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又愕然地对视了许久,然后再一次飞快地收回小手,彼此挣扎着要下地,我就跃下假山,两个孩子像无头苍蝇般扎向彼此的丫头,来到近前,没想到彼此跑错方向了,各自大叫一声,再往回跑到自己丫头那里,匆匆忙忙地拉着年轻的保姆就要走了。两个丫头都对我急急地福了一福,护着自己的小主子飞也似的跑了。
我拍拍身上尘土,不远处那只被撕成两半的风筝正静静地躺在尘土之中。我拾起来,轻轻地拂了尘,向天边叹了一口气,忽忆起以往夕颜也很喜欢玩风筝,那些风筝不是被她给放丢了,就是最后也被她撕坏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玩风筝。听说段月容现在已经正式开始对她进行皇太女的严格培训了。他是真要让夕颜替他灭了原氏吗?
月容,非得这样吗?
只有这样,你才能称心如意吗?才能出口恶气吗?
小玉悄悄走到我身边,轻轻为我披上披风,“您管那么多做什么呀?让他们斗呗,别回头这两个孩子告了状,彼此的父母都不是善茬,回头又都赖您。”
我接过披风,对小玉笑道:“小玉,这两个孩子的父母都是先生嫡亲的亲人,就好像原家和大理两边都是先生的亲人。先生最不愿意见到的是两国征战,看到他们任何人受伤。”
一阵拍手声传来,一个声音朗笑道:“木槿说得好。”
我一回头,却见一个美男子站在柳树下,通身的绛色四爪金龙王服。我赶紧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太子。”
那青年笑着一抬手,向我走了几步,在一棵高大的广玉兰下站定,玉兰花的清香混着他身上某种不知名的高贵熏香扑向我的鼻间,“方才本宫听木槿教育孩甥,倒颇有箕山之风也。”
我摸摸鼻子,使劲忍了打喷嚏的冲动,呵呵道:“太子实谬赞了,非……呃,晋塬王总笑话木槿是个长不大的顽童,不过同孩子们待久了,便也成了顽童,说些童言稚语罢了,何来高山隐士之风?倒是太子方才没有戳穿我的小把戏才对。”
“本宫看你何止是个顽童,简直就是个老顽童。”
我一听乐了,实在没忍住,掩了袖,打了两个喷嚏,连连告罪。太子大人倒也不以为意,反倒笑得更加灿烂。
那天阳光晴好,我便笑着与他轻松地攀谈起来。一路谈笑,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梦苑。
这位新太子感我与非白助他之谊,被封之后,与非白走得更近了。只是非白提醒我太子妃野蛮是假,善妒是真,让我少与太子走得近,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当时我斜眼看他,心想我同太子什么关系也没有,谁没事同他走得近啊,三爷您老人家学暗神讽刺我吧?
后来才发现,非白的提醒真真实实是善意的。我第一次被正式介绍给这位新太子妃时,我按律行了伏地大礼,太子可能觉得我曾经助他,也可能从非白嘴里知道我的身体不大好,便好心地亲自下座来虚扶起我,嘴里还热情说道:“木槿身子不好,快快请起。”
我还没来得及起身,太子妃的笑容消失了,对我们重重咳了一下。太子当着众人的面尴尬地收回了手,太子妃看着我的目光阴沉起来。此后太子妃对非白热情如常,对我却总是冷冷淡淡。
我有点累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同太子告个假先回去,太子倒看出来了,收了笑容道:“听说木槿最近忙于应酬,这是累了吧?”
还好,他没有像紫园中人一样,没事就紧张地侦察我有没有怀孕。
其实,那时的我,经过原非白的情事,应该明白一个惨痛的道理:
当一个帅哥,
一个身材好的帅哥,
一个身材好家世好的帅哥,
一个身材好家世好又被冠上未来至高无上统治者的帅哥,
当这个帅哥对你笑得很灿烂的时候,当你放松那根紧绷的戒备神经的时候,当艳福在向你招手的时候……
必有横祸!
