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来一老道,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凭生辰八字,就能看透人一生的福祸吉凶,据说很是灵验,兄弟们纷纷前去求卜问卦,请他指点迷津。

  提起卜卦,我总忍不住想起我那死鬼老爹,小时候,我比现在还笨,除了吃喝拉撒,别的一概不会,放牛牛跑,烧砖窑倒,老爹很犯愁

  五岁那年,村里来一算命先生,尖额头,肿眼泡,大嘴巴,自称陈抟老祖转世,算一次五文钱,

  老爹带我去,跟先生商量说,这娃命贱,两文钱行不,先生初时不肯,后经不住磨叽,说分文不收,免费给算。

  先生眯着眼,摇头晃脑,掐指推算半天,一拍大腿说:此命大凶,少年克父,中年克母,晚年克子,一生福薄命苦,官禄全无

  老爹脸耷拉的老长,回家后拿把菜刀瞅我半天,最终还是没下去手,不过打那以后,天天唉声叹气,茶饭不思,干啥都没精神,冷不丁摔一跤,都怪我克的,后来得了伤风,坚决不请郎中开药,说什么生死有命,命里该有此劫,吃药也没用,瞪眼等死,结果小病拖成大病,最后一命呜呼,临死前长叹一口气说,算命先生真他妈的准!

  打那之后,我对算命先生没啥好感。

  老道很神乎,据说是周文王再生,见宋大哥第一面,就算出他脚踏七星,扈三娘尚未开口,就算出她胸有大痣,顾大嫂往那一站,就算出她姻缘不美满

  我觉得好奇,决定前去看个究竟。

  老道盘腿坐那里,耸着肩,背着风,手捧着烤地瓜,吃的带劲,嘴上黑乎乎一片。

  地上摆个八卦图,左边一行大字:仙非仙,天地万物入我法眼;右边一行大字,道非道,古往今来了然于胸。

  旁边放一大牌子,姻缘,二两;官运,二两;财运,二两;子孙,二两,算三送一,小孩八折。

  冤家路窄,这厮虽然模样变了不少,但我还是认出,他就是当年那算命先生。

  老道看有生意上门,把地瓜往怀里一揣,拿手往衣襟上一揩,立马摆出副高深莫测的鸟样,把嘴里的地瓜猛的一咽,喉结一骨碌,噎着了

  一边打嗝一边问,“厄客、、厄官,您厄前程?厄还厄是、、姻缘?厄”

  我看的心焦,决定帮帮他,猛一挥板斧,斧刃紧挨着他鞋帮直直没入土中

  老道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大大的,低头看看脚,抬头看看我,再扭头看看身后,一寸一寸的往回缩,颤声问道:壮士有何指教?

  我笑笑,不打嗝了吧?

  老道看我没有进一步举动,长嘘一口气,擦擦汗,说多谢好汉,请问好汉欲问何事?在下打卦问卜略知一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说问前程,报上八字,甩给他五两银子,这厮两眼放光,装模作样推算一番,说道:客官骨骼奇伟,天庭饱满,目光炯炯有神,有智谋奇略,一生衣食无忧,做一事成一事,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没等他说完,我抬手给了他两巴掌

  这厮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捂着脸问道,好汉为何发怒?

  我说你能耐了啊,换祖宗跟玩似地,原来号称陈抟老祖转世,现在又称周文王再生你他妈到底姓陈还是姓周?

  这厮满脸疑惑,问道,你是??

  我嘿嘿笑两声,不过笑的应该很难看,因为老道眼中满是恐惧,我说我五岁那年你给我算过命,再给你次机会,重新算一遍,要是错一个字,一板斧砍了你的狗头

  这厮浑身筛糠,手不停发抖,手指头都掐出血来,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最后哭丧着脸说,好汉,我也是糊弄口饭吃,你饶了我吧?

  我说你不是能耐很大吗,宋大哥没开口你就知道他脚踏七星?

  老道捂着嘴说,那是听翠红楼的姑娘说的,那里姑娘都知道啊!

  我说那扈三娘胸前有大痣,你咋算出来的?

  老道说,她去河里洗澡时,我偷看来着!

  那顾大嫂婚姻不幸,你咋算出来的?

  “长成那鸟样的,婚姻哪有幸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