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眯着眼正要开口,忽地平地又一大帮子人硬挤了进来,全是女人与孩童。走在前头的是个牵着一个小女孩的老妇,那个小女孩也就二三岁光景,粉嫩的小脸上两只黑圆黑圆的眼珠子乌溜溜地看过来,额头一点平安胭脂,黄毛扎着两只高高的冲天辫,甚是漂亮可爱。
众人又大叫:“红翠干娘来了。”
那铁匠东子对雪狼摇头笑道:“雪狼,看来你今日无论如何也杀不了这紫眼女人了。”
那小女孩看见了虎子,一下子挣开了老妇的手,蹒跚地跑过来,甜甜叫着:“虎子、虎子。”
眼看就要摔倒,虎子赶紧接下抱了起来,瞪眼道:“小兔不听话,才刚学会走路,跑得那么快要是摔了怎么办?还有要叫我大哥,大哥知道不?”
小女孩还是咯咯笑着,奶声奶气道:“虎子回来了,小兔想虎子。”然后猛揪虎子零乱披在肩上的发。
虎子痛得叫出声:“姨奶奶,您看小兔呀,我的头发快给她拔光了,好痛。”
那个老妇前来,抱下小女孩,然后上前猛地狠狠打了两下虎子的小屁股,使劲揪住虎子的耳朵喝道:“你个杀千刀的小冤家,连个招呼都不打地走了一个多月,还敢喊痛?”
小女孩牵着老妇的衣角,着急地大声嚷着:“别打虎子、别打虎子。”
“你妹妹都好几天没吃那莲藕羹了,说是要留着等你回来吃。奶奶想得你晚上都睡不好。”
我注意到那老妇的十指修长,保养得甚好,发式和衣着竟十分新颖,不似乡村老妇,那行止倒有几分风拂柳的优美感觉。
那张风姿犹存的脸上敷满白粉,因为生着气,大声说话牵动面部,便有一些粉抖落到虎子的发上,虎子不由打了个喷嚏。
她放了虎子,可那描绘精致的眼圈却红了,她抽出一方上好的丝帛,迎风大幅度地一挥,婀娜地轻拭泪珠,活像在戏台上唱戏一般,“这么小就让奶奶难受,将来长大也是个负心的臭男人。”
虎子的小黑脸涨得黑里带红,红中带黑,怯懦着,“奶奶别哭了,虎子会对您好一辈子的。”
“干娘别哭了,”众人努力忍着笑,唏嘘道,“虎子这不回来了吗?妆花了成熊眼睛就不好看啦。”
没想到那位干娘还真的收了涕泣,只是扭捏地抱着虎子又骂了半天小冤家。
“可怜见儿的,什么人那么毒的心肠把这么好的一张脸给毁了。”那个红翠奶奶走过来,抬起我的头来左看右看,叹了口气问道:“闺女,叫什么名啊?”
我望向红翠奶奶的眼,只见一汪深邃,不可见底,我便平静答道:“我叫金木,绝非坏人,还望这位夫人出手相救。”
“干娘,我看这个紫眼睛的女人不简单,”雪狼冷冷道,“若是寻常的妇道人家,家人遭劫,安能如此镇定,毫无惊慌之态?而且紫瞳之人,便是西域也少有之,故而此女断非常人。您再看她的伤口。”雪狼撕开我肩上的衣服。我忍住疼痛竭力甩开他的手。他冷哼一声,“那凶手所使兵器乃是如纸片一般极薄的软剑,就连东离山的土匪都不会使这种软剑,那凶手定然是一个职业杀手,故而出剑又狠又准。”
他再一次扣紧我肩上的伤,立时血流如注,我痛叫出声,他却厉声咆哮道:“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用余光一扫周围,瞄到黑压压的女人堆,便忍痛道:“不瞒诸位,我相公是个三心二意的主儿,名义上为我请了一个女保镖,其实暗地里同她搞七捻三,后来遇到潘正越的士兵,我为保贞洁,跳进仙女湖险滩,躲过了乱军。眼看爬上了岸,见到了那个女保镖,她便乘我相公赶来前暗中害我,我便落到了湖里,然后顺水流落至此,得遇虎爷。各位好汉、奶奶,我没有办法回我相公那里去,因为不知道他是不是同那女保镖勾结了。我就怕他等我回去,杀了我好扶正她。”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许多女人的眼中显然出现了同情的泪光。
