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强自五花肉去世后,一直不愿跟别人谈论自己的家人,参加工作以来,更是不跟任何人谈论,过去的都是经历,就让别人淡忘掉所有的一切吧,自己的心装着父母,装着玉烟,装着朋友,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在默默地干着一切,因为他时时都有一种敬畏,仿佛父母总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他,所以他总觉得自己是在猪大肠和五花肉的注视下奋斗。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永远不会!哪怕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而去,哪怕所有的人都倒下去,只要我还站着,我就不会放弃!
“我的父母是乡村屠户,大字儿不识,我爸写不己名字,只会画根猪大肠,我爸的外号就叫猪大肠,我初三毕业那年,我爸脑溢血去世了。后来就是我二哥外逃,然后我跟我妈在县城里卖米粑粑,高三那年,我妈卖的米粑粑被人投毒,我妈因此一病不起,在我高考之前也去世了,所以高中毕业后我就参加了工作,一直到现在。”
朱自强的声音很平淡,这些当初天崩地裂事情,如今在他心里已经波澜不惊,刘学境听得连连皱眉,看不出这小家伙身世这么悲惨啊,“那你大哥呢?你好像很不想提起他?”
朱自强淡然地笑道:“我大哥,嗯,不知道怎么说。”
刘学境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投毒的事儿怎么说?”
朱自强把当初县公安局侦察的过程说了一遍,刘学境插口问道:“那防疫站站长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朱自强道:“据公安分析,他是想把当时卫生检查办的几个头头弄去病休,然后他就有机会升上去,可是没想到把人给毒死了。”
刘学境道摸着下巴道:“没这么简单,他有把握那个副局长下去后他能上来?还有,他为什么要在你们家的米粑粑里下毒?这案子有点蹊跷!”
朱自强这两年协助陈字奇处理法律方面的事务,对此也曾经怀疑过,但是那位防疫站长被判了死缓,听说这人已经疯了,朱自强心想,这些犯罪分子岂可以常理猜测。反正母亲已经去世,就算没有投毒的事儿,五花肉的病也挺不过当年,与其自己上大学时母亲去世,不如伺在她身旁尽一个为人子的孝道。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现在再查也没有什么意思。”
刘学境见朱自强一力回避,也不想过多地追问。
“自强,你真不容易啊,看来你参加工作后很努力,不然你们县的领导也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你提拔起来,不过,我看他们挺有魄力,呵呵,要是换了,除非是战争期间,不然,我也不敢这么提拔年青人。”
朱自强闻言笑道:“是啊,特别是县长马达,我进县委的时候,他还是县委办主任,要不是他一直照顾,估计我在机关里蹲不长,怎么着也会被逼去上大学。”
刘学境正色说:“我要是你啊,一定去上大学!自考虽然被人看重,但没有大学的经历,将来也不好发挥,不过,你说的这个马达挺有眼光,咱们这个班人,将来都是各个领导岗位上的人物,呵呵,他把你送来读研,这招不简单啊,有点大公无私的味道。换作别人,要么是自己亲自来读,要么就推自己的亲戚朋友。”
朱自强脑子里出现马达那瘦小的身影,眼睛冒着精光,声音宏亮,两人又聊了一些家常,评评时政,最后互道晚安,沉沉入睡。
第二天,朱自强醒来时,对面的刘学境床铺已经整理好,看着一丝皱褶都没有的床单和折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朱自强感到一丝惭愧,人家快五十的人了还这么勤奋律己,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懒散了?
这时晨练完的刘学境已经回来,满头大汗,脸色红润,怪不得人家喝酒不醉,这么好的身体可是本钱啊。朱自强在心里暗暗决定,从明天开始要恢复训练了!
***
猪肝提着马刀,“唰”地一下就朝对方三人撩去,刀风带起一串血花儿,那三个冲在最前边的人被逼后退,但是无一例外全部挂彩,猪肝的刀法可是实实在在练出来的。
“狗鸡巴日的,哪个再敢来?”猪肝身旁就站着张军一个,此时杀气腾腾的猪肝一人就把对方几十个手持刀棒的家伙镇住了。这是距桃源村不远的邻省矿界,矿上的人全是附近的流氓混混,勾帮结伙占山盗矿。
这两年三个逃犯就窝在桃源村里,按照王国宝的设计,他得先熟悉周围的环境,把情况摸清楚,顺便等风头过去,没事的时候三人就帮回子们收烟卖矿,回子们也不小器,张军半年一次通过外边跑车的人汇钱回家,王国宝的婆娘跟个四川人跑了,他的大女儿已经嫁人,二女儿辍学在家,包了供销社的一个门面做生意,所以两人都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次王国宝策划好了先把离桃源村最近的一个银矿给打下来,桃源村的人一个都不带,打下来后再跟马家几兄弟商量,这样,将来回子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同时王国宝往附近农村地方去招民工,反正以猪肝和张军两人的身手,要干番几十人的小帮小伙,那是手到擒来。
刚刚三个冲前头的人被猪肝一刀就逼了回去,此时一脸酱色,看起来心里非常不服,可是眼前这家伙是桃源村里的老大,前几年这边的一号头目还被他干翻,人的名,树的影,鼓起全身勇气冲上去就被人家一回合干回来,后边的兄弟肯定不敢上了。
“猪肝,你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欺负人是不是太过了?”中间那人手上被割了一条口子,这会儿正用衣袖缠。
猪肝冷笑道:“放屁,我们这儿才两个人,你们多少人?好好地跟你们说,老子没活路了,来借矿,你他妈的不识好歹,非要干,现在怎么说?打还是不打?”
