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高的尸山顶上那朵硕大的西番莲花,似乎比我和齐放上次看到时开得更盛更艳。花所在的那个宫人头骨似乎已经撑不住了,我们经过时,微有响动,那个宫人头骨便轻微地自眼眶处爆裂开来,那朵大西番莲便代替了那尸骸的头颅顶在上面,忽然向我诡异地歪过花盘来,仿佛是死神在冰冰冷冷地俯看着世人。

  我看着那花盘,心脏开始收缩,刹那间怒火中烧,“果尔仁,你、你怎能如此待他?”

  “木姑娘,当时他已然练成了《无泪经》,走上了这条路啊。”果尔仁凄然地摇着头,“少主刚刚开始练《无笑经》的时候,那明家后人给了我一包花籽,只说撒在练功之所,待开出第一朵花,便能生出异香,而这异花的香气可助少主提升功力,乃是练成《无相真经》的关键。当初老夫还不信,此处无泥无土,唯岩壁坚冷,如何生根发芽,更遑论开花散香。”果尔仁冷冷一笑。

  我暗想:司马家的记号是紫色西番莲,明家的是红色的西番莲,这株莲花红紫相间,恐是司马莲同明煦日共同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亦是一种结盟记号。他们让这莲花生长在这里,是打算以弓月城为基地,利用碧莹控制撒鲁尔,以图东进,击败原氏,攻克中原。

  果尔仁并没有回答,他沉默地走了几步,来到最大的那朵西番莲花下,叹道:“少主被关在这里,每日送入活人和普通食物。一开始少主只吃普通食物,可是七天之后,他便只吃活人,再不碰其他普通食物,而且食量越来越多,有时连送食的人也有去无回。”

  我骇然地望着这座尸山,这些、这些都是非珏杀的人?

  “九九八十一日之后,我们开启洞口,这里的尸骨已是堆积如山。”果尔仁的老眼湿润了,长长一叹,抬手一指那朵顶在尸身上的大西番莲,“老夫这才注意到这可怕的西番莲早已开遍了花。想是那些花籽同他一样靠着吸食活人的血肉,竟然在尸体上生根发芽,然后开出了这无比妖艳的花朵。老夫永远也忘不了,刚刚打开这洞门时,那扑鼻而来的怪异香气混合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还有这满眼的尸骨,是如何触目惊心。很多随行的武士虽久经战场,却忍受不了这可怕场景,立时呕吐不止,甚至当场发疯的也有。

  “到处是尸骨,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活人,哪里是死人。我当时急得快要疯了,后来注意到在这朵最大最美的西番莲花下,有个人满脸满身血污,似在静静地打坐,我一开始还只道是普通的尸骨,直到那具尸骨慢慢睁开了眼睛,对我露出森森的一对血眼,像恶鬼一样。”果尔仁不易察觉地浑身微抖了一下,“他注视我许久,然后对我微微一笑,唤了我一声果尔仁,好像我们只是昨日才分手一般,老夫欣喜若狂。

  “然后我发现他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不但无比的冷酷,同时无比的残忍。他似是依稀记得我和古丽雅,还有阿米尔是以前亲近的人,也只同我们三个说话。其他时候便是终日沉默,常常跑到树母神上,独自眺望远方出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同公主大婚,也是意兴阑珊,对性事似是了无兴趣。老夫一方面暗自高兴,突厥有了一个如此睿智聪慧、洁身自好的可汗,另一方面又担心,那《无相真经》会不会令狼神之子的阿史那家无后?然而老夫万万没有想到,一见到姚碧莹手中的花姑子,他便立时抱紧姚碧莹,肆意哭笑,再不放手。

  “从此他开始流连美色,然而除了姚碧莹,无论任何美人皆不会专宠超过一月,就连皇后,也只在皇后房中待了一晚,然后便立刻去看姚碧莹。有了姚碧莹,他竟然渐渐恢复正常饮食。”果尔仁冷哼一声,接着道:“有一天他忽然说要再回这石室故地重游,一见到这些惨景,当着我的面一下子就呕个半天。老夫清楚地记得那时少主面色苍白,颤声说要独自一人祭奠亡灵一会儿。如今再想想,他练成了《无相真经》,其实前尘往事记得一些,他故意假意认错姚碧莹,想是试探我和古丽雅。而他在进这洞之前曾让姚碧莹连侍三夜,想必是为了想尽办法弄到她身上的血,好打开结界,那两本诗集便也是那时放进去的吧。可怜的孩子。”果尔仁长叹一声,走过那朵安静而诡异的大紫红西番莲。

  我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昏黄的火把下,他伤感的身影无力地拖在地上,苍凉而萧瑟。

  又行了一会儿,洞壁四周渐渐又有了壁画,阿史那毕咄鲁与轩辕紫弥在天空上静默地看着我。

  我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就在这些壁画中,有人正在冰冷地注视着我们,难道是阿史那毕咄鲁和轩辕紫弥两人的灵魂?