有一个女人恨恨道:“伤人命的狐媚子。”
连男人也睁大了眼睛,“你家男人真没用啊。”
“虎子,战场上哪有男女之分?我等当年也是刀尖上舔血过来的,如今安稳日子过久了,便疏于戒备了吗?”雪狼环视四周,众人立时噤若寒蝉,目光中一片肃然,“东子,你还记得吗?我们随大哥遁入这桃花源时,大哥便预言,这祸乱天下的战火终会燃到这里。若是如此女所言,潘毛子打进汝州,这骤来的外人,正是应了星象所言,这近八年的休养生息将尽,离出谷之日亦不远矣。”
我大惊,看来这帮子人以前绝非什么普通老百姓哪。随即满脑门的菊花香渗进肺腑,猛然想起兰生提到菊花镇,刹那间我的心头豁然开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兰生所谓的菊花镇并非是指这汝州城里一个叫菊花的镇,而是在九宫八卦阵中圭位的示路。如果当年有人用碧玉梅花镇做记号称作“梅花镇”,那么这里满野的菊花便是“菊花镇”,如同当年宋明磊用信手拈来干菊花作“镇”,这便是兰生所谓的“菊花镇”。
这就是为什么我怎么也找不到所谓的菊花镇。那是因为根本没有叫菊花的小镇,只有这个隐蔽的神奇山谷。
可是我却阴差阳错地真的寻到了“菊花镇”。我望了望谷中一小片狭窄的天空,暗忖:这兰生是如何知道这个“菊花镇”的?以他的修为,实在不像是幽冥教一个普通的暗人。他究竟想引我去见谁?这个神谷又同我的过去和未来有着怎样的缘法?
雪狼的三角眼瞟向虎子,厉声喝道:“手无缚鸡之力?哼!你们看她的左手指骨发达,小臂有力,定是个擅射之人。”
“这位好汉,我家相公发迹以前我一直以种地洗衣为生来养活我们全家。”这也是实话啊。
我肃然道:“你们若要杀我,就快下手。不过潘正越大军来袭,小女子还请各位早做打算,是降是躲,早做打算,不要像我家人一般枉死。”
众人一凛。
东子冷冷笑道:“潘毛子当年就曾经在下朝之时对大哥说过,若是我等有幸从战场上活了下来,早晚要让我等死在他的手上。大哥当时淡然笑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大将军可要保命活到那日才好对付我等。只是,大哥最恨滥杀无辜,”东子拍拍雪狼的手,乘势让他放松了扭我的手,“这个妇人的确不像一般人,但若是奸细又有些牵强。雪狼你想想,光这双眼睛就够招人嫌的,如何做个遁地的奸细?”
“雪狼哥,给东子哥留着做续弦吧。”人群里有人起哄。
那东子咧开一丝笑,露出满口尖牙,似恶狼之口,看上去甚是凶悍恐怖,只听他阴森森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俺可消受不起。况且她看上去的确是个擅射之人,兄弟们过了这几年消停日子,都没有把武艺放下,今日回去便要把自己的家伙请出山来磨利喽,早做打算。”
“苍天有眼,助我燕子军在乱世终结之前重出江湖,”雪狼亦兴奋地大笑出声,“与潘毛子一决雌雄,亦可教训一下那忘恩负义的原氏中人,我们扬眉吐气的日子终是来了。”
众人立时欢呼出声,眼中流露出一股奇异的兴奋神色。
燕子军!
我的头开始晕了起来:北落危燕!当年民间便有如是传言:东北虎,西北燕,是指雄霸东北的潘正越所率潘军,还有于飞燕所率镇守玉门关的燕子军,乃是东庭一东一西两大精兵。如今乱世当道,所谓北落危燕,北落师门是指潘正越,而普天之下,能对付潘正越的只有危月燕——燕子军首领。
我怎么这么傻,兰生所指那潜伏多年的惊世猛将,正是我结义大哥——燕子军首领——于飞燕,放眼天下,真正有能力亦真心愿意护送我回原家的,亦只有当年破军星之称的于飞燕哪!
那这个虎子是大哥的孩子喽,那么我的大嫂又是谁?
