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1
元庆四年大年初一,前线传来捷报。武安王为了增强民众的信心,故意夸张地命人将汝州大捷的消息先后三次传进新都大辰宫的含元殿,一路上击鼓嘶喊,不久全国皆知,举国沸腾。
久被哮喘旧疾所困的德宗也因为这好消息精神大振,竟能亲自主持大年初一的百官大朝会,又巧逢天子的本命年,便大赦天下,西庭举国上下皆面有喜色,欢欣鼓舞。但因国事仍在吃紧,民间不能举行大规模的灯会,武安王便乘此机会,于正月十五上元节,在大辰宫中掌起灯海,以安抚皇室。德宗欣然在麟德殿内与朝中近臣及皇室宗亲同赏灯会。
未入夜,太监们便早早地点亮了今年的宫灯。由麟德殿起,一盏盏宫灯缓缓照亮了整个大辰宫。
琉璃瓶映着美女、奇花,云母障并瀛州阆苑,就连芙蓉湖、太液池等一带,两边石栏上宫人皆系上各色水晶琉璃风灯。一时间,华灯竞起,如银光雪浪,五夜齐开。武安王又命宫人将万株柳杏载来,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树上。每一株又悬上琉璃灯盏,挂满玲珑珠玉、金银穗子,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只觉上下争辉,水天焕彩,美轮美奂。
内外命妇亦乘机翻出多年未着的奢华礼服,肩披彩帛,芙蓉面上或贴着花钿,或涂了面靥,高髻上插满金银步摇,叮当作响。一众宫女亦喜气洋洋地在高髻上插上新制宫纱堆的春蛾,鬓边挂着镶满珠翠的雪柳。琉璃世界里,这些女子恍似天仙。细听空中燕乐凫萦,迓鼓通宵,竟真如人在珠宝乾坤、瑶池仙境一般。
德宗久病初愈,体力不支,乘龙船游嬉了一圈太液池后便回到岸上,坐回龙御亭中,同群臣赏灯听戏。太液池中临水戏台上正演得热闹,翠玉珠帘内的那个旦角,身段婀娜,桃红的朱目斜挑,水眸微醉,那天籁之音远远地直传到天际,连最偏的丹凤门守城士兵也在皑皑大雪中,握紧冰冷的兵器,凝神细听,一任那雪花落满铠甲和须发。
罗衣香渗酒初阑,锦帐烟消月又残。翠被梦回人正寒,唤蛮蛮,一半儿依随一半儿懒……芳心对人娇欲说,不忍轻轻折。溪桥淡淡烟,茅舍澄澄月,包藏几多春意也……
那角儿唱得正是入了化境,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亦是动了真情,尤其是女眷们,有的双颊晕红,有的双目垂泪,有的连怀中的银熏冷了也浑然不觉,也忘了责怪那听痴了的懒奴婢上前更换。
琉璃殿暖香浮细,翡翠帘深燕卷迟。两个粉蝶儿飞,一个恋花心,一个搀春意,一个掠草飞,一个穿帘戏,一个拍散晚烟,一个贪欢嫩芯,君与奴前世为期,偏今生恨相随,难离弃呀……
那旦角的目光情意款款地抛向台下,德宗顺着那旦角的目光看去,只见武安王下首处,乃是当朝太子轩辕本复,旁边坐着一位黑衣蟒袍之人,原来是昊天侯宋明磊。
德宗再看那旦角,好似有点眼熟,不知不觉唇边扬起了一丝弧度。
昊天侯那天狼星一般的双目微眯了一下,随即自然地微微将目光偏了,看向女眷中的夫人原氏非烟。原非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垂下目光,告了个诺,走了出去。
德宗皇帝若无其事地微扭身,向左首的原青江微欠身,笑道:“原卿家哪里觅来的戏班?唱词清新雅丽,这小伶官不但身段柔媚,歌喉亦是委婉动人啊。”
原青江低首恭敬道:“这是新都最有名的如意班,微臣特地请来为陛下、各位娘娘、皇子和公主们恭贺新年。”
十一岁的轩辕宗楽拍手笑道:“皇爷爷,您看那旦角可像淑仪婶婶的驸马?”
