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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丰很识趣地从房间退了出去,将地方留给他们说话。 

    “从止!” 

    这是秦艽第一次见影一失态成这样, 竟是冲动地走上前, 握住了上官归的手。宫怿的目光也停留在上官归身上,见他与去年离京时并无两样, 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上官归拍了拍影一的肩膀。 

    “我知道你没事, 可是我很担心你。”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桌前的草垫上坐下,影一的眉宇间隐隐有着委屈, 挨着上官归坐,眼睛一直盯着他。 

    秦艽去看影一,又去看上官归, 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上官归看了过来,目光闪了闪, 似乎对她能出现在这儿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找来了?” 

    “说来话长……”明摆着指望影一靠不住,宫怿索性亲自把来龙去脉简略地说了一遍,又问:“你怎么会陷在这地方?” 

    方才宫怿一路走来, 见着苗寨并没有什么武装力量,似乎老弱妇孺挺多的。上官归的武功如何,他十分清楚,按理不该陷在这种地方才对。 

    之前他也猜测上官归是不是故意留在这, 可方才唐丰的话让他改变的念头, 上官归不能离开, 明显是受制于人。 

    提起这个, 上官归的眸色暗了暗, 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大概说了一遍。 

    当初他和袁铁牛打听清楚消息后,就决定来巴州一趟,为了方便行事,他提前把在蜀地的谢显等人,派往巴州先打听消息。 

    到地方后,为了印证消息,也是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只带了袁铁牛和几个属下只身前往巴水之南。 

    没有唐家人做向导,上官归等人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当时他们来时天正热,正是草木繁茂,蛇虫最多的时候,被各种蛇虫折腾得是叫苦不堪。期间死了一个,就是死于蛇毒,就在他们几乎快要放弃时,上官归在山里救了一个人,才让他机缘巧合来到这个苗寨。 

    经过这么多年的开化,苗蛮虽然排外,但他们也并不是都视汉人为仇敌。尤其又对救命恩人来说,更是待为贵客。 

    因为贵客的身份,上官归等人在这苗寨里还算如鱼得水,虽然语言不同,但并不能阻挡彼此的善意。可这种善意在他打听宫怿这种病症的毒蛊时,突然烟消云散了,寨子里的人突然对他们冷淡下来,还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而这个催促他赶紧离开的人,正是他所救的那个苗蛮青年阿旺。 

    这个时候,上官归还不知道阿旺其实是为他好,眼看在这里就快待不下去了,他走了一步险棋,收下了苗寨首领小女儿阿娜佳求爱的礼物。 

    就像宫怿之前所猜测,上官归是故意留在此的,可他不知道就在他想走时,即使寨门大开任他行走,他也没办法走了。 

    发生的一切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他曾试过命手下偷偷离开苗寨,将消息递回去,那个手下不过离开苗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就腹疼如刀绞,只能返回。期间试了好几次,甚至换人试过,包括上官归自己,都是同样的情况,自此他才知道,他们这是走不掉了。 

    “你的意思你们都中了蛊?” 

    上官归微微点头:“根本不知是何时中了招,因为知道蛊毒的厉害,我们到这里后,吃什么东西都会用银针验毒。” 

    “但没用。因为是蛊,不是毒。”所以当时宫怿中蛊时,根本无知无觉,甚至过了几年后才发现。 

    “对。蛊和毒是两种东西。”上官归也是经过这次才明白。 

    宫怿长出一口气,看向秦艽,也不说话,秦艽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 

    他虽不说,但上官归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又看了秦艽一眼。 

    “今晚的祭神是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很多天前就开始准备了,他们会邀请你们一同参加,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们的大祭司会出现。” 

    “也就是寨子中你觉得最可疑的人?” 

    和宫怿说话就是省力,上官归点点头:“如果那种蛊真是出自这个寨子,那么只有可能是出自她之手,苗蛮里也不是人人懂蛊。” 

    “既然所有情况都搞清楚了,那就先静观其变,有唐家人在,就算我的中的蛊治不了,应该也能把你带走。走了太久的山路,我们先去睡一觉,有事叫我。” 

    说完,宫怿就拉着秦艽走了。 

    临走时,秦艽还回头又看了上官归和影一一眼。 

    一直进了房间,宫怿才说:“看什么呢,这要是换成别人,你会被上官归记仇。他这人看着是个面瘫,其实报复心很强。” 

    这还是秦艽第一次见宫怿背地里说别人的坏话,也因此多看了他两眼。 

    “他和大师兄?” 

    宫怿噙着笑:“我忘了告诉你,影一是当初上官归和舅舅一同在山里捡回来的,他很依赖上官归,我们平时看到的影一,都不是真正的他。” 

    这么一说,秦艽倒还真起了兴致,想知道大师兄真正是什么样。听到隔壁的门响了,更是让她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 

    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两个男人闭着房门单独一室,就算是谈什么隐秘的事,在外面也不是不能谈。 

    “你说我要是去听墙角,被大师兄发现的话,他会不会打死我?” 