惊喜交加中,依稀听到有人嘻嘻笑道:“行啦!雪狼,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神谷好,就算要出谷了,可咱们日子得照过。我家里缺个人手,就她了。反正在神谷里,我们一大帮子人看着她,她又能怎么样?”
那人的声音轻轻松松地,便把即将出征的紧张局面扫了个光,她正是那个叫红翠的老妇,众人也附和着她。
“干娘、东子,还有诸位可想好了,如若松绑,必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想好了,再打仗吧,也得要人做家事,”老太太使劲点着头,摸着小兔和虎子,“你大哥两口子出去办事儿到现在都没有回,我要找个人做家务。再说虎子他娘就要生了,也做不动家事,家里就指着她做粗活了。”
那个雪狼噎在那里,瞪了半天眼睛,一甩手放开了我,愤然道:“罢了,随您老吧。”说罢便一阵风似的转身消失在眼前。
还是那个脸上涂满了白粉的老妇人扶我起来,递上半瓢水。我抢过来做驴马饮状。
周围的人又多了一圈,看着我都像是在看动物园里新来的动物。不知何时一群小孩依次跑到虎子那里,叫着“虎子哥”回来啦,个个都用崇拜的眼神仰望着虎子。
虎子昂着头,享受着被敬仰的感觉,直到他的小兔子妹妹因为被他忽视太久而哇哇大哭,他这才回过神来抱着她离开人群。
“奶奶,这里风大,咱们快抱妹妹回去啦。”小老虎亲亲小兔子的脸,细细哄着,“小兔子不哭,虎子哥哥给你带野山地回来啦。”
我暗叹一声,这黑小子还真是个好哥哥,真像我那黑大哥。
记得我和锦绣刚到紫栖山庄时就被迫分开了,再见面时已是一个月后。
那时还是大哥二哥送她过来的。碧莹躺在床上只剩下半条命,锦绣一开始怎么也不肯看我,我哄了她半天也不理我。
我有些生气,便强捧着她的小脸,却悚然发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紫琉璃的眼中流出,我那时还以为她还在怪我没本事去紫园同她会合,压根没有想过她的遭遇生不如死,于是当时的我只是心疼得像猫抓似的陪着她一起哭。
大哥和二哥都长高了一圈,身上都穿着崭新的子弟兵服,脚上也套上了上好的练武鞋,二哥比以往更俊美,也更沉默寡言,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气若游丝的碧莹,天狼星一般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只有大哥还是笑得那样明朗,却掩不住脸上和手上的瘀伤。我从周大娘那里知道,东营那个冷酷势利的连教头天天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婊子养的蛮货。他便带着脸上身上的这些反抗的伤痕艰难地生活着,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向我们诉过一声苦。
我们几个好像还未学会爬出窝棚的小狗,就被人从母亲身边强行带走,然后那满腔的生活热情和渴望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劣天气,风刀霜剑,雷击暴雨,地动山摇。在血淋淋的现实折磨之下,眼神中只剩下挣扎着活下来的那种无限的疲惫和麻木。
“妹妹们都别哭了。”他那时忽然对我们大笑出声,打破了屋里沉闷的哀伤气氛。我们都看向他,他的左颊明明还有大大的青紫,连带那铜铃大的眼睛亦有些红肿,只听他坚定地说着:“俺和老二的月钱发了,只要有俺和老二在这世上一日,包管咱们小五义定有那出头的一天。俺就不信,俺于飞燕的妹妹们就不能过上好日子。”
十三岁的少年站在勉强可以称之为屋子的草棚中,用那夹杂着浓重山东口音的大舌头铿锵而语,却令我们的心重新唤起了信心和勇气。
锦绣抬起带泪的小脸,涣散的目光聚焦起来,对我用力点着头,坚定道:“锦绣没有忘记,要永远同木槿在一起。锦绣发誓,总有一天要紫园所有的人听到小五义的名字就害怕。”
这时碧莹醒了过来,听了我们的话,流出了眼泪,也慢慢伸出手来。我们五个人十只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发誓将来一定要在这富贵得冒了烟的紫栖山庄里出人头地。
我被带回虎子的家中。那个老妇被称作红翠干娘,她安排我睡在柴房里。我透过柴房的窗棂看到,三个小孩在院子里站着,看到虎子便冲了过来,都比虎子矮一个头。两个黑脸的是男孩,长得也是虎头虎脑,另一个扎一条细辫子,白净的脸,水灵灵的眼,同样闪着崇拜的光,围着虎子大叫:“大哥回来啦。”
虎子怀中的小兔,忽然生气地揪着左边的男孩的发,“豹子坏,打我,虎子打还他。”
虎子就沉下了小脸,“豹子,你怎么打小妹妹?你忘了阿爹说的,男人不能打女人。阿娘也说了哥哥一定要护着小妹妹吗?”