可惜,当时的阳光太好,眯花了我的眼,于是我又给忘记了!
这时,前方雅乐轻传,远远地就见在天际高耸一只灿烂的华盖,不久便浩浩荡荡地来了一队浓艳鲜亮的仕女队伍,足有半副銮驾,为首一人,正是板着脸的太子妃,身后跟着那两个敢于嘲笑原非清的外戚新贵王氏姐妹。我赶紧行礼。
只听她不悦道:“臣妾到处寻找太子,不想太子在此。”
太子立刻堆上一脸的朗笑,“本宫方才在月桂园中走走,恰与贞静公主相遇,便一路行来,不想在这里遇到沅璃了。”
我下伏时微转左脸,露出贴了妆钿的左颊,提醒一下她,我这是毁容牌的,千万别担心。
她有意无意地瞪了我一眼,多多少少有些戒备,如同看任何一个敢于离太子两米近的女子,却相对弱了很多,但看向小玉的就不太好了。
小玉来到紫园一些时日了,对太子妃善妒之名也略有耳闻,便低头垂目,行了宫廷大礼。
“这位可是来自大理的新侍女?千里迢迢自大理而来,原以为是个粗壮女子,不想是如此绮年玉貌、形容姣美,大理美女……果真名不虚传呢!”太子妃忽然对小玉感兴趣起来,走近几步,含笑道:“你且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沅璃!”太子上前拉了拉她。
太子妃却横了他一眼,更走近一步,笑问:“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小玉不卑不亢地挺胸抬头,看着太子妃。
我心说不好,便上前一步,“回太子妃,她是我的学生,乃黔中兰郡盘龙山人氏,姓君名玉。”我慢慢挡在小玉面前,淡笑着回答,“今年十五岁了。”
这时太子忽然像发现新大陆,走向那王氏千金姐妹,“这不是沅穗、沅蕙二位表妹吗?本宫记得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妹妹们才刚刚过膝呢,转眼就这么大了。”
王氏小美女姐妹脸都红了,王沅穗羞答答地回着话,王沅蕙还满面兴奋地仰面同太子叙述着童年美好时光。太子妃冷光一闪,仿佛意识到本家的美女姐妹比君玉要危险得多,便放下小玉,拉着太子一起往梦园走去。
我和小玉都松了一口气。
午时,我回到西枫苑,薇薇告诉我非白还在紫园同原青江开碰头会。最近他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估计原青江是又要调他出征了。
在现代社会婚假最多也就一个月,更何况在这古代十万火急的乱世,我们已经算是很走运了。
我本想打个小盹,不想这一睡就睡到日头西沉。迷糊中,我听到有人在外间窸窸窣窣地脱衣物。我慢慢睁开眼,却见夕阳的余晖从喜蝠雕纹的窗棂子照进来,有个白衣人影正站在荷花屏风后面,薇薇正帮他脱下宝蓝朝服,换了件家常藕荷色缎袍,用一根金丝编宫绦松松地系了走了出来。薇薇急急地跑出来,踮起脚帮他把余发解下,那头发便着实覆了一背。
我爬将起来,他听到声音,便向我微转过头来,绝世的侧颜隐在柔和的夕阳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他对我微笑着,“都快吃晚饭了,可醒过来了。”
我迷迷瞪瞪地望着他,“又是哺时了吗?最近我怎么老犯困,而且睡不醒呢?”
他向我走来,揉了揉我的发,“都快酉时啦,我的夫人。”
我混沌地看着他,“我的老爷,您给我下了什么瞌睡虫?春天都来了,我怎么还老想冬眠呢?”
小玉看了我们一眼,冷着个脸,不作声地同薇薇退了出去。
非白嘿嘿干笑两声,从后面搂过我来,软语温存道:“林大夫为你开的方子里加了些安神的药。你的身子不是一般的差,旧疾虽有白优子控服,但胸口的紫殇甚是凶猛,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休养才对。不过,我确有私心,”非白在我耳边轻轻加了一句道,“我想让你好好调养调养,尽快生个我们的孩儿。”
我愣了两秒钟,我感到脸一下子辣了,彻底清醒了。
“可是也不能老让我睡啊!”我假装使劲抹了抹脸,别过头去,“再这样睡下去,我可都快记不得我姓什么了。”
非白哈哈笑了两声,“这位夫人,您自然是姓原呗!”
