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你什么意思?”

    夜色已深,在友谊宾馆的贵宾房内,李春雨问道,很不高兴的样子。

    李春雨满面通红,看上去喝了不少酒。

    晚上,李春雨在友谊宾馆大摆筵席,宴请范鸿宇,他在京师的那班小兄弟哥儿们,基本上全都到齐了。就葆兴还在拉练,赶不回来。

    许多衙内,范鸿宇还是头一回见到。

    他第一次来京师之时,是受葆兴的邀请,认识了李春雨等人,主要还是葆兴的人脉圈子。这一次,却是李春雨的朋友圈子了。尽管葆兴和李春雨是很铁的哥们,却也并不表示他俩的朋友圈子完全重合。葆兴一直在军队,还有一段时间是驻扎在宇阳县,在京师的人脉,自然赶不上李春雨这个“坐地虎”。

    李春雨那时刚刚和范鸿宇认识,虽然投缘,也不可能一下子将自己的“底牌”全都摊开。

    随着时间推移,自然一切都在起变化。

    李春雨和范鸿宇的关系,已经丝毫也不亚于葆兴和范鸿宇的亲密度。

    老李家不愧是是首都有数的一等豪门大族,李春雨交游广阔,各种各样的朋友,真是不少。其中主要是大小衙内,家中老子,职务最低的也是正司局级。至于老爷子,那就更加不消说,俱皆德高望重。

    当然,也有一些并非出自世家大族,但至少都是有本事的能耐人。

    泛泛之辈,也不可能交到李春雨这样的朋友。

    比如范鸿宇,家世和这些衙内相较,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之上,却被李春雨捧为上宾,隆重推介给他的兄弟姐妹们。就是因为范鸿宇自己能耐过人,李春雨真心诚意要和他做哥们。

    这一顿酒,喝得甚是尽兴,李春雨大呼酣饮,已经有点喝高了,待众人散去之后,便即“兴师问罪”。

    范鸿宇也有了点意思,反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切!你还装?你别说真的不清楚咱妈请你来首都是个什么意思啊!你干嘛不和尤省长说清楚?你是不是觉得省政斧就比中央大机关还有出息?”

    李春雨一挥手,很不乐意地嚷嚷道。

    他是真心希望范鸿宇能够来首都工作,哥几个在一起混,曰子何等惬意?

    结果范鸿宇却说要去青山省政斧,李春雨顿时好生失望。

    范鸿宇就笑了,摇摇头,说道:“这个你就别问了,你不懂。”

    这话牛叉。

    李春雨怎么说也是世家子弟,政治上的见识,远不是普通年轻人可比的,范鸿宇却直斥他“不懂”。

    果然,李春雨就大为不忿,叫道:“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好,那我问你,你知道咱妈为什么不挽留我吗?”

    范鸿宇斜乜李春雨,“咱妈”脱口而出。有了几分酒意,而且是在宾馆,就他两人,也便没有太多的顾忌。

    “切!这有什么好问的?既然你答应了尤省长,咱妈当然不好勉强了。总不能让你毁约嘛。”

    李春雨立即说道,一挥手,很不爽。

    范鸿宇摇摇头,站起身来,泡了两杯浓茶,递给李春雨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喝了两口,解解酒气,这才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熊阿姨觉得我留在尤省长身边也很不错。”

    稍微醒了酒,咱妈又变回了熊阿姨。

    “有什么不错的?省政斧面对的,撑死也就是一个青山省。尤利民留在青山一天,你就走不出去。范二,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中央机关工作,面对的就是全国。只要你资历够了,想去哪里由你挑。这全天下,条件比你们青山好的省份,得有多少?你去了那些沿海城市,比如去了岭南,基础好,以你的本事,出成绩不是指曰可待吗?有了硬邦邦的成绩,就等于有了硬邦邦的资本。”

    李春雨马上反驳道,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

    老李家在岭南的根基本就深厚无比,到时候熊艳玲发句话,范鸿宇更上一个台阶毫无问题。

    范鸿宇笑道:“你这仅仅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考虑的,你为什么不站在熊阿姨的立场上考虑一下?”

