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既是大理同辽人细作见面,少不得段月容出面。这厮又风流成性,定是乘着办正事的关系前来寻花问柳。既是如此,为何带着夕颜出来,岂不带坏夕颜,而且此行又十分危险?

  又想到沿歌说到木头,因为木头在黔中当地黑语便是贵重的货物,我便又联想,莫非是段月容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带了些宝物前来同辽人做交易?

  我心思百转间,法舟又爆出惊人的哈哈大笑,“真没想到这条船上原来有异族人在,那爷爷我可不客气了。”他转眼便攻向那个老者,可是在半道上却猛地转向沿歌。

  沿歌眼神闪过一丝杀意,冷笑着接下了法舟一击,口中却懒散道:“您看,还真来对了。”

  那个仇叔一拧身,早已插到法舟和沿歌中间,左手推开沿歌,右脚踢向法舟下盘,快得不可思议,他冷冷道:“回去看好木头。”

  沿歌却嘻嘻笑道:“出来撒泡尿不行吗?”

  那个仇叔不理沿歌,忽然迅速挡在我的面前,快如闪电地点向我的左肩,幸而有人一把将我拉回来,我抬头却见一个戴着头巾的清俊少年,浑身是水,正对我满面含笑。

  我心中一喜,刚站起来,大舫上隐现众多矫健的黑影。仇叔夹着凌厉的攻击奔向我们,兰生对我使了一个眼色,将我甩了开去。我没站稳,坠入甲板之下。

  打斗之声渐消,我睁开眼,却是已在幽暗的船底。波涛轻轻拍打船身,我细细听来,前方好似还有孩童低低而喑哑的哭泣声,我暗忖,莫非是夕颜他们?

  鼻间传来一股隐隐的木香,混着淡淡的酸味。我往前轻手轻脚行去,果然一堆上好的酸枝原木出现在眼前,前面两个武士正戒备地守着。咦!沿歌讲的不会就真是这堆酸枝吧?

  古时行船,因怕风雨中船身摇晃,往往随船带着很多重木头来压船,最常见的是红黑酸枝或是紫檀木。海南盛产紫檀,以前我前往北地经商往往从南方购些海南的珍贵紫檀压船,到了目的地便将紫檀高价卖出,再装些各色货品倒回南部。确然我从来没有专门派人看守,因为再好的木头,亦不过是木头,不必大费周折,而如今的情况,必有隐情。

  我想着如何能再到近前去,不想那两个武士却忽地身体一僵,倒地不起,我骇然回头,兰生颀长的身影却如鬼魅而至,两点墨瞳在黑暗中灿若星辰。

  他微挑嘴角,对我无声而笑,年轻而苍白的面容在微弱的油灯下显出一番妖冶的俊美来,我却无端打了个激灵,总觉得他这个样子很熟悉。

  那个样子很像原青江给我生生不离时的微笑,过了一会儿宋明磊逼我喝无忧散的样子又跳了出来,那些都是生命里不堪而可怕,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可憎的记忆,但却第一次莫名而真实地叠加起来,然后再莫名而强制性地浮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挥之不去。

  “你的脸色不大好,”兰生却担忧地对我皱眉道,“可是受了伤?”说着便探向我的脉搏。

  我努力不露出心中的惊骇,摇着头硬挤出一丝笑,躲开了他的手,快速扭头跑过去看看那几个武士是否还有救。还好,还有呼吸,只是中了隔空点穴,看服饰和招数就知道是地道的大理武士,而不是我君氏暗人。

  转身再看兰生,他的面容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也不看我一眼,只是面向那堆酸枝木淡淡道:“听说夫人同大理太子感情甚笃,已有了一个女儿。夫人如今难道只担心这些大理狗的死活?”他的口气中有了一丝嗤笑,眼中冷冽如冰,“难道夫人不该担心下,也许那‘木头’会是踏雪公子本人呢?”

