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业三年,金玫瑰园里的树母神挺拔苍翠,静默地看着远处的辉煌宫殿。唯有宫人焦急的呼唤声此起彼伏:“可汗陛下,可汗陛下。”
树母神巨大的树冠中钻了一头火红的俊美少年,警觉地向外探了探头,然后又缩了回去。
树冠里,他将脸贴在树干上,红色的眼瞳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喃喃道:“怎么办,我一天比一天记不住事了,现在除了你,我什么也记不住了,他……老是想让我睡,怎么办呢?”
“木丫头,你对我说过,如果因为时间和距离,改变了外貌,甚至没有了记忆,只要相爱的两个人,还是能互相认出对方,找到彼此失落的那颗心。”他的声音充满了仓皇,“可是我还是害怕。他们都想让我忘记你,连他也是……我不信你真的死了,不信。树母神啊,求你保佑我再一次找到木丫头吧,如果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求你让这块紫殇唤起我的记忆,哪怕真的会散了功,哪怕是死了……我也不要忘记木丫头。”
他抬头眯着酒瞳往阳光耀眼处无尽迷惘地看了一阵,红色眼泪流出红瞳的那一刻,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他自怀中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盒,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紫色的宝石,立时无穷无尽痛苦而可怕的回忆冲向他的脑海。他紧咬牙关,紧握那块紫殇,他握得是这样紧,以至于关节渐渐泛了白,浑身剧烈地抖动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他忍着心中翻滚的痛苦,拿出一块银牌链子,用内功将紫色宝石镶入吊坠的银牌之中,然后快速放回木盒中。
他又吐了几口血,大喘着气平复下来,运功调息了许久,将木盒藏在树枝上,又在树母神内上上下下挖了一些风使的记号,再涂上泥土细细伪装一番,以备日后寻找木盒之用。
一切停当,他流泪笑了起来,声音中有了小小的得意,“木丫头,他们没有人知道我送你的银链子,其实我买了两根银链子。我知道那个楼兰老头是骗我的,我眼睛不好,可是我摸得出来,这不是什么稀世法宝,确然、确然这也骗过了母皇他们,他们以为我真的是个傻子,他们没有人把这个当回事儿。”他的脸上挂着红色的泪珠愣愣地沉思着,温柔而笑,“也就不会把它从我身上抢走,还有这块紫殇……傻木丫头,只有你把这根链子当宝贝一样戴着,也不知道那个三瘸子有没有发现……”
“陛下,陛下,”一个金发蓝眸的少年从远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对着树母神大喊,“果尔仁叶护亲自找来了,我……属下拦不住了,您、您快下来吧!”
红发少年收起了悲戚,胡乱地擦了擦脸,抹净血迹,又运功调息一番,暗想须得再回无忧城中修炼一段时间,才可将方才因接触紫殇损失的功力补回来。
当他施展轻功跳下来时,已恢复了高贵冷漠,他睨着气喘吁吁的金发少年,冷冷道:“慌什么,来了就来了呗。”
轻风拂过,二人渐渐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
树母神低垂的树冠静默地望着远去的人影,微风摆弄着饱满的碧叶,在西域灿烂的午后阳光下,微微泛着金光,那沙沙作响好似如梦的轻叹,原来这里火热的春天本没有樱花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