我扑哧一笑,回头看他,“姓原啊,这位公子,我叫什么呀?”
“原来你是我老婆呗。”
我再也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那厢里,他那温婉的凤目瞅着我,我不觉心中柔情涌动,忍不住迎上他的唇。
两人意乱情迷地倒了下去,正缠绵间,就听见小玉冷冰冰的声音,“先生、三公子,该用膳了。”
非白同我再度爬将起来,有些尴尬地互相整着衣裳。他眯着眼睛看着帘外小玉淡去的背影,木然道:“原来她是我祖奶奶啊。”
我拢了拢头发,低头拉起非白,“这孩子头一回背井离乡的,难免有些伤心,非白莫要记怪。”
非白挑了挑眉毛,忽然对我一笑,“要不给咱姑奶奶快些找个好婆家吧?”
“不行,”我摇头道,“小玉还小呢。”
“我汉家女子一十五岁早都做娘了。”非白的凤目睨着我,“莫非你还舍不得她后面的主子?”
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我只好沉默地理着衣衫,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
好在他对我绽开一丝笑容,轻点一下我的脑门,“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希望汉家同白家和平相处,我同段月容化干戈为玉帛。”他抵上我的额头,“你且放心,只要他再不犯我大庭朝,我愿与他成兄弟邻邦,总有一日我要实现大理与庭朝自由相通,助你再见到夕颜公主。”
“你说的可是当真?”我大喜过望,一下子抓紧他的双手。
“他既做得像个君子,我自也不会那么小气。”非白豪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们携手走向饭桌,小玉同薇薇已经试完毒了,非白不停给我夹菜,笑道:“木槿,快吃胖些吧。”
入夜,非白在品玉堂同韩先生、素辉他们议事,我则在赏心阁里看账。一会儿,薇薇报齐总管来了,却见小放风尘仆仆地从汝州总号回来,向我报告打算从汝州调派人手及资金在西京开分号的事。
“到汝州之时,所有大理的人手已全被召回,或被调至大理国界内的君氏分号,”小放如是赞扬段月容,“不想武帝陛下甚是守诺,大理以外的君氏资产不但一分不少,亦嘱咐汉家掌柜好生看管,早在那里等我前去接收呢,主子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段月容下定决心真要做一件事时,当真是比谁都干净利落的。这样也切断了我同大理还有夕颜所有的联系。那他为什么要将小玉送到我身边呢?还有,他并没有还我那支凤凰奔月钗。
我同小放聊了一会儿,见他眼眶全挂着黑眼袋,人也有些憔悴,心知这一趟也定是累着了,便让他先到厢房休息。我到花林道散步,来到一棵老梅树下,望着天空出了一会儿神。
“在想什么呢?”我一回头,原非白正背负着双手走到我身边。他的身上有梅花的香气,看样子方才已在梅林中站了一会儿了。
“没什么,发了一会儿呆罢了。”我对他笑了一会儿,“今天韩先生脸色不太好,他找你可有什么大事吗?”