  眼前是一处看似死胡同的石壁,果尔仁按了一下石壁的机关,一截石门打开来,露出一段阶梯。我们顺着阶梯往上走,几个拐弯,眼前石壁的缝隙中渗出淡黄的光芒来。

  石门再次打开,不由眼前一亮。我微挡眼睛,等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明,再次睁开,满眼所及的皆是金丝银绣狼头花纹,亮闪闪的水晶珠帘,艳红的宫灯高挂,映着千重万叠的帘帷低垂,静得连根针也听得见。

  果尔仁对这里似是极之熟悉,拉着我连转几个弯,走进卧室。

  我慢慢醒悟过来,原来这里就是上次我同齐放在壁画下偷窥的房间,也就是女太皇的闺房。

  可是不对劲!为什么连一个侍婢也没有?显然果尔仁也意识到了,灰瞳万分警惕地看着周围,却依然走入内间。

  一个人影倚在紫罗兰花雕纹的窗棂前,那是女太皇的身影。她还是一身天祭的装束,华服如火,头上高高的凤髻压着金灿灿的凤冠,纤手戴着各色宝戒,左手轻轻搭在一只半人高的蓝田玉雕狼的脑袋上。那玉狼蹲在女太皇的身侧,红玛瑙狼眼森冷地看着我,似血欲滴。

  果尔仁松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背后,唤了一声:“古丽雅。”

  女太皇没有动,空气中洋溢着一种有点窒息的气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他连唤了数声,女太皇还是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动一下。

  我向后看了看,殿中的侍女也不见了踪影,唯有玉雕狼静默无声。

  果尔仁也感觉到了,面色也一变。

  我们走近了些,轻轻嗅到从女太皇的身上传来的一股血腥之气,他的脚步开始发颤,却仍然上前轻扶女太皇的肩,柔声唤道:“古丽雅,别怕,我来接你了。”

  女太皇的身体猛然向我们倒下,果尔仁的脸开始巨变,惊骇地扶住了女太皇的身体,灰色的眼珠满是伤心绝望。

  女太皇的金冠落到地上,滚到桌几边上,露出一头乌发如织,零乱地披散在地砖上。盛装华服上挂缀的各种精美玉饰摔个粉碎,脆响让人的心都惊了起来。

  她美丽的酒瞳紧闭着,面色苍白,而她的胸前直插一柄利刃,匕身深深没入女太皇的胸口,唯有镶满名贵宝石的刀柄留在外面,竟然是我失落在怪兽口中的酬情。

  我心中大惊,为何我的酬情遗落在此,难道是皇后遣人行刺了女太皇吗?

  “古丽雅,古丽雅……”果尔仁哭喊着女太皇的名字,他灰色的眼珠泪如泉涌。

  我掏出怀中的雪芝丸,还有四颗,拿了一颗欲塞到女太皇的喉中。

  果尔仁一把抓住我的手,灰瞳赤红,怒瞪我,“你这妖女,要给她吃什么?”

  “这是原家的雪芝丸,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果先生,你还记得吗?”

  果尔仁夺过来嗅了嗅,然后立刻放在嘴里嚼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嘴喂到女太皇的口里。

  我微叹。

  女太皇的睫毛微动一下,睁了开来,看清了眼前的果尔仁,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颤着,勉力出声道:“果尔,是你吗?”

  果尔仁咬牙切齿道:“是谁刺伤了你,是皇后吗?”

  女太皇看着果尔仁,微笑变得苦涩。

  果尔仁的灰瞳开始收缩,声音也有些不稳,“难道是他,是撒鲁尔吗?”

  女太皇苦笑连连,“我的珏儿,可怜的孩子啊!”她的手颤颤地抚上果尔仁心碎的脸,惨然道:“你不要怪他,他是被我们逼疯了啊。”

  果尔仁泣不成声,“腾格里在上,我只是想娶你回乌兰巴托,我带兵来只是为了防止葛洛罗部的偷袭,可是他却联合大理外贼毁灭我火拔家。说来说去,都是原青江,恶魔的孩子,才会这样的丧心病狂、无情无义。”

  女太皇忍痛微微摇头,“不要怪然之,不要怪珏儿,不要怪任何人。小时候的珏儿是多么善良,如果我们没有逼他练那无相神功,逼他离开他心爱的木丫头,他又怎么会变得如此疑忌?我们用姚碧莹骗了他这么多年,如何会不愤怒?”