那人当然知道这两条路都是一个结果,打,肯定打不过,打不过这矿也丢了,砸进去的钱全亏不说,刚刚看到出矿啊,他怎么能舍得?不打,人家已经说明了要借矿,借什么矿,这还不是摆明了抢!
那人不甘心地说:“猪肝,你看看我现在都打进一百多米见矿了,你这么借去,我前期投进去的钱就完蛋了!别欺人太甚,你今天有种就把我杀了,反正矿是打死也不借!”话刚说完,张军就举着自己改造的火药枪朝天“呯”地一声,猪肝握着刀,满面寒霜地说:“你是不是想试试老子的胆量?”
边说边一步步地往逼,那人在两人的保护下后退几步,脸色发白,口气一软:“猪肝,矿我给你,你分我点股行不?”
猪肝闻言,把刀放下,哈哈笑道:“这么说才象话嘛,我早就打听过了,你麻二赶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现在投了三千块吧?这样如何,老子卖得顺利的话,两个月给你一万块,也算是这帮兄弟伙们的辛苦钱!另外,愿意跟老子干的,绝不亏了,有钱大家赚,这世道钱是大爷!怎么样?”
猪肝把楼梯给他架好了,这会儿再不趁机下台,麻二赶就是傻瓜!
“好,猪肝大哥瞧得起麻二,我也不能让大哥面子上过不去,这些兄弟们跟着我也吃苦,要是有猪肝大哥照料,我感谢还来不及,要是大哥瞧得起我们麻家三兄弟,今后我们就跟你了!”
猪肝拍了一巴掌光头,眼神凌厉地看着麻二赶:“你想好了,跟我!就得听我的,有我的就有你们的,谁要是敢跟我玩三心二意,老子刀不认人!”
后边的人早就被猪肝的威名所摄,现在的混混谁不想跟个有本事的老大,这猪肝连回子都吃得住,将来这一片还不是他说了算!当下就有人把刀棒丢了,几个跟猪肝见过几面的人主动打招呼,这一有人开头,事情就顺利了起来,猪肝天生是个粗人,跟人好好打交道他不行,几句“狗日的能喝酒不?能砍人不?”就把这些乡村流氓给哄住了。
当下在麻家三兄弟的邀请下,两人跟着上了矿山,钻进工棚就开始喝酒,当然,张军这人是绝不会放松警惕的,等麻家兄弟全部喝翻后,猪肝跟着张军回到了桃源村。
第二天,王国宝带了四十多个民工进村,然后三人领着直接就上了矿山,麻二赶知道自己翻不起浪来了,也只得豪爽地让位,王国宝便坐镇矿山,麻家兄弟的那些手下,有一部分跟着挖矿,一部分人回家,只有十几个胆子大,崇拜猪肝的家伙跟着回桃源村。
猪肝抢矿的消息,早就在桃源村里传开了,刚一进村子,马齐、马力、马星,还有从山上下来的马蛋,以及平时在村里跟着猪肝玩的回子,隐隐四五十人,以四个姓马的为首一字排开堵住了猪肝。
“猪肝,你这个牛日的,爹们瞧鸡巴不起你,平时称兄道弟,关键时候把兄弟放在哪儿了?”马齐双眼血红,当他听说猪肝抢矿成功后,当场就把刀子提出来,跑到村口等人。
马星也骂道:“平时喊你老大,现在你看看你作的像不像个老大?今天你不拿个说法出来,我们几兄弟就跟你一起交代了!”
猪肝也是受到猪脑壳的影响,对回子们的义气和兄弟感情估计不足,虽然这两人说话够呛,也说得不好听,可是马齐眼里泪光却半点来不得假,这回子就算挨上两刀都不哼一声,现在竟然弄得眼泪汪汪的。
张军扯扯猪肝的衣袖,然后干咳一声对马家兄弟说道:“你们相信猪肝不?”
马星骂道:“鸡巴话!不相信他会让他在桃源住几年?”
张军在部队里边呆过,虽然没做过安抚的政治工作,但是经验也比猪肝丰富。“兄弟伙们,这次猪肝我俩去打矿山,主要是不想让大伙受伤……”
话还没完,那帮回子全部乱七八糟的骂开了,这是侮辱他们,马齐吐叭口水叫道:“爹们怕个逑!哪回打架不受伤?说这些不是人话!”
张军用手肘顶了两下猪肝,这时猪肝站出来了:“够了,烦不烦啊?老子从现在开始发誓,以后再有哪样事,不叫上你们不是人日的!”
马星叫道:“不行,要喝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