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屏风相隔,屏外左边是红彤彤的火炉,屏里是刘玉菊卧室。南头是炕,炕头上,银钩悬挂着翠绿色的软帘,软帘后是长叠靠着壁的金心绿闪缎子被,前放绣花鸭绒枕,炕头下是干净发亮的铜痰盂。 灯光下,刘玉菊端端正正地坐在炕边的檀木梳妆台前,清晰的铜镜前,她那玲珑小手正仔细描画着口红线。只见她面色粉中透白,口唇淡红自然,白润项脖迷人,身着紧身得体的米黄丝缎袄,刚过三十的刘玉菊,妖娆而不失妩媚。性情中的岳可玉轻轻地进来关上了门,就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梳妆台前,将刚刚站立起的刘玉菊揽在了怀里。刘玉菊说:“你这死鬼,我还说你不过来了呢!”岳可玉顾不得和渴望已久的心上人说话,就贪婪地亲吻起这香气宜人的灯下美人来。心头灼热的刘玉菊将他推了开来说:“刚跳进门就这样,也不和我说一会儿话。”岳可玉这才松开紧搂着刘玉菊那丰润的手,退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和刘玉菊缠绵细语起来。 门外,悄悄地跟随岳可玉而来的灵儿轻轻地退了出来,本来她是奉小姐之命来东南院取绣花钩针的。刚入甬道,她就看到走在前面的一个影子探头探脑地拐进了东南院。不是下人,更非丫头,难道又是坏人钻了进来?莫非……灵儿想到这里,就急走几步跟着影子来到了刘玉菊的大门前,透过门缝,她看到了里边拥抱着的一对痴情人。 灵儿急忙返出东南院走到了西南院,在唐舒怡那里取了钩针后回到了闺房,岳思敏问:“钩针呢,取来了吗?我那大嫂在做什么?”灵儿自然不敢将东南院的实情禀告,她应变着说:“我没去大奶奶那里,前两天在二奶奶处看到二爷带回了一本纪昀写的《阅微草堂笔记》,这本书很好看,因此我就去了一趟西南院,看看二爷是否带走,还好,他留在了书房里,借过钩针,顺便我把书借了过来让你看。”岳思敏说:“灵儿啊,我一直在想,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倒不像一个伺候人的丫头。”灵儿笑着说:“其实我就是个丫头片子。”灵儿将钩针放到了一边,将书递给岳思敏说:“嗯,就是这本书。”岳思敏说:“好看吗?”灵儿说:“我给你念一念其中的一段。”灵儿说着就念了起来: 晋籍李甲,婚后外出经商,又转徙为乡人靳乙养子,因冒其姓。家中不得李甲踪迹,遂传为死。后李甲父母病逝,李甲妻无所依,寄食于母族舅家。其舅又携家外出经商,商舶南北,岁无定居,李甲久不得家书,亦以为妻死。靳乙谋为甲娶妇。会妇舅流寓于天津,念妇少寡,非长计,亦谋嫁于山西人,以后尚可归里。惧人嫌其无母家,因诡称己女。众为媒合,遂成其事。结婚之夕,以别已八年,两怀疑而不敢问。霄分私语,乃始了然。甲怒其未得实据而遽嫁,具诟且殴。合家惊起,靳乙隔窗呼之曰:“汝之再娶,妇亡之实据乎?且流离播迁,待汝八年而后嫁,亦可谅其非得已矣”。甲无以应,遂为夫妇如初,破镜重合。 灵儿念到这里,岳思敏把书接了过来说:“还真有听头呢,哎,对了,你是个丫头,怎么就识字懂文呢?”灵儿说:“小时候父亲教我的。”岳思敏说:“那你爹一定很有学问了。”灵儿说:“不过,我爹和我妈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岳思敏和灵儿聊起了天,说着《阅微草堂笔记》里的故事,又聊起了发生在晋南永济县里的故事《西厢记》。直到夜半,主仆二人才睡下,躺在炕头上的岳思敏毫无睡意,忽然又想起了她思念的心上之人常可祝。 灵儿躺在炕上后不由得寻思起晚上看到的一对偷情人。她想:真是想不到,这岳家的大奶奶还偷汉子,而且是当家的小叔子,这岳可玉名义上是看望老夫人,不会是为了偷情来的吧?想着想着,她渐渐地被周公约进了梦乡。 岳可玉名义来探亲,实际上就是为了幽会刘玉菊。确实让灵儿猜了个准,岳海润外出的次日,刘玉菊就写书信给岳可玉,也就在同时,灵儿也修书一封偷偷地送到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