轩辕本绪立时变了脸,其妻王氏立时紧张地拉回了儿子。轩辕本绪厉声喝道:“莫要胡说!怎可将皇家驸马同戏子相比!看来你娘该好好教训你才是。”
轩辕宗楽吓得小脸煞白,立时噤声。
武安王倒是脸色如常,对轩辕本绪笑着摆了摆手。
此时女眷列席中首席的轩辕淑仪优雅地起身,柔声道:“大过节的,皇兄实不必苛责楽儿。”
轩辕淑仪款款起奏,“父皇容禀,台上献艺之人正是驸马。想着父皇爱听戏,恰巧前方大捷,他特地为父皇向如意班学艺两个月,好在上元佳节为父皇献上,以示孝心,望父皇早日康复。”
德宗嘉许地抚须而笑,对武安王道:“朝堂之上,朕常说爱卿堪为百官表率,精忠报国,鞠躬尽瘁,不想爱卿能育儿如此贤孝,真不愧为古今贤能。”
武安王如常固辞,两厢坐定。此时原非清已然唱罢下台,席间雅乐轻响,众人推杯换盏,不久便带上三分醉意欣赏临水台上貌美的宫娥翩翩起舞。
德宗轻抿了一口琼液,状似轻松地对武安王笑道:“原爱卿,你看朕这几个儿子哪个可堪大任?”
武安王心中一动,“各位皇子哪一个不是龙驹凤雏,个个皆是我大庭朝百姓之福。”
“然之啊然之,”德宗睨向武安王的目光带上一丝嘲讽,略摇头笑道,“你永远便如这狐狸一般的狡猾,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
武安王的凤目亮若繁星,含笑看向德宗,优雅地微欠了欠身。
德宗却接着说道:“听说墨隐这孩子在前线受了重伤,本绪昨日打山庄回来,说墨隐这回还真伤得不轻。”
“臣惶恐,”武安王不以为意地一笑,肃然道,“为国捐躯乃是臣子的荣幸,这点小伤实不足挂齿。”
御座右下首的皇后却皱眉,开口问道:“原卿家,不知墨隐伤在何处,恁地让人挂心。”
武安王向皇后欠身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墨隐的胸肩处受了伤,现下已醒来几日,只在静养。”
德宗看了皇后一眼,笑道:“朕可否请皇后代朕前去告诉孩子们,让他们多喝几杯,朕与原卿今日绝不怪罪,只管尽兴便好。”
皇后微微地笑了起来,平日保养得再好,描绘精致的眼角处亦显露出几丝鱼尾纹。她恭顺道:“臣妾遵旨。”
早有宫女上前扶皇后走了下去。
“然之,”德宗略一摆手,“于飞燕这一着隐棋入世,杀得窦贼措手不及;宋侯暗度陈仓,声东击西打赢了汝州血战,着实高明。可惜宋侯不是你的亲生子啊。朕虽不如爱卿懂兵法,”德宗看了看武安王如常的脸色,继续说道,“却也听说过,战前最忌将士异心。那于飞燕出身东营,本来非白便是东营之主,也算是墨隐的老部下了,此番在汝州为墨隐支援,又同为前锋,不如将燕子军入编元德军如何?”
武安王想了一下,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这便让于飞燕改编元德军。”
“这一年来,朕听说太子数次宿醉在驸马府中。”德宗看着台上正舞着的《太和乐》,淡淡道,“朕本下旨让墨隐到新都养伤,本绪这孩子自小同墨隐要好,便擅自离宫,亲自接墨隐一同回来,不想中途被人伏击,只好先回了紫栖山庄。本绪这娇贵的身子倒是受了不少惊吓,看看,今夜他可一句话也没说。”
“竟有这等事?太子恭仁孝顺,宣王素有贤名在外,”武安王抬眼看了席下,素来玲珑八面的宣王,今夜果真面色微白,闷头喝酒,亦不像往常一般同群臣热络,顿时心下了然,不由冷笑数声道:“倒是臣家里的这些逆子……真该立立规矩了。”
“这是家宴,原卿实不必在意,只是,”德宗只淡淡一笑,“朕与卿都已不年轻了,该是想想身后事了,就怕咱们不想,这孩子们……倒先急起来了。”德宗轻笑出声。
武安王沉吟片刻,“臣恭听皇上教诲。”
德宗笑起来时双目微眯,让人看不见眼睛的颜色,只是一派慈和道:“朕原也不该管爱卿的家务事,不过,墨隐倒真是个人才,朕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武安王豁然了悟,“陛下是想臣立非白为原家世子?”随即恨声道:“可惜……此子是个情种祸胎,不堪大用。”
德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到下座,众人不知天子为何大笑,只是陪着更大声地笑起来。
“男人年少时,谁不做几件荒唐事,何况是为了女人?原卿不觉得墨隐很像年轻时候的你吗?只怕当年的你比他要更痴上三分吧?朕一见这孩子,便想起当年你看梅卿时的那股傻劲。”
武安王终是忍俊不禁,也笑了起来,连连拱手道:“大过年的,陛下可饶了老臣吧,又来掲老臣年轻时候的丑事。”
君臣二人笑了一阵。这时,驸马换了身大红吉服,高束墨发,急急地来驾前复命。德宗自是夸赞其孝心可嘉,赏下一对鹤鹿同春碧玉屏风,两对天祝长春珐琅花瓶。驸马惶恐地同轩辕淑仪跪地谢了赏,便退了下去。
“朕倒觉得,对自己的女人,大丈夫当仁不让,方显英雄本色。”德宗笑着侧首看向武安王,戏谑道:“更何况,卿与朕皆知,那花西夫人亦不是寻常女子啊。”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后,正巧皇后回座,德宗便拉着皇后问起下首诸皇子及众臣,武安王便独自举杯凝神细想。
此时三更鼓打起,皇后正要劝德宗摆驾回宫,天空中却飘起鹅毛大雪来,宫人便赶紧换了暖炉,加了炭火。
德宗却放下暖炉,起身仰望着星空,不觉有些恍惚,“原卿,可还记得永业三年上元节的那场大雪?”