  我陡然心惊,他却毫无预兆地猛地拉起我高高跃起,向那堆酸枝劈出一掌。

  巨大的响声中,酸枝木滚了下来。我们落地时,我感到了兰生的杀气,他从我怀中飞快地取了酬情,精光一闪,照亮了一个精钢囚笼。

  那个囚笼中正关着一个重重铁链加身的妇人。那妇人披头散发,面无血色,唇色苍白,俏目紧闭,似是昏了过去,但难掩姿容俏丽,不过二十四五光景,身着上好锦缎的紫红窄袖鱼贯武服,衬得柳腰不盈一握,前襟血迹斑斑。

  她的前方正倚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那孩子正抽抽搭搭地低声哭着。可能是哭得久了,哭声喑哑,细如蚊呐,听见动静,慢慢转过头来。

  那是一个极可爱漂亮的男孩,唇红齿白,两点漆瞳微现呆样,小脑袋上梳着的乌髻,压着一枚碧绿的翡翠,颈间挂着长命百岁银锁,衬着一身园寿字白缎公子服,真如玉琢冰雕而成。

  那孩子目光渐渐游移在兰生和我之间,最后被我的脸给吓着了,转过头紧紧抱着那妇人,哑着嗓子哭喊道:“信、信,紫眼睛妖怪来吃重阳了,快快杀了他们。”

  那妇人应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冷冽的目光扫向我们,然后凝在我的脸上,瞳孔微缩。

  “你是什么人?”兰生冷冷地走向那个妇人,隔着栅栏问道:“你是原家西营暗人吧?赤土堂的还是朱火堂的?”

  那妇人冷傲地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语。

  兰生也不生气,只搜了武士身上的钥匙打开了门,走到两人近前,蹲了下来。

  那孩子吓得紧紧抱着妇人,只差没有尿裤子了。

  兰生一使劲拧着那个孩子的胳膊把他拉了出来,细细看那孩子的眉眼,然后又移到胸前的银锁片上,那无波的桃花眼便起了莫名的汹涌波澜,亦不管孩子翻来覆去地喊疼。

  妇人急道:“要杀要剐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

  “你是昊天侯府夫人原非烟的陪房初信,原属朱火堂的紫星武士吧?”兰生缓缓地转向那个妇人,看那妇人点头,便沉声道:“这个孩子,可是、可是他……宋明磊和原大小姐的独子宋重阳?”

  那妇人紧张地看着兰生,似在犹豫。

  兰生愤恨地抓紧那孩子的下巴,孩子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妇人急了,却挣不脱镣铐,扭动身子扯痛了旧伤口,血流得浑身上下都是,却恍若未觉,只怒声喝道:“既知原氏威名,就快快放我等出去。若敢伤了世子半分毫毛,谅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被我原氏拆骨分肉,我更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看兰生面色有些发青,眼看着孩子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着一部超级恐怖片,额头青筋都要暴出来。我怕他真要把孩子给捏死了,便上前硬把孩子拖了出来。

  我抱着孩子退了三步,“兰生,你要把他弄死了,他可还是个孩子。”

  月黑风高,一豆油灯随船摇动,时幽时灭,映着兰生散乱惊惧的眼神,他跌坐在地上,胸膛起伏,汗流满面,目光已然没了任何聚焦,只是翻来覆去地说道:“疯子、疯子。”

  什么疯子?我狐疑地看着他,细细哄着那叫重阳的孩子不哭。

  重阳紧紧抱着我,把脑袋埋在我肩膀,再不敢去看兰生。

  他的银锁片在我眼前晃着,正面腾云苍龙纹样的龙爪之下刻着“紫气东来”四个古体,反面则是莲花图样下浮雕着两排小字:日月同春,三多九如。

  “三多九如”是常用的祝颂之辞。“三多”者,即“多寿、多福、多子孙”;“九如”者,即“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连用九个“如”字,意指九种祯祥之征,歌颂有德之君恩泽万民,福寿延绵不绝。