  果尔仁面色惨然,喃喃道:“他这是在向我报复。”他搂紧女太皇,使劲挤出一丝笑,“好好好,我不怪他。古丽雅,我是来带你走的。离开这个皇宫,我们去乌兰巴托,我们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然而女太皇浓密的弯睫挂了下来。果尔仁连连点着她的穴道,女太皇这才又睁开了眼睛,酒瞳无神地看着果尔仁,“然之,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吗?”

  她的眼中慢慢升起一阵奇异的明亮,仿佛热恋中的少女想着自己的心上人,口中也喃喃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声,那曲调温和柔转,似是初恋的少女在向情人诉说衷肠。

  果尔仁愣在那里,满眼的心碎不信,却不敢出声打断,只是静默而伤心地不停泪流。

  女太皇又看了看果尔仁,笑容消失了,“是你,果尔,我刚刚见到然之来了,怎么他又走了?”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醒悟过来,无限伤感地轻叹着:“原来只是一个梦、一个梦,是啊,原青江终是一个梦。可是、可是,我好想见到他最后一面。”她的声音轻了下去,看着果尔仁伤心的灰瞳,眼角一滴泪滑落在那鲜红似血的礼服上,“对不起……果尔……”

  她絮絮地轻声对果尔仁说着对不起,哽咽难忍,“可怜的果尔,都是我累你一……生。”

  她定定地看着果尔仁,带着无限的悲辛和怜悯,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果尔仁拥紧女太皇,努力压抑着自己,埋首哭泣。他的声音如冬天雪夜里的乌鸦,嘶哑难听,一向挺得笔直的身体佝偻起来,显出无限的老迈和疲惫,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哭泣的脸上涕泪交流,沟壑间血迹斑驳,甚是难看,让我联想到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

  影片中那个为爱人而背叛上帝的孤独的老吸血鬼,在无尽的岁月里忍受着思念的煎熬,最后却眼睁睁地看着转世的恋人另嫁他人。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只剩下那张无限悲辛而丑陋变形的老脸。

  他曾是突厥最有权势的人,这种权势甚至超过了撒鲁尔,然而成王败寇,便在转瞬,一夕之间他失去了一切,甚至连最后的爱人,阿史那古丽雅也失去了。

  我心中一动,如果不是非珏藏起了那半块紫殇,今天败在这里的会不会便是撒鲁尔?

  撒鲁尔杀死亲生女儿的画面还血淋淋地留在我的脑海中,弟子春来那烧焦的尸首,那成堆的尸山,还有眼前女太皇的苍白的脸。

  我无力地僵坐在地上,看着女太皇的尸首,心中痛得无法呼吸。非珏、非珏,你为什么让这样一个杀子弑母的恶鬼占据你的身躯?

  为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侍女的尖叫声,宫人尖厉的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果尔仁行刺女太皇,果尔仁行刺女太皇。”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这才惊觉身后无数的兵士涌了进来。领头的那个青年挥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趁着果尔仁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中,猛地刺向果尔仁的左肩。那张脸兴奋地扭曲起来,是依明,女太皇的近侍依明。

  “狗贼果尔仁,腾格里的罪人,你背叛神圣的可汗陛下,行刺伟大的女太皇陛下,理应受到腾格里最严厉的惩罚。”

  “我和女主陛下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要出卖我?”果尔仁回过头直视着依明,带着极度的不可置信和愤怒,“你原本是个奴隶,我给了你自由,一手将你带大,让你入宫侍候女主,你为何要出卖我?”

  “你老了,果尔仁。”依明从果尔仁身上抽出利刃,同果尔仁肖似的灰瞳冷如冰,红如血,咬牙切齿道:“竟然忘了,你把我的父亲活活下了油锅,你把我变成了一个阉人,竟然还要问我为什么?”

  “你的父亲参与叛乱,害死先帝,死有余辜。”果尔仁冷笑着,奔上前挥刀疾砍,可踉跄间却被一个士兵从背后砍了一刀。

  前方几个人也砍了他好几刀,一瞬间,他浑身流着血,拿着刀的手打着战,一代枭雄的果尔仁刹那间如被野狗围咬的独狼,再骄傲却已然血肉模糊。

  果尔仁终是倒了下去,他喘着粗气,慢慢地爬向倒在地上的女太皇。依明却中途踩住了果尔仁的手,一刀砍下,斩断了整个握刀的右手臂。

  果尔仁闷哼一声,顷刻间右臂血流了一地。

  “果尔仁,你这个老鬼,你和你的冒牌贱女儿残害了多少宫人,以勤王之名又吞并了多少部族?你如今也算罪有应得。”依明那灰色的眼瞳里闪着仇恨而兴奋的光芒,大声叫道:“腾格里在上,阿塔您可看见,我终于手刃仇人了……果尔仁,你当初如何折磨我阿塔,我今天便如何折磨你。”

  果尔仁满脸是血,却依然鄙夷地看了一眼依明,“你这无耻的阉人,凭你也配杀我果尔仁?”

