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常乐酒家突然变得安静。领头黑衣人发出一阵狂笑声:“那就来吧!”话音一落,其他十二个黑衣人迅速围成一圈。刘珏叹息了一声,这等死士捉不到活口的,便沉声道:“放箭!”
士兵手一松,箭离弦射向黑衣人。十二个黑衣人拼命挥动手中长剑,护住领头的那个。突然爆出一声大吼,四个人竟重上几他人肩头以人为盾接住箭矢。刘珏心中一动,领头的黑衣人已展开身形,脚借力一蹬已飘开,几下兔起鹘落,轻如飞雪一般已越过酒家院墙,回头几剑砍翻圈住的士兵往林间窜去。剩下的人瞬间被箭雨射中,竟在领头人逃离的瞬间服毒自尽。
刘珏看得心惊,不知道这个功夫不在自已之下的黑衣人是何来历。值得十二个高手舍命相救。不多时,乌衣骑前去追赶的人回报:“那人已从西山崖跳入汉水。”
刘珏沉思半响道:“回府。请天翔将军今晚加强警戒,东西南三城门驻军随时待命。”
士兵们撤离了酒家。院子里只有刘珏和他的乌衣骑。被解开穴道的七夫人、小玉还有张妈一家哭得一塌糊涂。阿萝觉得脚软手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突觉得身上一暧,刘珏已解下大麾披在她身上。
阿萝抬眼看去。刘珏脸如寒冰,狠狠地盯着她。拢了拢身上的大麾,她这才感到冷。刘珏居高临下地看着阿萝微微颤抖的身体。禁不住磨了磨牙。
阿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嘴里却不肯服软小声说道:“不是心急嘛。”
“心急?急得告诉敌人人质的价值!”
阿萝慢慢站起身,直视刘珏:“我不象你能把属下治理得如此听令,也不象你成天在军营呆着,防范敌军心中有数!应付来袭淡然自若!我怎能不急?我再冷静也不冷血,是,你有你的打算,我若不出声或许他们不知道捉的人有多重要,我若是能把自已的心机藏得这么深,水淹到喉咙也不慌不忙,那是小王爷你抬举我了!不过,总之也是我不够冷静,坏了你的布局,所以我走过去,最坏的打算就是分不了他们的神,就让你一并射杀了!”
刘珏听到最后这句话心猛烈的抽动起来,带起一阵酸痛扰得狠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他不是怪她不冷静,看到她横剑威胁着退向黑衣人霎那,心都紧成了一团。亏她还坦然道不行就让他下令连她一起射杀!他痛楚地盯着阿萝,她竟不明白他的心。她不知道这三年来他已对她情根深种,思念若狂。她居然觉得他可以下手去杀了她!刘珏两眼冒火,这时他恨不得真得杀了她。
阿萝感觉到刘珏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寒气。一双眼睛似要把她生吞了。心里有几分怕他这个样子。又紧了紧大麾,尽量不让声音发抖:“我没有怪你半分,真的,就算你当时下令放箭我也不怪你。换做是我,也是同样。你没错。只是让我重来,我也同样的做法。”
刘珏已是气极。她不怪他,可是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已的心呢,要是她当时有个三长两短,刘珏甩甩头,简直不敢往下想。她怎么敢这样来吓他!蓦的出手点软了阿萝,抱起她飞身跃上马。吩咐道:“带七夫人和那个丫头回府。”一夹马腹朝将军府飞驰而去。
阿萝动弹不得,口不能言,瞪大着眼望着刘珏。见他黑着脸也不看她,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怪他,而且很感动。刘珏应是在她来到临南城便知道她的行踪了吧。那两人死命护着她,一个人还丢了性命。如果没有他派来的人,恐怕她早就死在黑衣人手上了。她又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刘珏命令,那两人怎么会以命相救!
回了将军府,他抱着阿萝进了内堂。也不给她解穴,吩咐婢女道:“给她洗个澡,收拾一下!”
阿萝眼睁睁瞧他放下她就走了。然后过来几个丫头伸手剥她的衣裳。阿萝脸一红,闭了眼,心里开始骂刘珏,都说了不怪他了,都说了原因了,还这样臭着脸!反正动不得,由她们折腾吧。
她冷静下来,一晚上的经历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动。那些黑衣人如果是陈国想里应外合潜进来的。看中小酒家栖身必是想等待约定好的时间到来,黑衣人曾说过离明日行动还有十个时辰。十个时辰!阿萝大急,心里暗暗算时间,那不是明晚亥时么?如果领头的黑衣人逃回去,要是提前,时间就更紧了。她不知道穴道几时能解,刘珏几时能来。阿萝告诉自已要冷静,她也不知道刘珏是什么态度,看起来是气得不轻。本来两国交战,她一点也不关心。可是一旦打起来,她还是不希望刘珏打败仗。
婢女摆布完阿萝,把她放到床上躺着。阿萝慢慢想清楚了事情的过程。她闭着眼嘴边露出一丝笑容。他是关心她么?
刘珏议完事后急急走入内室,看到刚出浴脸上还带着潮红的阿萝娇柔无力地躺在床上,呆了片刻,她真是美。刘珏静静地站着看了会儿,瞧着她嘴角一动,笑了。心里憋了许久的火烧了起来,禁不住冷冷地说道:“还笑得出来?”