  信手再翻到正面,仔细一看,却突然发现上面浮雕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条蛟,又称为水龙,有时也被看作是吉祥灵蛇,因为这只瑞兽的尾巴光秃秃的,且只有一对锋利的爪子,而不是两对,虽然吐着红信,眼神高贵,却是前额无角。可这也很好理解,古时龙为天皇贵胄所有,平民百姓或是贵族为避嫌,往往取水龙或灵蛇为符,寓意祥瑞。

  正待上前,妖风忽起,一阵霹雳袭来,空中金光乍然闪现,兰生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瞳,骇然看着闪电惊雷,却忽然捧着头,发狂似的撕心裂肺地大吼几声,然后冲了出去。

  我傻在那里。这人明明要拉我到舫上一探虚实,怎么好端端的又自己跑了呢?

  “属下西营朱火堂紫星武士初信,见过花西夫人。”那叫初信的暗人忽地出了声。

  我也是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只因她的声音气如游丝。

  重阳露出小脑袋,看到兰生不见了,便忘记了我的好,扁着嘴抡起小拳头轻打我,要挣着到初信那里去。

  我抱着他来到初信跟前放下,“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重阳爬到初信的怀中,把脑袋拱起来,藏在初信的身下,像是一只躲在老猫身下的小猫瑟瑟发抖。

  初信喘着气道:“属下曾经替大小姐打探过夫人在清水寺的下落,故而知道夫人的境况。”

  我淡笑,“若我没有猜错,你们家大小姐嘱你故意将我在长公主陵寝之事,传给原驸马爷知道吧?”

  初信艰难地点点头,“属下之罪万死难辞,望夫人体谅我等各为其主。”

  我皱眉道:“我且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家少主会在大理太子手中?”

  “侯爷屯兵汝州梁州,本欲与潘毛子一决死战,可是窦周却遣川北双杀暗中劫走小世子,运至汝州,想以此要挟侯爷,不想来至汝州境内,却为大理暗人所截。”初信苦笑连连。

  “三爷必与昊天侯水火不容,断不会前来营救。怎奈孩童无辜,大理段氏向来心狠手辣,”初信吐出一口鲜血,“属下久闻夫人义名,且与段氏相交甚厚,只求夫人高抬贵手,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吧。这个孩子是初信从小看着长大的,求夫人救救这个孩子,”初信低头,轻触重阳的发髻,泪如泉涌,“属下来生变作犬马亦会结草衔环,报答夫人大恩。”

  我揉着疼痛的额角,“你家大小姐心思缜密,手下雄兵数万,如何好端端地会让亲生儿子落到川北双杀的手中呢?”

  初信正要回答,一阵银铃之声隐隐传来,在这雷雨夜空内几欲未闻,我立刻藏到初信身后。不久一个红绸绡衣的女孩出现在视野中。

  那女孩也就七八岁样子,梳着两只高高的总角,每只总角上缠着四五圈金丝银铃圈,一走路便叮叮作响,甚是动听。她蹑手蹑脚地从暗中出来,两只大黑眼骨碌碌地不停转着,甚是机灵。

  那女孩轻声对后面说道:“小翼快过来,这里有个小孩子的,我不骗你。”

  重阳闻声从初信的怀中探出头来,快速爬到门口,隔着栏杆,沾着泪水鼻涕的小脸绽开一丝笑容,“夕颜,你可来了。”

  我探出头来,看清了小女孩的面容,忍不住泪如泉涌。

  正是我的女儿夕颜和前朝太子轩辕翼二人。这一年多过去,女儿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古灵精怪的眼神,生气勃勃的笑容;而轩辕翼,这位前朝太子个头却拉高了许多,高出了夕颜一个头,那小脸亦比原来俊美了很多。

  “重阳,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夕颜蹦蹦跳跳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黑漆鱼龙纹的二层食盒,对着重阳笑道,“快尝尝,是我爹爹娘娘最喜欢的桂花糕。”然后看到倒在地上的侍卫,打开的牢笼……她的笑容一滞,“这是谁干的呀?”

