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鸿宇的时间控制得恰到好处。
陪着令千秋一行人到金吾山龙虎观时,大约是十一点钟左右。如同那一次他陪高洁踏青,先去了金吾山的其他寺庙,慢慢游览。令千秋兴致高昂,一路上和范鸿宇有说有笑,五十几岁的人了,登了两个多小时山路,精神抖擞,丝毫也不见疲态。
尽管陪同队伍里有沈玉清和省政斧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职务都比范鸿宇高了一大截,然而实际上真正“话事”的,却是范鸿宇。在这里,他就代表着省长。
等赶到龙虎观时,龙虎观大开山门,取消了门票,无数信众黑压压地在大殿中席地而坐,一位仙风道骨的大德仙长,盘坐于蒲团之上,正在弘法。两旁道童侍立,仙长妙悟大道,舌绽莲花。
正是连夜从正山接来的真正的张天师。
见了这般庄严宝相,令千秋喜悦无限,恭恭敬敬在大殿一角坐下,全神贯注聆听张天师布道。连范鸿宇也规规矩矩坐着,认真聆听。
真正的高士大德,岂是江湖神棍所堪比拟!
布道之后,张天师当众宣布,今天中午请所有信众免费用素斋,便在外边大食堂就餐。
信众们顿时欢声雷动,赞颂不已。
范鸿宇微微一笑。
要收拾这乱局,总得给大伙一些好处,张天师果然是达人。江湖骗子张保力已经收监候审,这龙虎观偌大产业,今后肯定是由政斧接收了。不过为了保持金吾山风景区长盛不衰,恐怕还得和张天师仔细商谈,达成一致,由张天师委派有道仙长,驻跸龙虎观主持大局。龙虎观的产业,说不得也要分润一些,权当是管理费用了。
正是双赢的格局。
沈玉清便朝范鸿宇翘起大拇指,满脸钦佩之色。
眼见得一场大风波,被这年轻人轻轻一招“四两拨千斤”,化解得一干二净,果真是好本事。
当下范鸿宇沈玉清等人陪同令千秋,又单独和张天师见面,相谈甚欢,张天师亲自陪着令千秋一行去到外边大食堂用素斋。
今儿山上聚集的信众,有四五百人之多,食堂虽大,却也难以全部容纳。但张天师早有准备,他是真正主持过大场面的,在正山市,曾经主持过数千人的大法会,眼下区区数百信众,如何难得住他?十余名执事道人分头行动,将信众游客安排成两批,分批就餐,一切都井井有条。
张天师陪同贵客,坐了两桌。
范鸿宇游目四顾,忽然双眼一亮,一道熟悉的娇俏身影,在远处闪现。
竟然是彭娜。
彭记者正在人群中穿梭来去,找人采访呢。
范鸿宇告一声罪,起身走了过去。
“娜娜!”
“哇……”
彭娜正忙着采访几位信众,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来,瞅见范鸿宇,顿时又是一声娇呼,满脸惊喜之色。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天气炎热,彭娜戴一顶棒球帽,穿着嫩绿色的长袖薄T恤,黑色百褶裙,柔美的胸部在T恤下高高鼓起,两条白皙的大腿纤巧修长,显得十分的青春娇美,吸引了无数男信众的目光。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你来这里干嘛?”
在这里碰到彭娜,范鸿宇也非常开心,笑着问道。
“我来采访啊……”
彭娜说着,便扬了扬手里的小本子。这时节的记者采访,与后世略有不同,并没有拿着话筒到处跑,身后也不曾跟着一个扛“大炮筒”的摄影记者,就彭娜一个人。
“过去过去,去那边,那边凉快……”
眼见得彭娜圆圆的脸上满是细细的香汗,范鸿宇便催着她去那边的一株大树下说话。范鸿宇知道此时此刻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倒也没有去拉彭娜的手腕。
“娜娜,你来采访什么?”
来到树下,范鸿宇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彭娜,问道。
“嘻嘻,我听说龙虎观以前那个张天师是个冒牌货,今天有大批群众要在这里聚集,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见着了真正的张天师,挺刺激的。”
说着,拿起挂在胸口的相机,对着人头涌动的大食堂“咔嚓咔嚓”几声,拍了好些照片。
“你们社里派你来的?”
“对啊,这可是好新闻题材……对了,二哥,你来这里干什么?代表省政斧视察工作?”
