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昭君不愿贿赂毛延寿,夤缘求进,将老内监回报去了。

    独自坐在宫中,闷闷不乐,暗中思想道:“毛延寿索贿不遂,必不能将图形掩匿,不复进呈,但将所画之图献出,虽与自己容貌相去甚远,比较众人,已胜过万倍,何至不能人天子之目,动其怜爱之心呢?难道毛延寿,真个有此胆量,匿图不献么?

    只是挑选之女,均有定额,名册具在,可以稽查,又岂能任意增减,上下其手呢?”

    思想一番,觉得自己尚有指望,将心略略放宽,等候好音。

    哪里知道,毛延寿另有手段处置昭君。任凭他在宫中盈盈盼望,秋水欲穿,只是没有好音前来。过了数日,那绣女中间相貌不及昭君万分之一的,已竟次第宣召,封妃封嫔,不胜荣耀,好似脱却污泥,飞上青天一般,只有昭君盼断行云,愁肠辗转,独坐深宫,终日流泪,自怨薄命罢了。

    但是生得如此美貌,终为君王所弃,心中十分气恨,要想打听毛延寿,究竟用怎样的毒计,把自己掩没深宫,受这样的凄楚,无奈宫禁空严,难以打听。

    幸得回风、轻燕为人异常灵变,入宫未久,已与许多绣女熟识。内中有一李姓之女,名叫婉华,貌虽不及昭君,性情甚是和厚,也与昭君一般,不肯贿赂画工,所以被黜。他自己虽然被黜,因知相貌不美,并无怨恨之心。却因昭君,谈及不行贿赂,以致貌美见弃之事,昭君便将意欲打听毛延寿怎样诬陷,竟不能够的话,告知婉华。

    婉华道:“姊姊若要打听此事,妹子可以担任。那西宫刘贵人,最得当今宠爱,宫中之事,无有不知。妹子与他略有瓜葛,只要一问,便可知道。”

    昭君大喜道:“贤妹既与刘贵人是亲戚,望代为打听一番,以明内中真相。”

    婉华闻言,一口应承,遂即告辞而去。竭力探听,方知毛延寿因昭君不肯行贿,心中衔恨,遂将所画的昭君图形在面部之上两眼之下,居中各点了一点黑痣,献于元帝。

    元帝见了昭君这幅图形,不禁大喜道:“此女仙骨珊珊,丽绝尘寰,虽汉皋神女,洛浦仙妃,不过如是矣。”立即传命,召见昭君。

    此时毛延寿尚侍立一旁,见元帝喜动龙颜,欲行召见,急忙俯伏奏道:“此女虽然十分艳冶,但其面部现有大凶之相,万万不可进御。况其人图像虽美,目击之下,则艳丽动人之处,尽为两痣所掩,与嫫母、无盐无异矣。”

    元帝手握图形,沉吟半晌,方才言道:“此女画像已如此美艳,睹面之下,当更有可观,两眼以下虽有黑痣,安能掩其美貌。朕欲召来一见,卿画图辛苦,且归去休息,改日自有重赏。”毛延寿见元帝必欲召见昭君,心中不胜着急,忙又稽首奏道:“臣非敢阻止陛下,召见昭君。只因此女眼下之痣,名曰泪痣,寻常妇女,若有一点,已主克夫之兆,此女两眼皆有泪痣,尤为大忌,陛下务必谨慎,万勿以生命为儿戏。臣受恩深重,不敢不直言谏阻,以尽愚忠。自知有逆天颜,罪该万死,惟求陛下,免召昭君,保重龙体,臣虽身膏斧□,亦所甘心。“说罢,连连叩着,伏地不起。

    元帝见毛延寿迫切谏阻,只道果有其事,虽然垂爱美色,究竟生命为重,便准了毛延寿之奏,不复召见昭君。

    婉华将详细情形,打听清楚,急急赶回报知昭君。昭君听了,不禁一阵心酸,泪流满面,呜咽言道:“世情险恶至此,我辈束身自好,直道而行,无怪为人倾陷了。我已拼此一生,老守宫闱,不敢再作他想。只是以贤妹之门第人口,亦复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不免代为抱屈。既与刘贵人沾有戚谊,何不设法托其转奏天子,图个出头之日呢?”

    婉华笑道:“像小妹这样人,宫中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弃置长门,固是门分,有何不平。若姊姊这般美貌,委弃如此,方才可恨可叹耳。”

    昭君此时,忽然触动思乡之念,便与婉华商酌,意欲还乡。

    未知昭君如何设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