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交谈渐渐轻了下去,一胖一瘦两个影子也渐渐地缠在了一起,然后粗重的呼吸伴着细碎的呻吟传了出来。我悄悄地挪开脚步,没有迈出半步,有个人影已在身侧,不止一个,二个、三个,在暗中窥视着,仿佛是山林中兽的眼睛。

  我骇立在当场,一个长长的人影立在我的身后,“夜凉露重,夫人怎么出来了呢?”

  我慢慢回头,却见青媚正幽幽立在黯淡的星空下,乌油油的青丝放了开来,披覆在背后,发梢几欲垂地,香肩披着冰丝帛衫,轻掩着锁骨下银线牡丹花样的红抹胸,星光半洒在她的身上,明眸闪着欢爱后的烟花水雾,极致的妖美性感,又带着一份不可名状的熟悉。那是一种华美的腐朽,一种诱人的罪恶,正是久违的原家的味道。

  我压抑着心跳,也对她笑了,“原来青媚真是姑娘的本名啊!”

  “夫人猜得不错。”她向我走近一步,敛衽为礼,微弯腰间,冰丝帛衫滑下,露了那白嫩嫩的香肩,还有一大片凝滑丰润的酥胸,月光下无限风情,却听她媚笑道:“青媚见过夫人。”

  我强自镇定地微抬手,“姑娘请起。”

  “今夜月色正好,原来夫人已有人相助,出得房门了。看来青媚还是没扫清所有的内鬼啊。”她轻叹一声,向前一步。

  我倒退一步,身后早已无声无息地站了个满面阴冷的女人,她点住了我的穴道,竟然是那方老板所谓的正室。原来这家客栈所有伙计全都是原家暗人。

  我被架入了柴房,那间神秘的柴房出乎我意料的华丽,红帩绮罗帐幔垂到大理石地板上,床上有一人半倚在丝幔之中。

  那个人影从床上坐了起来,露出方老板的肥头大脸来,一反胆小谄媚的样子,只是在那里沉着脸看我。

  青媚跑过去,嗲嗲地枕在鬼爷的腿上,一派旖旎颓废,妙目却是满含嘲笑。

  鬼爷一边看着我,一边用那双肥手抚上青媚的脸,仿佛是在爱抚一只娇嗲的猫咪。

  他屏退左右,只余我、青媚和他三人。

  “青媚,现在你我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你怕吗?”他轻叹一声,这个明明看起来平庸好色到无以复加的胖子,那细小的双眸猛地闪出一丝厉芒,我无端地打了一个战。

  青媚缩了缩身子,笑着用脸蹭着鬼爷大腿,“鬼爷,青媚自被你带出来,何时怕过?”

  “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鬼爷的手离开了青媚的脸,滑进了那红抹胸里,“青媚,你明明知道夫人在外面了,为何不说出来,却让夫人听到我们所有的事呢?”

  也许在旁人的眼里,这个鬼爷正在用那只胖手猥琐地搓揉着那令人血脉贲张的酥胸,可是从我的角度分明看到的是他的手按住了青媚的心脏,她美丽的脸开始有些发青,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无惧到了空洞的地步,她笑得勉强,“如果不这样做,鬼爷怎会最终下定决心投了西营?我只是在帮鬼爷早下决心罢了。”

  鬼爷的手又移回了青媚的脸上,青媚却靠着鬼爷的膝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慢慢恢复过来。

  我的心思动了起来。如果真如青媚所说,她的主上告诉她用悠悠的名字可以吸引我,但又不是非白,那她的主上恐怕只有素辉,或是韩先生了。如今这个青媚和鬼爷都有了反心,那位王老头恐怕是授命故意让我潜到这里,听到这一切,莫非这一切都是想置我于死地?

  原氏军事力量三分,而每一种力量又都有暗人这一种特殊的兵种。宋明磊和原氏长房的暗人在西营,锦绣的暗人全是原青江左右的高手,人称黑梅内卫。所谓的紫星武士也便是原氏的顶尖高手,其中倒有三分之二是在黑梅内卫当职的,而东营在非白的掌握中,我的出现却让他们有了机会反叛。如果他们把我交给西营,一向不怎么待见我的原氏兄妹该会如何待我便是可想而知了。

  “这位……鬼爷,也许,我们可以谈一笔交易。”

  “交易?”那个鬼爷抬起肥肥的脸来,小胡须一抖,微微嗤笑,“花西夫人果非常人,明明身在囹圄,不但镇定非凡,还想同本座谈生意?”