彭娜笑吟吟的,一双妙目只在范鸿宇脸上打转,开心不已。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
范鸿宇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别逗了,视察什么工作?我是陪香港客人来拜谒张天师的……啊,对了,也是你的熟人。”
“我知道了,是令和繁令总?”
彭娜不止一次去枫林采访,报道“枫林模式”,与令和繁见过面。前几天香港令氏集团贵宾前来青山考察投资项目,媒体上也报道过的,身为省报记者,彭娜自然知道这回事。
“对了。走,一起过去吃饭。老朋友见面,聊聊天说说话。”
“好啊,我也正想着要采访一下他们呢,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意向要在咱们洪州投资。”
范鸿宇微笑说道:“这个事,暂时不能报道。事情还没完全定下来呢,商业机密。”
“那么厉害?我知道了……”
彭娜吐了吐舌头,说道。
在这里碰到二哥,那比什么新闻素材都强,不报道就不报道好了,谁去理会?
金吾山这一趟郊游,令千秋十分尽兴,宾主尽欢。不过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顶着炎炎烈曰在山上转悠了大半天,也确实疲累,回到青山宾馆,谢绝了省市方面的宴请,简单用了些点心,尽早休息。
范鸿宇冲了个凉,准备去党校一趟。
过两天就要论文答辩,虽然学校方面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也得回去和同学们聊聊,做点准备。这个论文答辩,范鸿宇不想请假。
因为工作需要,党校现在可以让他顺利毕业,但总归留下了缺憾。本来就是插班生,一年的学制,只读了半年多,又不参加毕业论文答辩,对景时候,只怕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刚打算出门,传呼机忽然鸣响起来,范鸿宇拿起一看,双眉微微扬起,往床头一坐,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机。
是李春雨家里的电话号码,一般来说,李春雨平时都不在家里和他通电话。两个人嘀嘀咕咕的都是些生意上的事和李春雨玩儿的事,要不就是李春雨给他传达一些首都的“小道消息”,这些内容,都不大好让李家的长辈们知晓。现在直接用家里的电话传呼他,可能有正经事。
“你好!”
“鸿宇?在哪呢?”
电话接通之后,果然是李春雨。
范鸿宇笑着说道:“在宾馆。这几天陪着令和繁家老爷子四处转悠呢,打算请他掏点钱给咱们修条路。”
李春雨忙即说道:“你等一下,咱妈要跟你说话。”
范鸿宇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
真有事了。
熊艳玲绝不会专程和他打电话闲聊的。
“鸿宇!”
电话那头,传来熊艳玲优雅的声音,透出一丝亲切之意。李春雨当着她的面说“咱妈”,可见拿得定熊艳玲一定不会生气的。
“熊阿姨,您好!”
范鸿宇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
“鸿宇,马上就要毕业了吧?”
“是的,熊阿姨,再过两天就是毕业论文答辩。”
“嗯,听说你们那边一个风景名胜区,发生了一个诈骗案?”
范鸿宇暗暗吃惊,熊艳玲也知道这个事了?
“是的,熊阿姨,有这么回事。金吾山风景区的一个道观住持,冒称张天师传人,招摇撞骗,骗了不少钱财。”
范鸿宇很谨慎地答道。
“哦,那么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你知道多少?方便跟我聊聊吗?”
范鸿宇沉吟着说道:“熊阿姨,是不是已经有人把事情捅上去了?”
熊艳玲何等身份,忽然亲自给他打电话来询问此案的情况,内情必定不简单。
熊艳玲轻轻一笑,语气依旧柔和,说道:“你倒是机紧得很。确实是这么回事,某某同志亲自在关注这个事情。”
范鸿宇大吃一惊,从熊艳玲嘴里冒出来的,绝对是一位超级大人物,在共和国政坛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传言之中,动乱期间,这位大人物曾经下放在齐河市的某个工厂“改造”。而袁留彦书记,当时正在那个工厂担任负责人,据说对这位大人物比较照顾,由此得到赏识,从此仕路一片坦途。
“是这样的,熊阿姨……”
范鸿宇稳了稳神思,随即将“张保力案”的大致情况向熊艳玲做了汇报,汇报的重点,自然聚焦在那些和张保力有来往的官员身上。招摇撞骗和聚众银乱,只是一笔带过。
熊艳玲静静听着,临了,淡然说道:“嗯,我知道了。鸿宇,这就是个普通刑事案子,洪州市政法机关的同志,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熊阿姨,我明白了!”
范鸿宇心知肚明,恭谨地答道。
“呵呵,好,有时间到首都来玩。”
“好的,谢谢熊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