“无事。”非白淡淡道,“三日后,我同父王一起前往麟州。麟州城易守难攻,麟德军久攻不下,死伤惨重,韩先生献计可攻下麟州,父王虽用了韩先生之计,却坚持让我与韩先生前往攻定州,同武德军两方夹击攻下定州,再攻伐州,最后进逼幽州,这也不失为一则好计,只是韩先生觉得父王有些偏袒驸马与宋侯罢了。”
“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行,你要先将身体养好。”他一下子截断了我的话,颇有些大丈夫似的断然道,“战场本就是男人的天下,你只需乖乖在家等我便是。”
又来这一套大男子主义。我过去当男人也自由惯了,自然最烦听他这一套。我不乐意地回瞪着他,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便缓和下来,放软道:“木槿,你同我一起去战场,我会分心担心你的……而且……”他将手抚向我的肚子,柔声道:“你可有想过,也许我们的孩子已经降临人世了。”
“听说定州艰险,你可万万小心。”我回握住他的手,艰涩地开口说着,一时心中万分难受。
“木槿,我们俩历尽艰难,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何尝想同你分开啊。”他轻搂住我深深叹息,“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回来,所以你也一定要好好的。其实,我明白,段月容他对你很好,你回来跟着我,其实是吃苦头的。”原非白苦涩地转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就是舍不下你,受不了别的男人站在你身边。”
他一直在纠结这个?我刚想张口,却见他躲避着我的眼神,便闭上了嘴,对他一直柔柔笑着,双手抚上他的脸,将他拉近我,然后凑上一吻。他的凤目凝望着我好一阵,喜悦慢慢浮了上来,终于他又对我绽出那绝代的笑颜来。
那时的我倚在非白怀中,看向天际,却见夜空中一轮皎洁清照,玉宇深沉,映着梅枝滴翠,远山大地分明。一时间,我的心平静如水,幸福如细雨润心无声,满足地微笑了起来。
非白起程没多久,紫园中便传来泸州闹疫症的传言,紧接着随着定州战局进入最关键的时候,小放却偷偷传来两个令人叹惋的消息:这次疫症来势凶猛,被流放在泸州的废太子一家十七口不能幸免,全部染上重症,一夜之间全殁了。前王皇后不知是不是服过某种药品,竟没有染上疫症,但她不愿意独活下去,当下在灵堂中穿戴整齐,服了那瓶在紫园中未服下的死药,自尽身亡了。
我们听了但觉一片叹惋唏嘘。而德宗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竟难受得一日水米不进,重重地倒了下来,直急得朝野上下慌乱万分,太医院的医官们排成了长长的队伍,集体为皇上会诊。
就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日,沈昌宗前来传王爷口谕:凡族中有官职品阶但留守家中的原姓子弟,皆前往法门寺祝祷,祈求皇上龙体安康,并严守家族职权,而凡有品阶的内命妇者皆前往紫辰殿外候旨照应。
皇帝昏迷了一天,原非清从千里外的战场回来,在法门寺祈福后,当即火速同一干皇亲大臣在大殿外跪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到了次日,德宗总算醒了过来,但身体极虚,药石难进,只喝得一些清汤流汁。
四月二十五,连氏凝着脸,携了锦绣、原非烟及我,还有一众女眷,皆按品阶装扮,前往紫辰殿。
那一天小玉同薇薇为我戴上了沉沉的公主如意冠。小玉看薇薇面色凝重,也有些担心,这是小丫头来到原家第一次流露出对我的关心。
“先生,”小玉为我将鬓边最后一绺头发用珍珠钗插好,犹疑道,“先生,万一庭朝皇帝薨了,原家会怎么样?三爷同您会怎么样?”
我对她微微一笑,“洛洛贵人在宫中如何?”
“洛洛心肠歹毒至极,”小玉轻哼一声,“偏先文武帝对她倚重至极,只要她看谁不顺眼,那人便被带到刑局,受尽折磨而死,再不见天日,大理上下皆对她恨之入骨。先文武帝驾崩之日,皇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下了大狱,朝廷上下无不拍手称快……”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了鄙夷之色,怔怔地看向我。
我点了一下头,拉了拉身上的朝服,尽可能地减轻一下沉重的负担,然后对她淡笑道:“不必担心,不会比洛洛更可怕的。”
小玉的脸色一片苍白。
我向前走了两步,却听她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悄声问道:“如果白三爷同原家倒了,那先生,咱们就能回大理了吗?”她的声音有着浓烈的思乡情绪,又带着一丝期许。
我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还是不明白段月容为什么把小玉送到我身边,这不是害了她吗?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先生必会想办法送你平安回兰郡的,”我回头,对她笑道,“只是我却要与三爷埋骨西京了吧?”