  “鬼爷,现在想同你合作的不是花西夫人,而是富可敌国的君莫问!”我哂然一笑,掀起衣袍,以最职业的商业谈判风度,坐在那对罪恶的同命鸟面前,“不管鬼爷想自立门户还是真心想投靠西营,难道不都是需要钱吗?”

  鬼爷嘿嘿冷笑两声,“君莫问即便曾是富可敌国,所有的银两、家产、奴仆、店铺,就连收养的娈童优伶也都在瓜洲,为张之严所占。如今落到我鬼头王手中,你身无分文的,又有何凭恃?”

  我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一个铜熏炉,“若我没有看错的话,此乃秦代的朱雀坛纹青铜熏鼎,价值连城,出自秦始皇第十三座墓穴外室的殉葬品,世间唯有两件,传说只要将这两件坛纹青铜熏鼎拼在一起,浸在水中七七四十九日,便能显现秦始皇真墓之所在。”鬼爷的脸色微变,我不动声色地一笑,“世人皆以为此乃无稽之谈,只因到目前为止,连京都窦氏也不曾拥有一件,而在江南张氏的宝库里亦只有一件赝品,却不想君某人恰恰真有另一件青铜鼎的真品,而且藏在张之严和原家主上这辈子都无法染指的地方。”

  鬼爷的笑容彻底变了,看着我陷入深思。

  青媚却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鬼爷,莫要相信此女的花言巧语,她只身一人,如何能给我们巨财?”

  “青媚!”我看着那玉骨冰肌的大美人长叹一声,“总算这两年我待你不薄,真真不明白,你如何要置我于死地呢?”

  青媚走到我面前,目光对我一闪,猛地拽起我,对我扇了一耳光,力道不大,不过一个会武的人总会让你的右脸肿起来,口角流血。

  然而就在同时,她背对着那个鬼爷,玉手快如闪电地在我的怀里塞了一件东西,我只觉一件冰冷的圆形物件紧贴着我的胸口,不由浑身一战。

  青媚却口中冷笑道:“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早已投靠了大理段氏,有何颜面再回原家?再说我和鬼爷的心思,既已被你发现,总是万分危险,须知只有死人是最保险的。”

  说着将我甩在地上,看似正要补上一脚,床上的胖鬼爷却闪电般地过来,将她一掌拂开。我眼冒金星地看到青媚口角流血地坐在地上,看着鬼爷却是满面凄楚,跪爬过来,惨然道:“鬼爷,此女狡诈,青媚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鬼爷看着青媚痛苦地喘息,像一个老好人一般笑了,“青媚对本座的一片忠心,怎么会不知呢,只是……”他恭敬地一手扶起了我,将我扶到座椅上,转过身来居高临下道:“本座毕竟是东营暗人首领鬼头王,总得为东营的兄弟多想想。须知西营那位贵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就算献了夫人,为了对付主公,挡住天下人悠悠之口,说不定本座第一个便成了牺牲品了。确然……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贵人的脾气,他如何会轻信东营兄弟?保不住即便献了夫人,我等还是死无葬身之地啊。”青媚一怔间,鬼爷已恭敬向我揖首,“小人久闻君氏暗人是这几年江湖崛起的新势力,锐不可当。如今君莫问失踪,江南的经济已陷入瘫痪,所有君氏银两早在张之严拥太子登基之前,全部秘密转移,想必是君氏暗人所为。张之严不过就是得了一个空架子,是以如今已败退青州了。这几日已有暗人攻克我东营在肃州和沧州的几个暗哨,一路寻访夫人过来。本座对夫人冒犯,罪该万死,还请夫人示下,为小人谋一个出路。”

  我心中一动,此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知其究竟是何意。那个青媚在对我暗示什么,如果她是在暗示我她是在帮我,那何不将计就计。

  我心思一转间,假装看到青媚,欲言又止,冷冷道:“我实在不想见到这忘恩负义的贱人,还请鬼爷先让她出去吧。”

  鬼爷立时皱着眉头,“没听见夫人的话吗?还不快滚。”

