你面对我的呆愚,是装出来的吗?你是戴着面具在刻意接近我吗?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认清过你?

    我苦笑。或许我真是没有认清过他,从他以云家二公子云崎的身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分明已经看不懂他了,他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傻傻的书呆子,可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的心分明感受到他对我的好、对我的温柔和呵护是发自真心的,但为什么,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还是开始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是因为当初他没有缘由、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开的时候,已经在我心里割出深深的裂痕,让我不能再全然地信任他吗?

    怀疑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折腾得我彻夜难眠,我该怎么做呢?他隐瞒这些事,就是不想我知道,我若问他,他会承认吗?可是若我不能把这件事搞清楚,我以后又怎能相信他?如果在云家,连安远兮都是不能信任的,那我还能再相信谁?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我咬紧下唇,心中已然决定,我一定要查清这件事,但不想也不能惊动安远兮。若是从前我可以让云家的隐势力帮我察探的,但如今安远兮成了隐执事,我只能通过外界的力量来获取我想要的信息了。好在,我曾听玉蝶儿说过,江湖上有一个专为人打探消息的“晓情楼”。

    晓情楼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情报机构,据说除了与他们并存于世的无极门,他们所知有限之外,拜托他们察探资料的主顾,基本上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们的收费也很高,最普通的资料也是千两白银起价,要想察探重要的情报,万金的要价也不嫌贵的。与无极门的神秘低调不同,晓情楼在全国各地皆有专门接生意的门面,装修得像个豪华茶楼似的,高调张扬的排场完全看不出像是一个靠收集情报吃饭的组织。

    待天明起床,向老爷子禀报完请旨的事儿,我立即出门去了晓情楼。老爷子听说我在太后那里请准了回乡的懿旨,满意地点头,让我安排下人收拾行李,等到向金家提亲的事儿有了回音,便可以起程了。不要以为收拾行李是件容易的事儿,大户人家出远门,要带的东西是非常多的,何况我们是回沧都长住,前年我和云峥进京的时候,光打点行李就耗了半个月。

    此际我坐在晓情楼京城总店的包房,心事重重地拿着桌上茶杯的盖子,拨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等候他们的掌柜。为了避开云家的眼目,我没有带铁卫和小红,只身换了男装偷偷出门。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一个头上戴着白色笼纱的白衣女子踏进包厢,见了我,略一欠身,“不好意思,让公子久等了。”

    我有几分讶异:“姑娘是晓情楼的掌柜?”“京城总店的掌柜。”那女子袅袅地行来,坐到我对面,“小女子排行第七,你可以叫我七姑娘。”

    “七姑娘。”我礼貌地叫了一声,知道做这行的不会把自己的真名拿出来现,就像我也不会告诉她我是谁一样。

    “公子是第一次来找我们做生意吧?知道晓情楼的规矩吗?”七姑娘的声音清雅动听,我望着她笼纱下模糊不清的脸,暗想这女子应该也生得很貌美。

    “知道。”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轻轻放到桌上,我淡淡地道,“起价一千两银子,根据客人想要的情报确定最终价,无论定价多高,都要先付一半定金,收到想要的情报后再付剩下的一半。如果客人对情报不满意,定金也概不退还。”

    “看来公子是个爽快人。”七姑娘道,“公子想查什么?”

    “我想查永乐侯府二公子云崎成长的经历……”我蹙了蹙眉,思量着该怎样说得更简单清楚,“我不要他日常示人的那些东西,我想知道的是他平凡的经历背后,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你明不明白?”

    “完全明白。”七姑娘点点头,“五千两银子,三个月后取消息。”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摇了摇头,“最多一个月,我来取消息。”

    “一万两,一个月。”七姑娘不跟我哕唆,简明扼要地道,提笔写了两张契约。我笑了笑,将银票推到她面前,拿了契约,起身行出了晓情楼。回府还来不及进房换衣服,见到云义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脸焦急地道:“少夫人,您快去看看侯爷吧,侯爷又犯病了……”

    “什么?”我一惊,赶紧加快步子往老爷子院子里跑,“今早我跟他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事?”!