  依明正待挥出第二刀,果尔仁一个跃起,右腿踢中依明小腹,同时左手臂拾起一旁散落的弯刀,奋力掷出,正中依明的大腿根部。

  果尔仁扑到女太皇的尸体上,猛地敲那蓝田玉雕狼的红眼睛,我和女太皇脚下的石板立刻塌陷了。

  依明捂着伤腿,怒吼着:“该死,果尔仁遁下秘道逃跑了,快去叫阿米尔伯克。”

  转眼间我眼前又是黑暗,果尔仁拿了雪芝丸吃了一颗,快速地点了止血的穴道,将女太皇绑在背上。我抬起头,满洞壁画,我们又回到了以前误入的地宫。

  果尔仁背着女太皇,押着我行了一阵,脚步开始不稳,面色也越来越白,最后喘着粗气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我,眼神一片死灰,他似是做了一个决定。

  他放下女太皇,咬牙拔出她胸口的酬情,立时血流如注。他看到了,不由满面泪痕,努力忍着抽泣撕下布条,用嘴和剩下的一臂将自己和女太皇牢牢地缚在一起,口中柔声道:“不哭啊,古丽雅,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然后冷冷地对我道:“木姑娘,你看着老夫失了一臂,死在眼前,可是觉得老夫罪有应得?”

  “果先生,很多事情,在一开始做的时候,便注定了它的结果。”我淡淡地说着,目光看向永远沉睡的女太皇,沉声道:“可叹这弓月宫中深埋的无冢枯骨,还那些死在无相真经下的无数冤魂,与其说是撒鲁尔或是非珏的累累血债,不如说是您一手造成的。因为是您创造了撒鲁尔,唤醒了这个魔鬼……如今报应到了您的身上,也不算太晚,只是可怜了这些无辜的人罢了……”我向果尔仁和女太皇躬了一躬身,“果先生,我要走了,我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理突厥的是是非非了。”

  “老夫阻止不了你,可是你也别想活着离开弓月宫!”果尔仁轻嗤一声,道:“木姑娘你真是天真,他借着大理外族的力量阴谋破了火拔部,这场仗赢得不光彩。突厥人最服英雄,接下去,他会挽回他的面子。”

  我一怔,“怎么挽回他的面子?”

  果尔仁仰天狂笑一阵,那笑声如此苍凉,看着我的灰瞳有着一丝疯狂,“现在所有人都说我杀了女太皇,可他毕竟是联合了大理前来,接下来,以我对撒鲁尔的了解,既然段月容人在弓月城,他必会转头对付他,所以他用你这把酬情杀死了古丽雅,借此机会转移众人对政变的疑忌,转而也嫁祸到我火拔族身上。他早就想取吐蕃了。依明这个蠢孩子,他只是一个阉人,知道得太多了,接下去倒霉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至于你,木姑娘,你难道没有发现他对你的敌意很深吗?按理说你是他过去的爱人,理当对你心存怜惜,却为何对你如此残酷无情呢?”果尔仁的灰瞳无限嘲讽,“碧莹说过自从他在江南再见到你,便总在梦中念着那首《青玉案》,想是他心底深处的非珏慢慢开始苏醒。而他每见你一次,非珏的回忆便会多一分,所以碧莹才修书让我过来商量对策。你是唯一一个不用紫殇而能唤醒非珏的人。对于他,可见你比紫殇更可怕,即便有原家和段家,你恐怕也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我怔在那里,他却转开了视线,再不理我,只是满面温柔地单臂紧紧抱着女太皇,微笑道:“古丽雅,你可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他带血的手指,颤抖着轻拭女太皇的额头,仔细地为她抹去一滴血污,轻轻道:“也许你不记得了,可是我却永远也忘不了。

  “你的纱裙上绣着金色的玫瑰花,你咬着指头,躲在门边看着我。那时的我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我以为你是一个小宫女,根本没有想到你便是古丽雅公主……我逗你说着话,你的声音就像春天的百灵鸟那样好听,你的眼睛就像是最醇美的佳酿。”

  他哽咽了许久,眼泪一滴滴地洒在女太皇的脸上,灰瞳却渐渐闪现光彩,许是回忆到以往与女太皇相处的幸福时光。

  “少主,此时此刻,老臣终于明白您的心情了……”他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无比伤感而了悟的微笑,“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时字还未出口,果尔仁单臂将那柄酬情深深刺入胸口。

  “果先生!”我出声唤道。

  果尔仁坐在那里,微微低下了他的光脑门,灰瞳渐渐失去了光泽,却依然盯着女太皇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