武安王的脸也冷了下来,望着珠帘外的大雪。
德宗的老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御座的龙首,微颤了起来,慢慢地青筋一根根地暴起来。
德宗哑声道:“那年昭明宫的大雪比今年的大多了,朕记得那雪快没了膝盖吧……朕还记得那地上的鲜血……淑琪的血流了一地,我还记得她的眼睛瞪着我,等出了神武门,一回头,她还瞪着我,还有我那可怜的芮儿……”
皇后早已泪流满面,“那黑了心的窦贼,把孔妹妹和芮公主……”
皇后的声音刚响起,身边的太监宫女早就慌忙挥手,四周的宴乐戛然而止。众人皆知庚戌宫变中,德宗爱妃孔昭仪及其女轩辕本芮不及逃出,被窦英华折辱而死,且死后裸尸焚烧,极尽污辱之意。
德宗的眼瞳收缩,慈祥的脸猛然扭曲起来,“也许朕等不到亲手杀贼的那一天,但一定要让朕的儿子们杀回京都,将窦贼挫骨扬灰,复我轩辕的荣誉。”
武安王同群臣皆肃然下拜,大声道:“敬诺。”
元庆四年的春天就这样迎着风雪姗姗来迟。
我又回到了樱花林,可是这回樱花林中一片寂静,所有美丽的粉色花瓣凝在空中。我慢慢穿越前行,一经触碰,美丽的花瓣便化作粉色的灰烬,零落于地,化为尘埃。
远方有一个红发少年和一个大辫子的少女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我坐在樱花树下,含笑地摸着一册满是针眼的诗集。
“看看那个可怜虫眼中的你。”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身,却见血瞳的撒鲁尔正坐在河边同我一起看着黑河里的倒影。他可能是刚刚摆脱恶鬼的纠缠,正微喘着气,使劲平复呼吸。
我这才注意到那河里的倒影,那少女的脸上不时拂过灿烂的花瓣。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她没有表情,甚至没有五官,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空空的脸。
果然非珏从来就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我的手刚刚触碰到非珏,所有的场景便全部化为樱花瓣,漫天飞舞,那片粉红的世界渐渐化作殷红似血的粉尘,最后,那个世界变作一片黑暗。
我一惊,使劲睁开眼,依稀看到锦绣伤心欲绝地伏在我身边哭泣,哭红了一双紫瞳,反复地说道:“你这大傻子,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为他去送死?”
白面具静默地站在她身后。他身后跟着个小孩子,那个孩子抓着他的衣袖,也戴着个面具,对锦绣探头探脑的,像一个幽灵似的。司马遽在那里幽幽道:“别太伤心,林毕延还没有发话,许是有救。”
可是锦绣却没有理他,只是埋头哭,哭得髻松钗落,妆容俱毁,涕泪乱淌,连声音都变了,好像她很久没有这样哭了,好像她人生的支柱轰然崩塌。
“你把她放到那人手里,应该料到这个结局的。也许,你只是在难受,她居然爬回来了,”司马遽又忽地换了一种口气,“毕竟这回,她死在他面前,便永远留在他心底,你是彻底没希望了。”
锦绣终于有了反应,慢慢直起身来,止了哭,却回首对他吼道:“你闭嘴,像你这样的浑蛋怎么会懂得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锦绣大力地推了一把司马遽,她头上的黄金镶翠步摇被大力甩向那个孩子,那孩子吓得大叫一声用手挡开,然后逃开了。而我则很混乱,不知这是永业三年的噩梦,还是现时发生的噩梦,因为我一直都不喜欢暗宫宫主,我讨厌他的嚣张跋扈,随意污辱我和锦绣,还有草菅人命。可是我怎么也无法醒来。对不起,锦绣,我实在太累了。
也许现实就是噩梦,噩梦也就是现实,我转世后的这个世界里现实与噩梦之间本没有太大的界限,于是我选择闭上眼睛,最后又选择了回到撒鲁尔的血河边上,沉默地蹲了下来,同他一起默默地坐在河沿上。
“咦?你今天不逃了吗?”他喘着粗气,一边驱赶着拉都伊的恶灵。
我迷离道:“逃哪里去?”