    “泽云府的二老爷来了,跟侯爷不知道怎么在房里吵了起来,然后侯爷的病就犯了……”云义跟着我身后急急地道。我顾不得细问,加快脚步跑进老爷子院里,门口守着老爷子房里的几个小厮丫鬟,见了我赶紧行礼。我顾不上理他们,冲进房里,见屋里围了一大群人。修叔和云德站在一侧,堂叔公云崇岭坐在椅子上,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老爷子的贴身小童锦儿和梓儿更是一脸怒色,恶狠狠地瞪着云崇岭。

    “少夫人。”几个人见我进来,都唤了一声。我点了点头,转进内室,见安远兮和冥焰坐在老爷子床边,冥焰正在为老爷子施针。安远兮见我一身男装走进来,眉头微微一蹙,我装作没看见,走上前去,“爷爷怎么样?”

    床榻上的老爷子紧闭双目、面白如纸,冥焰头也不回,表情严肃地在老爷子身上继续施针。安远兮低声道:“现在还很危险……”我一听,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只得屏息静气地关注着冥焰的动作。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又过了很久,就在我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忽听到老爷子发出微微一声轻咳,冥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表情微微一松,“好了,醒过来了。”

    “爷爷。”我和安远兮赶紧围过去。老爷子的眼皮微微一动,缓缓地睁开眼睛,看我和安远兮的目光有一丝迷惘,他眨了几下眼,仿佛才回过神来,低声道:“你们来了……”

    “侯爷醒了吗?”修叔和云德听到声音,不等召唤便跑了进来,云崇岭紧紧地跟进来。冥焰冷冷地道:“现在是醒了,可再让他这样情绪激动犯一次病,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过来,侯爷今儿完全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到云崇岭身上,云崇岭老脸一红:“都看着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说几句话大哥就会犯病……”

    我一听,怒从心起,云家哪个不知道老爷子这病最怕受刺激,你犯了错还这种态度,真是可恶至极:“那堂叔公现在知道了吧?以后可要留心一些。”

    “峥大嫂子,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云崇岭听我语气不善,脸沉了下来。病榻上的老爷子低声道:“崇岭,你没事就先回去吧。”

    云崇岭到底理亏,见每个人都冷着一张脸不待见他,哼了一声,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冥焰起身道:“我去写方子让他们煎药,锦儿、梓儿,你们过来。”

    我也跟着走出去:“冥焰,爷爷这病……”

    “姐姐,侯爷这次是真的很凶险,他的五脏功能已经很衰弱了,经不得大的刺激,再来一次真的会要他的命。”冥焰一边写药方,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便是这次缓过来,也要好好静养,不然不用多久就……”

    他蓦地住了嘴,抬头看了两个小童一眼,两个聪明的孩子早就明白了冥焰话中之意,脸色煞白,眼泪也浮出来了。云德从内室出来:“少夫人,侯爷请您进来,有话跟您说。”

    冥焰站起来,赶紧把药方递给两个小童,“走,我们先出去找人煎药。”

    见他们退了出去,云德去把房门关好。我见他这样慎重,赶紧走进内室,老爷子已经被人扶坐起来,靠在床头,见我进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们四个过来。”

    我转头看向安远兮,还有修叔和云德,忐忑地围到老爷子床边去。安远兮轻声道:“爷爷,你现在该多休息。”

    老爷子摇摇头,疲惫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和丫头说。”

    “什么事?爷爷。”我握住他的手,老爷子咳了咳,轻声道:“你还不知道崇岭今天为什么跟我吵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老爷子看着我和安远兮道:“还记得你们两个都问过我关于云家账册上那笔名‘外’的不明支出是什么吗?二房的人一直以为那笔支出是开支云家隐势力的支出,事实上,对,也不对。外支出占了云家收入的七成,云家隐势力的支出的确包含在外支出里,但只占了其中一成。”

    我和安远兮对看一眼,心知老爷子即将要说出的,可能是云家最核心的秘密,一时有些无措:“爷爷……”

    老爷子拍拍我的手,歇了口气道:“崇岭就是发现了外支出不是完全用于隐势力,怀疑本侯吞了这笔钱,又查不出什么实据,所以来找本侯闹,要查外支出的账……”

    “他凭什么来闹?”我气道,“爷爷想怎么处置家业,轮得到他来叫嚣?”