那个叫豹子的小孩便噘起小嘴,不乐意道:“谁叫她老让我抱来着,我不抱她就哭。再说她现在都会说话了,阿娘又要生了,兔子不是最小的啦。”
“那也是你妹妹,”虎子严肃道,“家人要像家人的样,知道不?”
虎子看那个女孩捂着嘴偷着乐,便转身又道:“小雀,你是姐姐,要保护妹妹才是,小狼你排行老三,那么喜欢读书,怎么也不跟书上好好学学爱护妹子,你们两个做姐姐哥哥的,怎么任由豹子欺侮妹子呢?”
那叫小雀和小狼的便低头闷声不响了。
小虎、小豹、小狼、小雀、小兔,我忍不住嘴角上扬,好可爱的一群小“动物”啊。
我暗中又一算,看来我大哥大嫂不但感情很好,对孩子也教导有方。虎子小小年纪,把几个弟妹教训了一顿,那些弟妹俨然把他当作家里的头,也不吭声,任他像小大人似的训着。
过了一会儿虎子把小兔放下,从小包袱里取出几串野果,分给众兄妹,“哪,刚摘的蛇果和桑葚,可好吃啦,我给你们留的。”
三个小孩欢天喜地地抢过山果分着。
虎子又掏出一小堆野果送到小兔嘴边,甜甜笑道:“小兔吃野山地吧,虎子最疼小兔了。”
我很快适应了我在神谷短暂的保姆生涯。虽是各种各样的粗活,好在我少时也做过苦工,于我而言也并非难事。
一开始谷中的人们很惧怕我的紫眼睛,亦担心我是奸细,不敢亦不屑同我攀谈,唯有那个红翠干娘同我聊聊天什么的。我也不敢多问,怕他们以为我真是奸细,净打听些事。后来慢慢同几个小孩子熟了,没有打听到大哥和兰生的消息,却等来了潘正越的右参军攻打东离山和南阳山的消息。
山下传来消息,东离山的乌龙寨出乎所有山头的意料,竟然头一个受了潘正越的招安,招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公报私仇,帮助潘军右参军攻打南阳山的桃花源谷。
山谷中人开始密议,我偶尔听红翠姨的梦呓,她提到锦绣二字,我心中明白,他们要用锦绣一号来对付潘正越的右参军。可我却望着阴雨蒙蒙暗中忧心,因为雨季开始,那是锦绣一号的致命伤。
这一天警报的长啸传来,神谷中人将那些半圆柱形的三层楼全部关上窗,密闭如蜂巢,每户人家都形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天然碉堡,唯留几个三寸圆孔,用于架弓弩或观察,便于防守及攻击。我一手拉起小虎几个孩子,扶着抱着小兔的红翠躲进雪狼的碉堡,穿着精甲的雪狼眯着眼对我狠狠道:“你若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捣……”
我叹气道:“现在雨太大,锦绣一号不能用,于大将军同你们进谷时可有改进版的二号?”
锦绣二号其实是根据护锦改造的放大版,也是锦绣一号的升级版。我与鲁元发明锦绣一号时考虑古代火药易受潮而失效,故而火药盒改用轻而密封的铝盒。但是遗憾的是,古代所有的弓弩的发射器都是用动物筋腱晒干所制,只要一浸湿还是会失效。因为一直找不到更理想的代替品,鲁元只能在我的建议下试着提炼原始橡胶,但由于这个时代的提炼技术不尽完美,锦绣二号的射程无法像一号那样强大,但是却保证了武器在大雨中能够成功使用。
在西安大乱前五晚,锦绣二号才刚刚试验成功。那年大雪纷飞,于飞燕就是拿着锦绣二号进攻西安城,原非白在其掩护下救了地宫中饱受原青舞折磨的我,然后于飞燕被贬河南,燕子军一夜之间解散,原非白被囚地宫,鲁元与我流落江湖,锦绣二号也神秘地失踪了。
“你果真骗了我等,”雪狼一把抓向我的咽喉,厉声喝道,“不然如何会知道还有锦绣二号。莫非你是原氏中人?”