  女孩后面慢慢踱出一个满脸狐疑的小帅哥,一身明蓝虎绸薄袄,隐隐露了内里的月白牡丹肚兜。那小帅哥眯着漂亮的大眼睛冷冷地盯着重阳半天,敌意渐起,只是对着女孩冷冷道:“我还当是谁,这孩子既被你爹关在这里,便知乃为人质,你巴巴拿好吃的孝敬他做什么?”

  “黄川同学,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没有爱心了,”夕颜虎着脸,仰头瞪着轩辕翼,“重阳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说着便打开食盒。

  结果夕颜看着食盒便咬了咬手指,小脸一黑。

  原来里面的食物全混在一起,估计是给我那大宝贝一路上摇翻了,依稀看似一些糕点。

  重阳伸出两只带血的小手,狼吞虎咽着桂花糕,那香味飘到我鼻间,我的五脏庙也跟着转了起来。哦!好饿,我好像也有一天没吃东西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出去,初信的脑袋却忽然倒在我的肩膀上,我吓了一跳。探上鼻息,情况不妙。

  “咦,重阳,你的侍女好像睡着了。”夕颜走近了初信,伸着脑袋看着,疑惑地伸出小手。

  “傻夕颜,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快要死了吗?”轩辕翼却急忙拉回了她,“咱们快走,可别沾上晦气。”

  夕颜的小脸被吓得惨白,重阳却似乎听不明白轩辕翼的意思,也不管嘴里鼓满了桂花糕,只是兴冲冲地跪在初信面前,将满手的桂花糕往她嘴里塞。奈何初信紧闭双目,双唇渐渐发紫,怎么也不醒来。重阳只是呵呵傻笑地将初信的嘴上涂满糕屑,“信,快吃糖糖,你也饿了吧,信、信,快吃呀,信、信。”

  重阳连连唤着初信,笑容慢慢挂了下来,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可是却又似乎不知道初信为什么不回他的话。他无措而害怕地回头看看同样因害怕躲得远远的夕颜,然后又看看初信,最后转向初信身后的我。他把那块烂掉的桂花糕递向我,泪水渐渐注满大眼,满是惶然无助,好像一只迷路受伤的流浪小猫,“紫眼睛妖怪,重阳赐给你糖糖,你让初信睁开眼睛给重阳讲故事吧。”

  我心中不忍,闪了出来。我连点初信周身大穴,又喂了她一粒兰生为我自制的药丸子,初信的脸色渐渐地回暖了过来。

  我正要转头,一柄冰冷的白族银刀轻轻搁在我的脖颈间。

  我微侧脸,后面是轩辕翼紧绷的小脸,“来者何人?快通报姓名。”

  我思索片刻,柔声道:“这位少爷手下留情,我是对岸拉纤的苦命人。”

  一个闪电过来,照亮了我与众孩子之间的暗室。

  夕颜看到我的紫眼睛,愣了一愣,“你怎么跟娘娘……爹爹一样,长着紫色的眼睛?”

  轩辕翼没有放下银刀,潋滟的大眼也疑惑了起来。

  这时暗夜中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一个满身伤痕的高壮身影一阵风似的闪了进来,迅速卸下了轩辕翼的银刀,站到我的身边。

  “小毛孩子牙还没有长齐呢,玩什么刀?”那人对着轩辕翼和夕颜凶神恶煞地说教了一番,然后转向我鄙夷地看了一眼,“我说你,就你咋连个毛孩子也治不住呢?”

  “他们只是无辜孩童,我不想吓着他们。”我无语地望着他三秒钟,咳了一声,“法兄来得真快啊。”

  法舟呵呵笑了一阵,当下四处张望了一下,对着重阳和初信多看了几眼,但却丝毫没有惊讶之意。来到那个倒下的南诏士兵前,他立刻卸了武器,边卸边分析道:“这个明月阁果然是个淫窟,这个女子和孩子八成是被他们抓到此逼良为娼的。”

  他叹声连连,却猛地下刀要刺死那个南诏兵,我信手抄起一根小木棍,挡开了他的匕首,银光闪处,他向后一退。

  我对他冷冷道:“好汉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重阳又吓得缩到初信那里。

  法舟也看了我三秒钟,对我慢慢点着头,呃了一声,“你说对了。”他退了开去,探了探初信的脉息,叹气道:“这个女人被打得太狠了,就算华佗再世,估计也是活不过今晚了。”

  我心中一动,此人看似信口开河,但方才分明目光如炬,他莫非也是在遮掩身份?