在里间的薇薇并没有听到我们略带些沉重的对话,只是匆忙地提着御用之物过来,小声埋怨着,“小玉你快点,傻站在这里作甚?锦妃娘娘亲自来接夫人了。”
小玉不再问话,只是默然地送我出去。早有一抬六人抬大轿子候在牌坊下。小玉刚来紫园,轮不到进宫陪侍;薇薇因是太子所赠的旧人,理当随伺宫中,她便扶我进轿,立在软轿一边。我掀起轿帘时回头望了眼,只见跪在尘土中的小玉正抬首看我,美丽的大眼睛里一片彷徨无助。
“姐姐的这个侍女长得好生标致,大理还真出美人。”轿子里早已斜倚着一位绝艳的妇人,一身月色宫装华袍,两只修长的素手无意识地把玩着肩上的玫红长帛,一双夺目的紫瞳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我,“姐姐可总算长胖些了。不过今儿个脸上的妆不如前日画得好了。”
“多谢锦妃娘娘的点评。”我也斜看她一眼,“娘娘也总算清瘦了一些了,今儿个的花钿比昨儿个贴得端庄多了。”
她垂下长睫,掩嘴轻笑了一下,娇柔地微侧身,拉我过来,娇嗔道:“姐姐还不快坐下。”
我笑了一下,坐到她身边。
沈昌宗高声唱颂着,大轿稳稳地走动起来。我坐在锦绣身边一声不响。
“你还是嫁给了他。”她垂眸低声轻叹了一下,“他总算如愿以偿了。我都已经记不得多久没见到他笑得这般开心了。”锦绣细细看了我几眼,淡淡道:“姐姐若不是毁了容,真比少时漂亮了许多,就是不怎么长个。”
我笑着看她,“你倒和以前一样,独独对我,嘴不饶人。”
她的笑容虽带着一丝嘲讽,似是对我听出她的嘲讽有了一丝得意,看我的眼神十分柔和。
六人大宫轿抬得再稳,前方的石青牡丹花轿帘还是微微晃着。晨时阳光正好,时不时跳进一丝两丝,有点像莫愁湖中淡金色的金不离不停地跳跃着接食,偶尔晃着人的眼。
锦绣沉默了一阵,忽然从袖摆中伸出双手来,立时有一道宝物的光芒闪了我的眼一下。我闭了眼一下再睁开看,却见她那水葱似的几根长指上都戴了亮闪闪的珐琅镶金钳宝石指甲套。她带着骄傲的眼神不停翻着双手,仔细地欣赏着。那五色宝石璀璨夺目,正借着跳跃的阳光,把各色宝石的光泽闪耀到宫轿的各个角落,一时贵气逼人。
我在西枫苑里听过这副指甲套的故事。这是德宗赐给原青江五十五大寿时的贺礼,这可不是一副普通的指甲套,据说是当年先祖轩辕紫蠡下嫁原氏前在宫中最爱用的稀世珍宝。原本紫园上下都以为武安王会把此物赐给爱女或是赠予正室,且不说原非烟以珐琅指套为护身利器,就连那连氏亦平时勤护玉指,两人皆慕名此饰久矣,相反锦绣本是武者出身,使剑者本不留指甲,平时不戴指套。然而,锦绣却神通广大地打听到礼单里有这么一副宝贝,谁也不知道锦绣对原青江刮了哪一种枕边风,最后这副名贵的指甲套鬼使神差地戴在了锦绣秃秃的手上,至此锦绣倒为了这副宝器开始留了指甲。于是锦绣在紫园之中宠爱之名更甚,相对地,连氏与原非烟亦更加仇视锦绣。
我正暗忖,也不知锦绣为了这华美的器物,可疏于练剑?她却忽然放低纤指,在我裙摆上慢条斯理地滑着,最后滑到大朵大朵的莲花粉藕上,渐渐加重了力道,我的大腿感到微微的尖锐的疼痛。她的笑容渐渐有了冷意,机械地说着那绣纹的美好寓意,“因荷得藕?因荷得藕?”
那声音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