  青媚含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高昂着头走了出去。

  但凡是人便会有弱点,只要抓住他的弱点,便能攻其不备。也许一切老天注定,我方才进屋便瞥见那个铜鼎,便赴死一击,却将情势扭转,但青媚将一样东西塞入我怀中,我万般疑惑,心想,此女究竟是何人?如果她果真是非白一边的人,这几日为这鬼爷所软禁,必然是想尽办法要送我去西安,那方才一切皆为做戏,一方面假装引我偷听,好逼鬼爷动手,若是他立时将我献给西营,必然会将我移出这个活牢笼,只要一出去,她定会想办法用她的人救我出去。是以我故意遣走她,让她就此出去报信或组织营救。反之,如果按照刚才对话,她是三爷的敌人,那也正是离间她和这个鬼爷的好时机。

  可惜,无论她是敌是友,我如今是君莫问,如何会听任摆布?正如鬼爷所言,我既有君氏财阀和大理段氏做后盾,又岂会没有我的暗人,这便是我听任张之严将我软禁在其身边,让他以为我当真如砧板上的鱼肉,安心放过我的家人和产业,其实我早在接太子来瓜洲时,便已将财产悄悄转移,张之严得的不过是我家财的十分之一罢了。而行军路上看到齐放的暗号,我便知道我的暗人皆在周围保护我。

  当下只见那鬼爷身体微躬,全然没有刚才的嚣张,看我的眼神谄媚中却有着一丝狡猾。我微笑,“首先,无论鬼爷意欲如何,花西夫人已死,鬼爷的确不用将花西夫人送回原三爷身边。这一点君莫问定会全力帮助鬼爷和青媚姑娘。”

  鬼爷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而浮起一阵笑意,“如此说来,我与夫……君爷达成共识了,请君爷示下。”

  “敢问,鬼爷以为将来谁会继承大统?”我直视着他的目光。

  鬼爷垂目道:“君爷明鉴。原氏本为三国中实力最雄厚者,只是内外纷争不休,永业三年也正是因为连氏与花氏……”他忽地抬眼看了我一眼,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明争暗斗不休,让窦氏钻了空子,引南诏屠戮西安,致使原氏受了重创,连带我东西营暗人接连不知所措,故而小人伤心之。纵观原氏三位执事,唯有原三爷为了花……西夫人连受家法,却依然能得侯爷信任,可见在侯爷心中,三爷确为世子人选。确然踏雪公子少年成名,惊才绝艳,宽厚仁达,礼贤下士……怎奈,多情重义之名虽博天下同情,却决非一个当家帝王人选。君爷可知,三爷囚在地牢之时,手下门客早已走散大半,然而……”这位鬼爷长叹一声,“我们暗人却是原氏永不可赦的家奴,不能逃,不能争,只好随着三爷落难,被西营灭了大半,最后连经费都为原青江所拦。若非韩先生这几年帮衬着三爷励精图治,换回侯爷的信任,东营尴尬的局面方才改善,险险地在大爷和花氏的夹缝中生存。”

  这几年非白的窘境,我如何不知,正是为了他,我才更不能回去。我隐下心中的难受,沉默了半晌道:“你可认得戴冰海?”

  鬼爷一愣,“乃是先师。”

  我长叹一声,“鬼爷可知,我是看着戴壮士死去的。”

  我将戴冰海死去的情状微微说了一下,鬼爷听着,面色一片肃然。

  即便是站在被人遗忘角落中的暗人,也是士兵的一种。对于任何一个士兵,能征战沙场,封侯拜相,哪怕是死在战场上,那都是作为战士的无比荣光,强于任何一种形式的权力斗争。

  “戴冰海壮士忠肝义胆,临死前,对莫问提过有位弟子将来必继承他的衣钵,原来竟是鬼爷。”我看着鬼爷的神色,心中却紧张到了极点,将措辞也模糊到了极点,鬼爷的神色早已是一片凛然,我心中一喜,继续小心翼翼道:“若是莫问没有看错,鬼爷虽是爱财之人,但归根结底,其实是不想东西营的兄弟无端送了性命罢了。”我柔声说道,然后走向鬼爷,立在他面前,趁他痴迷之时,却是猛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他深深一拜,诚心道:“千错万错,都是花西夫人的错,我这厢里向东营众位兄弟赔不是。请鬼爷杀了我吧。”

  鬼爷自然也惊得跪倒在地,苦笑道:“夫人真是难倒小人。于情于理,现在小人是断不能杀夫人啊。”

  我握住鬼爷的手,张口一咬,那个鬼爷一愣,我也同时咬开了我的手,将两只手贴在一起,“那便与我结盟吧,鬼爷。”

  他的双目现出精光,“敢问夫人,究竟意欲何为?”