  法舟复又盯上了夕颜的头发看了一阵,眼睛闪闪地放着光,“啊呀妈呀,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败家,连丫头片子扎头发使的都是些真金白银。”

  我怕他对夕颜不利,紧张地走到他身后,暗暗握紧那根木棍。

  不想他只是对着夕颜弯下腰,调侃道:“喂,黄毛丫头,你成天戴着这么多金子银子,嫌脑袋重不?”

  女儿明明是个皮大王,却偏偏爱美得很,成天要小玉把她打扮成仙女,事实上我以前也问过她一样的问题。果然夕颜黑了脸,“放肆。”

  法舟做惊吓状向我退了一步,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脾气还挺大的。”

  我怕夕颜激怒法舟,正想引法舟离开,轩辕翼早已挡在夕颜身前,像个男子汉似的说道:“欺负一个女孩子可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法舟笑眯眯道:“嘿嘿,毛小子,瞧你紧张的,这是你小媳妇吗?”

  轩辕翼的小脸微微一红,却没有否认,只是冷冷道:“你们若真是对岸的流民纤夫,我便准你们留在这条船上,好躲过追兵。我们马上要在燕口下船,到时便放你们下去。若是想留在这里谋个差事也无妨,反正我与她都想再要一个保镖。”

  好聪明的轩辕翼,他这是在故意试探法舟,并且成功地拖延时间。

  法舟却冷哼一声,“你们这些贵族总以为穷人就一定要看上你们的钱财,定要求你们施舍钱粮,靠你们活着,殊不知你们这些贵族就是靠吸食我们这些穷人的血汗才能养尊处优呢!”

  孩子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当时不得不承认,这个法舟是有一定精神境界的。

  夕颜忽地咯咯笑了起来,大方地走了出来,“你说得对,我爹……娘娘也说过,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一样可以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

  法舟嘿嘿点头笑道:“嗯,你娘还挺有见识。”

  夕颜跑到重阳那里,拿起乱七八糟的食盒,递了上去,“这些糕点刚被我弄乱了,你若不嫌弃,这次算我和小翼请你们俩吃的。”

  那个法舟立刻抢过来,退后一步,坐在地上猛吃起来,就像是三天没吃饭的小忠。

  夕颜抬起小脸看着我,“对不起,今天带的食物不够,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大舫找吃的吧。”

  我不由得对她微笑,心中阵阵暖流,女儿的心肠真不错。

  “夕颜,你在同谁说话?”

  几个矫健的人影闪了进来,为首一人,二十上下,身姿挺拔,如苍松傲立,骨骼奇秀,容貌清俊,后面跟着一个如花少女和一个红肤男孩。

  我认得那个声音,正是我多年的义弟,大管家兼保镖齐放。

  夕颜黑了脸,拉着轩辕翼战战兢兢地看着齐放的颀长身影出现在拐角。

  法舟快速走到我身后,“闪吧。”见他正要施轻功离去,我一把抓住了他,一起双膝跪倒。

  他立刻不屑地站了起来,然后又不出所料地倒了下去,因为小放的离魂镖到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枚小放自创的蛇形离魂镖,叹道:“扎手货!”

  我暗惊,他竟能躲过小放的离魂镖!只见法舟冷着脸反手击向夕颜和轩辕翼,我立时扑倒夕颜和轩辕翼。齐放的身影早已像风一样地掠过,迎战法舟。那一对少年男女跑到我的身边,却是小玉和我在京州捡到的豆子。

  齐放同法舟战了几个回合,身上的棉布皂衣连一丝褶皱也未曾出现,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甚至更冷,然而当目光触及我的脸时,无波的目光出现了一丝波动,“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