“你不怕我了吗?”他驱散了一众恶灵,好奇地坐在我身边,“你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迷茫地望着冒着血泡的血河。周围的恶灵似乎也跟着我平静下来,只是唱着忧伤的歌,在血河上漫无目的地漂浮。他看了我一会儿,同我一起沉默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看到血河中许久未见的前世——苍白的病房里,一个脸色更为苍白的女人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一个秃顶的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煲着电话粥,“你别闹了,今天我老丈人要来,不能过来。不管怎么样,她是因为你跑出去出事儿的吧,现在搞成个植物人。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医院了,她爹妈不同意拔管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别发火了,乖,宝贝,等我明天来看你。”
他刚挂完电话,一对老年夫妇相互搀扶着,蹒跚地走进来,他立刻改成一脸悲痛地上前,“爸爸,您和妈身体又不好,这是最好的病房,颖她什么也听不见,您何苦再来呢。”
“俞长安,你给我住口!”老者暴怒地吼了一声,转而心疼地看着那个病床上的女人道:“颖儿啊,你什么时候醒来呀?”
我不觉怒火中烧:俞长安,你如何能够这样欺负人?
忽然我看到那个病床上的女人对我微一侧脸,对我睁开浮肿的眼,她那空洞的眼神对我说道:“回来。”
不错,我要回去,好好教训俞长安这个人渣。我向她伸过手去,血河的中心忽地裂出一个大口子,变成了黑色的旋涡,旋涡的中心却是那个明亮喧嚣、车水马龙的21世纪。
身边的撒鲁尔大叫道:“你要到哪里去?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感觉我慢慢升起,飞向那个旋涡。我使劲甩开撒鲁尔拉着我的手,眼看就要回到孟颖一心向往的新世界,忽然有一个声音把我拉了回来,“木槿,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那人的声音很低沉,仿佛死了一般,“这几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所以这样累了,要睡这许久吗?”
“别傻了,林毕延说了,她醒不过来,白优子只能保住她的身体不死,可是她的脑子完了,魂已然归去,”有一个人的声音嘶哑难听,是那个司马遽,他使劲压低声音,“你这是在白费力气。”
我一下子进入了那具生活了24年的身体。噢,闹了半天,我两头都变成植物人了?
原非白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抬高声音,“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
可是司马遽的声音却突然近了。
“你这个只会误事的蠢货,”只听他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老头子知道了,你我都完蛋了。”
原非白冷笑一声,“你且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连累?你还没连累够吗?就因为她,我被你祸害了这么多年。”他恨恨道,“这个女人不像她妹妹那般娇艳迷人,可是她有点和她的妹妹一样,都是心狠手辣的毒花、迷惑男人的祸水,而你,好像就是喜欢毒花祸水。”
许久,原非白淡淡道:“我原也不知道你这么了解她们姐妹俩。”
司马遽停了一会儿,接着又粗声粗气道:“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个祸水是大理段家的财神爷,也是段月容的外室,还有了个娃。你若想收了她威胁段氏,我可以理解;若是想破镜重圆,你是在自掘坟墓。无论你做哪般想,从你发动你的门客去西域救她,还有这回前往汝州前线,老头子就已经起疑心了,若是老头子知道了,你我都要完蛋。”
“你早知道她是花木槿,却瞒了我五年。你这个浑蛋。”非白继续冷冷道,“看在你没有告诉父王的分上,我已经饶你一命了,你还要得寸进尺?”
“你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连累暗神大人,我劝你莫要再打这个女人的主意,”前方的身影霍然转过身来,天人的容颜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对暗神冷冷道,“不然,你莫怪我不念情分,撕毁合约。”
白面具滞了一会儿,尽量柔和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让她祸害段氏不挺好的吗?利用她对你的感情,来降伏段氏,这有多好……”
司马遽等了一会儿,原非白没有回答。
“好,”司马遽的声音既惊且怒,“你现在翅膀终于硬了,也不听我的了。且等着,你同你的这个祸水不是被原非清那兔子吃了,便是被你老情人花锦绣宰了。”
我有点累了,又想睡去,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木槿,别睡了好吗?”很久以后,原非白的声音又起,“我很想你,我一直很想同你好好说说话,”他絮絮说着,“林大夫说你如果今天醒不过来,那就连白优子也没有用了。”
他似哽了许久,勉力出声道:“我不信。你只是累了,只是在生我的气,恨我同锦绣联手骗你,恨我移祸江东,恨我拆散你和非珏,恨我没能好好保护你,恨我没有认出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