  我握着他的手,肃然道:“君莫问愿倾全力助鬼爷还有东营,只求鬼爷继续忠心于原三爷,助其成得霸业。”

  那个鬼爷似乎没有料到我的条件是这个,反问道:“原来夫人的心还是在三爷身上,为何不索性回三爷身边?以夫人之力,自然能助三爷成就霸业。”

  我满面凄然,双目只是一片清明地看着他。

  他终是微叹一声,惭愧道:“夫人高义,小人浅薄无知……”

  我请他拿出纸笔来,当下用血书写了“君莫问”三个字,然后以左手无名指盖上印,交予他,“你可将此信连夜赶送到肃州崇极镇的魏家打铁铺子,不出一天自然会有人送你白银十万两。到时你拿到银子,只需将我放出这客栈便是了。”不出意外,齐放的人马也会一并尾随前来营救我。

  他诺诺称是,贪婪地看着那张血书。

  我心中一动,问道:“我昏迷中,探我那人是何人?”

  他垂首道:“小人不敢欺瞒,着实不知。那人蒙面而来,只说是夫人的旧识。”

  我淡笑如初,“鬼爷,东营的兄弟何其厉害,难道当真不知是何人吗?说到底你仍旧不信我。”

  鬼爷跪在地上,道:“小人暗忖,恐是西营那位贵人,但来去匆匆,实在无法详查。”

  西营的贵人,表面是下层奴仆对上面首领的敬称,然而在原家略知底细的人便知是对原家西营执事人的暧昧之称。那西营执事人权可倾天,明为原非烟的姑爷,暗中与好男风的原非清之间道不清、说不明,故而下人们便予其一个不得罪的敬称:西营贵人。而那个所谓的贵人,却正是我结义的二哥,舍命救过我的宋明磊。

  二哥啊二哥,你可知我不回原家,也是为了你。你让我如何同你兵戎相见,玩那种暗中钩心斗角的游戏呢?

  鬼爷送我回房,我摸出青媚送我的那样东西,借着诡异的月光,凝睛细看,只见一块上好的白玉环。正是很多年前,谢夫人梦境中的一只白玉环,同张德茂的那只玦一模一样,只是完整无瑕,毫无断裂。

  非白,你的心我如何不懂,只是你如何又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呢?

  花西夫人回去只会给你徒增烦恼而已,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我命中注定便是有缘无分,就让我在暗中默默帮你,看你成就一代天骄的那一日吧。

  倚在窗棂前的我,凝视着床前月下露华,静等着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除了那个给我送饭的王老头,再无一人探望于我,连那个王老头也是紧闭着嘴,不看我一眼。我问其要了纸笔,表面信手涂鸦,其实却是镇静自己,乘机部署于心。

  第三天估摸着不出什么意外,银票应该到了,果然到晌午,“方老板”满面喜色地过来,向我跪启道:“小人请君爷安。”

  我抬手,“鬼爷快起,一切可好?”

  他目光如炬,“谢主子的赏赐,小人已拿到银两了。”说罢递上一两纹银,果然底下刻着我君记钱庄的印信。

  “好。”我微笑着看向他,“我已信守承诺,该是鬼爷实现你的诺言了。”

  当下他以原家暗人向主人效忠的仪式,对我立了誓。他拿出他的腰牌,那腰牌上系着一颗紫玉珠,将他的血滴在紫玉珠上,立时,紫玉珠爆了开来,里面露出一颗红药丸,我微笑着拿出了这粒药丸滴了血,他一口吞下。从此,每月月圆之时必得我的血滴作蛊引,不然必受万箭穿心之痛。

  “今晚,小人便送主子出去。”鬼爷满脸谄媚,“只不知主子上哪里去呢,可有接应的人?”