    老爷子笑了笑:“丫头,你别急,听爷爷把话说完。”

    我抿紧唇,点了点头。老爷子接着道:“本来这个秘密,爷爷是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你们的,只是如今我这身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像今天这样,要是醒不过来,就得带到棺材里去……”我的手一紧,老爷子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本来云修也知道这事儿,可我怕我不在了,他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云修,我有些累,具体的你跟他们说。”

    “修叔?”我和安远兮都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云家的核心机密,这么说,云修在老爷子心目中可算得上是心腹的心腹了。云修沉声道:“这事儿得从二十年前说起,二十年前,红日国皇室向云家订了一批货,因为货物贵重,路途遥远又要渡海,侯爷决定带着我亲自监押。我们的船在海上行了一个多月,遇上了一场特别可怕的暴风雨,船上部分设施受到损毁,船偏离了方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海上就是无法寻到正确的航线,又在海上漂了差不多三个月,船上的食物和淡水都用完了,正当大家绝望地以为会死在海上的时候,却看到前方隐隐出现一片陆地。”

    我和安远兮专心地听他讲,却听得云德插嘴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次父亲跟侯爷出门,大半年都没有音讯,回来只说是在红日国耽搁了,却没说过你们遇到了海难。”

    “你那时候才十几岁,我怕你守不住秘密,什么都没告诉你。”云修接着道,“绝处逢生,大家高兴极了,以为终于到了红日国,可是登陆之后才发现,那里根本不是红日国,而是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到过的陆地。”

    “你们发现了新大陆?”我惊奇地道,“那老爷子不跟哥伦布似的?”

    “少夫人怎么知道那里叫新大陆?”云修反而吃了一惊。

    “呃?”我蒙了。不是吧,我随口说说而已,敢情那大陆就叫“新大陆”来着?抬眼见老爷子和安远兮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顿时满脑黑线,结巴道,“我蒙的,蒙的……”

    “那哥伦布是谁?这名字很像新大陆的人取的名字。”云修追问道。我额上的汗更多了,“啊……那是故事里的人。”没想到云修越发惊奇,“少夫人哪里听来的故事?对了,我上次听小少爷说他要做‘彼德潘’,这彼德也是新大陆的人最常取的名字……”

    不是吧?这新大陆不会是跟我那时空的西方国家一样吧?我躲开众人雷达似的目光,支吾道:“那个……那个不重要,修叔你还是快讲你们发现新大陆以后怎么样了吧?”

    “哦……我们登上大陆,发现那里是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那里的风土人情和我朝相去甚远,那里的人长得跟辰星国人差不多,像大猴子似的,说的话也完全听不懂。他们也听不懂我们说什么,我们只好凭着手势跟他们交流,后来他们终于找来一个人,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便给我们两边作了沟通……”

    “那是天曌国人?”我开始对这片大陆充满好奇了。云修摇头道:“不是,他说他是新大陆东方一个叫轩辕族的人,在整个新大陆,只有东方轩辕族的民风跟我们天曌国类似,语言和文字也差不多,我们后来才知道,新大陆比我朝和周边四国加起来,还要大很多很多。”

    “部族?”我有些兴奋。东方?轩辕?怎么这么浓的中国味啊?云修点头道:“是,新大陆虽然大,但几乎没有正式的国家,也没有什么皇帝,那是一个很神奇很自由的地方,只有各种各样的部族,只要够强大,部族的首领也可以称王,他们的神和人,还有很多我朝没有的奇怪野兽一起混居在大陆上……”

    那不是一个奇幻大陆?我双眼发光,老爷子轻咳一声:“云修,那些以后再说。”“是,侯爷。”云修也发现自己扯得太远了,赶紧将话题转回来,“我们用船上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和那里的人换了宝石和黄金回来,这一趟误打误撞的,收获居然比在红日国大出许多。在新大陆修好了船,补充了食物和水,准备回国,可是我们的船在海上行了很久,就是无法找到正确的回程的航线。迫不得已,只得又返回了新大陆,问了很多当地的水手船夫,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天曌国这样的国家,后来便有水手带我们去求女巫帮忙,女巫收了很多钱,才告诉我们,新大陆和天曌国是互不相属的两片大陆,正常情况下永远不可能相互抵达,就像隔了无形的墙,只有在特定的时候,那道墙才会打开,我们之所以去了新大陆,就是因为那次遇到了海上的暴风雨,将墙打开了。如果我们想回去,必须等到海上再有暴风雨的时候。”