    宫怿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胆子真大,不用影一打死你,一个上官归就够了。 

    秦艽还是决定放弃,她的好奇心虽然很强,但保命的念头更强烈。 

    “还是先睡一觉,不然晚上没精神应付情况。” 

    她把床上的被褥整了整,还把被子抖了抖,见还算干净,她把外衫脱下,一一叠放整齐后,就上了床。 

    宫怿似乎很累,上床就睡着了,秦艽没人说话,临睡前需要酝酿一会儿,就看着床里面的墙壁发呆。 

    看着看着,她看出了异常,墙上有个地方塞了根草绳似的东西,而且这地方离她不远,抬手就能摸到。 

    秦艽伸手去拽了两下,拽掉了,露出一个小洞。 

    想到隔壁是什么地方,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凑到小洞前。 

    …… 

    这世上大抵没有人比上官归更了解影一的性格,所以当他拽自己进房间,他老老实实就来了。 

    他伸手扯他的腰带,他也让解了。 

    二月的天还是挺冷的,虽然盖着被子,凉意依旧。可当那细细密密的吻,顺着汗毛爬上来,上官归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被子里钻出一颗头,抵在他肩膀上:“你没有受伤。” 

    “我跟你说过,你不信。” 

    “我要亲自检查,才能放心。” 

    “那你现在放心了?下来。” 

    某人没有说话,将脸埋在他肩膀上装死。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你了,从止。” 

    上官归叹了口气:“我也想你了。” 

    某人的眼睛顿时亮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 

    “不可以。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会受伤。”他拒绝得很坚定。 

    某人是最舍不得他受伤的,打消念头,脸上蔫蔫的,可下面却并不是这么表现,硬得像石头。上官归有点心软了,道:“那我帮你?” 

    他摇摇头,可惜拒绝得却不太坚决,于是最后的结果是他一边抵着上官归的肩头喘着小气,一面小声告状。 

    说谁谁谁当他是空气,每次亲热的时候都不避着,还说他听不见,他决定回去的路上要报复一下。 

    * 

    秦艽只看到两人睡在一个被窝,被窝还是那种形状,就吓得不敢再看了。 

    可还是好奇,正纠结着要不要再看看,背后多了个人。 

    “你在看什么?” 

    她连忙回头做手势,同时另一只手没忘记堵住墙上的小洞。宫怿闭上嘴,凑过去看,看了会儿,收回目光,一副她少见多怪的样子。见旁边扔着根稻草绳,他拾起塞进那个洞里。 

    “快睡。你要是不想睡,我们也来?” 

    吓得秦艽顿时爬在他胸口上老实了。 

    本来秦艽的脑子里乱七八糟一片,到最后竟然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外面有些吵,似乎什么人在说话,她再看床上,宫怿不在。 

    她起来穿上衣服走出去,堂间里唐丰正在和宫怿说话,屋里点了灯,跳跃的灯火照耀在他的脸上,长眉紧蹙,鼻梁挺直,嘴唇有点薄,但配在这张脸上无疑是最好看的,一种介于青年和少年的魅力,让秦艽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似乎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他看了过来。 

    她忙笑着走上前,叫了声六师兄。 

    唐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怪异,秦艽看了看对方,问道:“怎么了?” 

    最后她的目光跟随着宫怿,落在桌上一套苗服上。 

    那是一套女子穿的苗服。 

    “我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说实话我和小九兄弟相处了这么久,也没想到她是个女子。但我听达努说,是他们大祭司发下的话。”唐丰苦笑道。 

    大祭司? 

    其实所谓的大祭司,也就是苗蛮的巫师,看似一个苗寨首领的地位最高,其实首领之上还有巫,巫才是苗蛮中地位最高的人,而且也不是每个苗寨里都有巫。 

    巫以男巫最多,女巫极少,因为普遍苗蛮们笃信女巫的法力没有男巫高,可女巫通常招人忌惮,因为苗巫之中也划分有等级,祭司、鬼师、巫师能和神灵沟通者,为神灵使者,仙娘次之,最下层是无常和蛊婆。 

    而蛊婆顾名思义,就是擅长蛊术的女性,苗蛮中只有女人能放蛊,一般女子能做上巫的,大多都是蛊婆。可这个苗寨里的巫却即是蛊婆,又是祭司,足以见得其能力。 

    据唐丰所言,受大祭司庇佑的苗寨并不止这一座,这一片山脉中还有数十个苗寨都是其领地。 

    “达努说,可骗人不可骗神,你可以选择不穿,后果自负。”唐丰对秦艽道。 

    他只是转达苗寨首领的话,本身并无恶意,但看得出唐丰的意思是不要节外生枝。至于秦艽女扮男装,本身就是掩人耳目,路上行走方便,也没有一定要坚持隐藏的必要。 

    可那个大祭司从没有见过他们,竟然知道秦艽是个女子,再加上自打进入这片山脉后,唐丰没少给他们普及一些关于苗巫的事迹,竟有让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难道那大祭司真的是神灵的使者?所以全知全能? 

    “唐叔,我这就去换,其实做这打扮,本就是为了方便赶路,换掉也没什么。” 

    秦艽拿着苗服进去了,可心里却有一种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