  我也不抬头,“这你就不必过问了,今后只消看到这首诗,自有人会联络你,你若有事,也只用这首诗便可。”

  我将刚写完的字条交与他。他的肥手摊开来看,喃喃念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若有人对出下半首,便知是自己人了。”

  他对我重重一磕头,“谢君爷赐字。”

  那一晚,我睡到一半,却听有人轻唤:“主子,主子。”

  我猛一惊醒,只见床头站着个高大人影,身穿夜行衣,目如朗星,面色清秀。我喜上眉梢,“小放,你可来了。”我立时起身。

  齐放伸手露出小指,上面戴着我送予他的五彩斑斓戒。话说这是永业九年在康城跑货时买的,那时我觉这孩子老酷着一张脸,这个五彩斑斓戒有助于缓和他的冰块气质,怎奈当时他死活不肯戴,我便哄他说可用于危急时刻相认,以证明不是易容的敌人。一句戏言却让齐放老实地戴了上去,真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我的心踏实了起来,同他向苍茫的夜色奔去。

  一路之上畅通无阻,我跟随齐放顺利地来到客栈外,早有几个人影牵了马闪出来,正是朱英他们四大长随,我喜上心头。

  朱英小声嘀咕着:“守备松懈得让人奇怪啊。”

  我心想,恐是那个鬼爷故意放我走,好示忠心,又不得罪上家。便也不多言,只催众人先走。

  旭日东升,我们一行人根本不敢停步,匆匆出了城。

  迎面而来的是关外漫天的风沙。齐放为我准备了带面纱的宽边帽,我看了下,竟然还是君氏的产品,质量不错。

  也许是重新获得自由的感觉袭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脱口而出道:“回去一定要同绣娘交流,这颜色不行,太屎了。”

  齐放愣了一愣,转而展颜一笑,露出许久未见的梨涡,“主子说得有理,等狗日的张之严被打败了,瓜洲又是我等的天下了。”

  张之严?我的心又沉了下来,“家里的境况如何?”

  “家里还是被封着。不过张之严倒没有为难家眷,只是命人严加看管,花东夫人倒常去接济。”齐放见我一阵沉吟,又道:“主子放心,小人布下人马,皆在暗中相护,现如今孩子们和列位夫人一切安好。”

  我点头,我忽地注意到沿歌和春来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春来万分疑惑地一会儿看看我的脸,一会儿又心虚地看看我的胸。沿歌的嘴呈O字形半张着,愕然地直直地盯着我的胸猛看。

  糟糕,时间太急,我忘了化男装了。

  朱英毕竟也是老江湖,眼神仅仅一个诧异,也就恢复了平静。那两个却还是毛头小子,又同我朝夕相处,我正要发话,齐放早已过去,一人头上赏了一个毛栗子,严肃道:“忘了我告诉你们,遇事万万沉着,临危不乱,如今惊成这样,如何能行走江湖?”

  春来比较老实,可能还没有转过弯来,嘀嘀咕咕道:“谁叫先生扮女装那么好看,让我还以为先生就是女的呢。”

  沿歌及时补上一个毛栗子,“笨蛋,还看不出来,先生就是一个女人,把我们蒙在鼓里好几年了。”

  “瞎说,你小子又骗我……”春来回捶了沿歌一下,把他捶趴在马背上嗷嗷痛叫,却笑嘻嘻地对我说:“先生,你看沿歌这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骗人,先生怎么会是女……”

  他似乎慢慢回过神来,复又将眼睛紧盯着我的胸看,同时又被齐放和沿歌补了两个毛栗子,终于窘困地捂着脑袋低下头,脸红到耳根。

  我也干咳几下,正要说几句安慰我这两个义子兼弟子,却见马群中有一女子,易容成我的模样,穿着打扮也与原来那身衣服一样。看到我的目光绞在她身上,立刻利落地翻身下马,对我跪道:“红红见过主子。”

  “这是主子替身,还请主子随我赶往多玛,她会随二位兄弟赶往肃州。还有肃州的兄弟,小人已经叫他们转移了。”小放公式化地说道。

  “小放做得好。”我微笑,“红……”

  齐放忽地插口,“主子,我们快走吧。”

  那个女子木然抬头,“主子,小人此去生死未卜,请主人答应小人最后一个要求。”

  我正要答话,齐放的眼神满是阴冷,可是嘴角上却噙着一丝笑意,“大胆,你的命为君氏所救,还敢有何要求?”

  那个女子垂下了眼睑。

  我不高兴地说道:“小放,我想听她说。”

  齐放无奈地回头对她冷冷道:“时间紧迫,有话快说。”

  那女子道:“小人不喜欢红红这个名字,请主子赐还小女子原名。”

  齐放的俊脸有些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