阿萝睁开眼,上下仔细地打量刘珏,几年没见,今晚在山上也没顾得上好好看他,这下瞧清楚了,还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眉宇间沉稳了许多,只是现在快赶上冰块男了。她眨眨眼睛,笑意更深。
见她不能动弹还敢笑这样嚣张,刘珏越发恼怒:“你是该笑,你那三脚猫似的功夫没让人把你劈了真是命大呵!”
阿萝瞪瞪他,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不是要的就是让黑衣人措手不及嘛,半响动弹不得,已经很不舒服了,还只能躺这儿听他训,干脆就闭上眼。
她还笑着翻白眼?刘珏气不打一处来,看她自入险地就紧张不已。直到她笑,才突然想她敢放火烧桥,布下迷踪一躲两三年,自是不会这般束手就擒,不由得随时准备出手。等到看她披散了头发,还解去外衣,心里就明白了她要黑衣人分神。赢是赢了,却赢得胆战心惊。
“闭眼不理是吧?”刘珏的声音变得危险,半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一只手捏住了阿萝的下巴。
他要干嘛?阿萝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睛。刘珏眼中惊涛骇浪在翻涌,阿萝心想,你不让我动不让我说话,我有什么办法!
刘珏见她睁眼,放开她的下巴,往下摸到了她的脖子。她的颈项纤细得他一手就能捏断。刘珏停了停,手指抚过阿萝脖颈的肌肤,细腻如玉的触感让他舍不得移开,想起她着单薄的绢衣在风里微颤的样子,又恨得很,居然还当着那么多贼眼睛脱衣服!刘珏越想越生气!手一动已扯开了她腰间的带子。阿萝眼中终于现出一丝惧意。又愤愤然浮上一层泪光。
刘珏手停住,脸颊上肌肉抽动,长身站起,反手拂开阿萝的穴道。
阿萝没想到已能出声,“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感觉穴道解了,就挣扎着坐起来,掩过衣襟,气道:“淫·贼!”
刘珏被气笑了,想起初在花林与她相识,她便这样骂他。心里又酸又痛。好不容易盼着她来了身边,偏生又给她吓个半死。三年前阿萝跑走时他恨她,气她。可是三年里的柔情与思念早软了心。
他背过身望向院子里,为她到来捂出的满树红花在青蒙蒙的夜色中烧得这样烈。却似他的心也在寒风里被架在火上烤着,突冷突热,终是灸热抵过了那股冰凉。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阿萝看到刘珏挺直的背,肌肉似已绷紧,似在用全身力气在控制自已不对她发火。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张张嘴,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刘珏不敢回头,怕看到让他失望的脸。阿萝低着头,心里百般滋味都有。
终于,刘珏轻叹一声。此时阿萝突然想起还有情报没说,不等刘珏开口急道:“我听黑衣人说晚上亥时行动。”
刘珏一愣转过身体:“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晕了一个黑衣人,换了衣服跟着他们进了屋听到说起的。”阿萝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得刘珏又是一阵心悸。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真是好胆识啊!”心里后怕,还好让冥卫跟着她。不然还没等自已来,她死那儿都不知道了。
这时却不是与她计较的时候,防范陈军才是大事。他强忍住快要濒临崩溃的怒气。冷冷扔下一句:“你就在这儿好生呆着吧。”
阿萝知道他要去忙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娘她们呢?”
刘珏头也不回冷声答道:“你还有做主的权利么?要还想见着你娘她们就老实点!”说完急急离去。
他一走,阿萝想,刘珏真是给气坏了。她也累了,不想再去想刘珏会拿她们母女咋办,先睡一觉恢复精神再说吧。
紧张、打斗脱力、疲乏,阿萝一觉竟睡到了次日午时。睁开眼雪映着天光满室亮堂。她下了床,有婢女端来热水服侍她洗脸,阿萝坐在镜子前,见婢女给她绾发,忙阻止道:“梳男子发式吧。”
婢女小心回道:“将军把小姐的男装全扔了,送来的全是裙袍。”
阿萝无奈,说道:“那就梳根长辨好了,不要绾了。”
换了衣服,阿萝看着自已,倒是有很长时间没穿过裙袍了。刘珏送来的衣裳很合身,就是裙子拖到了脚面,走路不如男装方便。婢女又端来几道小菜一碗热粥,阿萝也不客气,填饱肚子要紧。
吃饱喝足,她满意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婢女很小心地道:“将军吩咐,若是小姐要外出,就别想再见着夫人了。”
阿萝愣住,暗骂刘珏拿七夫人要挟她。却又发作不得,脸上堆笑道:“呆在房里太闷,我就去院子里走走,你若不放心,跟着我可好?”
婢女摇摇头:“将军吩咐小姐不得出房门半步。门外还有乌衣骑守着呢。”
阿萝无计可施,想想又安静下来:“给我找几本写临南城的书,风土人情,地方日志都行。有陈国的也行。”
婢女见阿萝打消了外出的念头,连声应下。不一会儿功夫就抱了一摞书进来,笑着道:“将军似是知道小姐会闷,早已吩咐下来,只要不出房门,小姐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尽可能地满足。”
阿萝叹了口气,看来刘珏铁了心要软禁自已。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转念又想,吃好喝好睡好,有求必应,还无危险。刘珏看来也不会把自已和七夫人打包送回风城相府。这仗不打完,自已就得在这儿呆着。只有战事结束,他才有时间来理会自已。当下也不问七夫人她们,知道安好就行。静了心慢慢翻阅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