“于飞燕乃是我的故人,他对我恩重如山。”我一闪,躲开了他的魔爪,大声道:“请你相信我,我决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来。决战之际,最忌疑人,我若是奸细,就不会千辛万苦将红翠奶奶和小兔带到这里。我知道出谷的路,直接将她们送到潘正越处岂不是更好?请将军明察。”
这时一人冲进来,惊报:“虎子和小雀不见了。”
我们大伙一回头,果然这两个孩子不见了。
小狼怯懦道:“虎子哥要去引敌兵到鹰眼,好让神器起到最大作用,小雀非要跟着去。”
锦绣一号炮放置的地点是在鹰眼崖,可是当时因为下大雨,改用锦绣二号,地点却是在后方。这两个孩子走得太心急,却忘记再次确认一下炮击地点,这下他们同敌人站在一处,众人不得不停止了射击计划,红翠当时就昏了过去。
我心中着急,不等他回头,便飞身出去,一路来到鹰眼处,果然两个小孩在那里躲着。他们看到我非常惊讶。我正要拉着两个孩子退出,远远地看铁水渐渐自鹰岩处涌出。
那鹰岩是两座摩天巨岩,唯一块巨石鬼斧神工地相隔,远远望去如雄鹰的利眼,故而那块看似从天而降的巨石被称为鹰眼石,这里地势十分险要。
大军近时,当首两人皆是凶神恶煞,左边一个女人眉目细长,鼻梁微挺,鲜红的口挂着笑,水蛇腰的身材被棕色的皮质软甲系得更显婀娜,谷中大风拂动内衬的桃红色内衣,在万丛绿景中甚是出挑,左眼角有一粒雀痣,越显得那双杏花眼中充满诱惑的风情,然后又夹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杀气。
“金木,”小雀捏紧了我的手,“头前那个方脸的是乌七,那个女的是他妹妹叫乌八喜,坏死了。”
“咦,这不是谷主的孩子吗?你是叫小雀吧?”那个女子咯咯笑了起来,“我们特地来拜山,怎么没见你们的爹呢?”
“这个女人,本官看着怎么就这么眼熟呢?”乌七摸着我的下巴看了半天,击掌道:“这好像是山游庄子那个老头送来的画像上的女人,妹子,就是紫眼睛女人的那幅画,老头子要用一箱黄金换她呢。”
“是信游山庄,大哥,”乌八喜瞥了她大哥一眼,“就她呀?她相公愿意以一箱黄金来赎她?妈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瞧瞧,同她那个阴脸相公一样是紫眼睛的,画上看去还挺漂亮的,如今当面看怎么还不如寨子里挑泔水的呢。”
我心中一动,段月容还专门为我拜山了吗?正要开口相问,有人却抓住我的手。我低头一看,是那两个冒失孩子,他们脸色早吓白了,可是表面上还是很勇敢,紧紧提着手中小号的兵器,抿着嘴看着他们。
“我爹如果在这里就没有你这个女人笑的分了。”小虎一挥大刀,对乌八喜没好气地说道。
那女子却似恍然大悟道:“听说你娘怀了个怪胎,都十个月了还没有生下来,所以你们爹带着她出谷寻高人看病去了,原来还是真的啊。”
我暗自叫苦。这虎子太实诚了,本来还想用于飞燕的名以空城计吓走他们呢。
“你才怪胎呢。”小雀恨恨道,“等着瞧,雪狼叔叔和我阿爹会铲平你们东离山这帮子土匪,替天行道的。”
“笑话,我们东离山岂是你们说打就打的,”乌八喜冷哼着,“你们爹就是执迷不悟,摊上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早点同我结亲多好。”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阿爹不要你,你就给我阿娘下毒,像你这样伤天害理的女人,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阿爹早杀了你了。”
她的水眸看了我几眼,却对孩子们呵呵娇笑道:“你爹舍不得杀我呢。”
我看这样争下去没完没了,最主要的是后面的军队也开始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