    “然后呢?”安远兮和云德的表情都有些似是而非,我却听明白了,那女巫已经选了最能让他们听懂的方式在解释。在我的理解里,新大陆和天曌国根本是分属两个时空的陆地,正常情况下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相互交集在一起,但在特定的时候,比如海上的暴风雨,令时空之门产生了缝隙,打开了结界,而当时正处于缝隙之中的船只,就顺势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我们听了女巫的话,只好安心等机会,等到海上再起暴风雨的时候,果然顺利回了天曌国。”云修道,“回来之后,侯爷着人仔细研究了发生暴风雨那片海域,什么月份、什么季节、什么天气,最容易发生类似的暴风雨,研究了几年,终于找出了规律。后来几年间,侯爷和我按这个规律试了几次,每次都能成功通过海上的墙,到达新大陆,侯爷每年出海做生意的收入,占了云家生意的四成。”

    哇,这不是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吗?老爷子还真是有头脑、有眼光,要是别人遇到这种事,顶多当成一次海上奇遇记,谁还有那样包天的胆子和精明的头脑,去研究出一条冒险的还是跨时空的海上贸易之路来,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果然没错。想到这个,我再看向老爷子的目光中,顿时冒出钦佩的星星来。

    “侯爷见海上的生意这么好做,渐渐动了心思,不想只做贩卖货物的买卖,想把生意做到新大陆本土上去,便让我以海外寻仙,为峥少爷和侯爷的病寻灵药之名,让我到新大陆去负责这件事。后来几年,我们在新大陆陆续开了云裳坊、食府、茶园、客栈、当铺、钱庄,生意越做越大,侯爷每年那笔外支出,就是用在拓展新大陆的生意上,现在云家不仅是天曌国的首富,在新大陆也是鼎鼎大名首屈一指的贵族富豪。”

    “不会也封侯了吧?”我傻傻地道。云修傲然道:“封侯算得了什么?在新大陆,有钱有实力就可以自封为王,侯爷现在是几座大城的城主,实力不容小觑。”

    “这就是那笔外支出的秘密。”老爷子听云修讲完了,才缓缓地道,“本侯用二十年的时间,在新大陆苦心经营起另一片天地,又将云家在天曌国七成的资产转移到了新大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朝廷终于要对付云家,而云家再也撑不住的时候,可以有条退路。这件事,我没让二房知道,就是怕走漏风声,另外也存了一点儿私心,二房若是有什么对不起本侯的,本侯也管不了他们了。”

    “爷爷……”我望着这个病榻上的老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一生都在为家族打算,竟然为云家做到了这个地步。心绪百转,我想到一件事,轻声求证:“这个秘密,云峥也知道,是吗?”

    老爷子看着我,微微颔首。我由此恍然,也许正因为老爷子有过这样奇异的经历,所以对我平时一些有悖常理的思想和言论比别人相对容易接受和包容;因为云峥知晓这些奇特的见闻,所以对我是一抹来自异时空的幽魂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接受得这样容易和坦然,归根到底,他们的胸襟和气度是建立在比旁人更丰富的见识上的,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信任呢?

    “丫头、崎儿。”老爷子握紧我的手,另一只手伸去过握住了安远兮,看着我们慎重地道,“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们,是想说若以后云家有变,你们可随云修去新大陆避祸,保存云家的实力。云修云德父子,是你们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爷爷……”我和安远兮都瞪大了眼,老爷子紧接着道:“你们听我说,当今天子励精图治,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云家风光得太久,威胁到皇权,必不容于君。现今我们长房人丁凋零,二房虎视眈眈,崎儿才归宗两年,根基不稳,诺儿太小,丫头到底是个女人,我若是不在了,云家必乱,皇帝一定会向云家动手,丫头,你那天跟我说的化整为零的法子,觉得合适的时候就用吧,本侯将云家剩下这三成产业归于二房,他们也该知足了。”

    “爷爷……”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老爷子今天告诉我们这么多事,怎么越听越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我的眼眶热起来,摇着头道:“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为什么只叫我们走?爷爷你想得这么通透,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丫头……”老爷子闭上眼睛,幽然长叹,“天曌国才是云家的根,爷爷不能抛掉这个根,等我百年之后,还要到沧都云氏墓园,去见列祖列宗……”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下来,安远兮轻声道:“爷爷累了,让他睡一会儿,我们都出去吧。”我擦了擦眼泪,起身和他们一起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