    “嗯?”

    李春雨双眉一扬,显然比范鸿宇这话问住了,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你是说,我妈希望你留在尤省长身边?”

    稍顷,李春雨迟疑着说道,有点拿不大准。

    “对了,就是这样。尤省长可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范鸿宇微微一笑,予以肯定。

    他和李春雨是好朋友,通过那篇文章,事实上他已经和老李家建立起了比较密切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可以算作是老李家阵营的一员。如今他在尤利民身边工作,尤利民对他的器重,毋庸置疑。老李家就可以透过他,和尤利民之间搭起一座沟通的桥梁。

    像尤利民这样年富力强的封疆大吏,正是每个政治大集团都要可以笼络的对象。

    老李家通过范鸿宇来建立这种沟通渠道,也算是一贯的手法。在范鸿宇之前,有萧郎。萧郎是李春雨表姐的未婚夫,能够起到同样的作用。不过萧郎在尤利民身边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根据惯例,秘书人员迟早会放外任,不可能永远呆在领导身旁。

    尤利民如此安排,不问可知,就是存了让范鸿宇接替萧郎位置的心思。

    也难怪范鸿宇一到省长办公室,尤利民便“出题目”考他。省长秘书,有时候就得和省长一样,站在同一个高度来看问题。

    秘书也分三六九等。

    通常情况下,越是大人物的秘书,将来在政坛上的成就也越大。省长秘书将来当个地委书记,只是等闲。县长秘书能够当到县长,那就很了不起了。倒不完全是因为来自背后的助力大小有别,关键长时间追随大领导,这眼界和格局,自然而然的与众不同。

    起点不一样嘛。

    “那萧郎会去哪里?”

    李春雨认可了范鸿宇的分析,随口问道。

    范鸿宇笑道:“这你可问住我了,我又不是尤省长,哪里知道萧郎会怎么安排?不过这事还早吧。”

    怎么着也得等范鸿宇同志党校进修完毕,逐渐熟悉了省政斧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工作,能够接手了,才谈得上萧郎的外任去向。

    “要我看,萧郎还是调首都来吧。他和你不一样,文绉绉的,真要是去了基层,怕是镇不住场面。就好像那个陆月……硬是被你搞得一败涂地。”

    “那倒未必。萧郎和陆月本质上就不是同一类人。萧郎是斯文,陆月是阴沉,很不一样。基层的干部,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粗鲁粗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很淳朴。只要做领导的体谅他们,他们就真心拥戴。这个,萧郎能做得很好。当然,你表姐要是急着和他结婚,那又另当别论。”

    “他都三十岁了,也该结婚啦……哎,范二,你还别说,这回你确实干得漂亮。陆月那小子,我看这回是彻底没戏了。”

    李春雨就很是幸灾乐祸。他本来就相当看陆月不顺眼。

    “还是未必。”

    范鸿宇的眉头,蹙了起来。

    李春雨瞪起了眼睛,很不服气地说道:“怎么又未必了?他老子都倒了,难道你认为他还能东山再起?”

    范鸿宇轻轻摇头,蹙眉说道:“寻欢,政治上的事,没那么简单。陆成栋是倒了,不代表着陆月就再没有半点机会。甚至陆成栋自己,都可能还有机会。”

    “这什么意思?”

    李春雨又不解了。

    “这回,和以往不同……不能算是真正的路线斗争。只要老人家还在,总的路线方针就不会变。只不过是局部的人事异动而已。陆成栋的职务,不是很显赫,反倒成了好事。上面的超级大人物,不会死死揪住他不放的。”

    换句话说,陆成栋还不够这个资格。

    在范鸿宇的记忆之中,确实有部分较为年轻的高级干部,因此番[***]而受到了一定的牵连,然而随之而起的更高层面的政治博弈之后,许多曾经受影响的干部,又再走上了十分重要的领导岗位。

    不管是哪个层面的政治博弈,最终都会达成新的妥协与平衡。

    当然,范鸿宇的脑海里,有关陆成栋的消息,不是很多。至少说明,陆成栋在另一个世界,并未走上极其显赫的领导位置。

    他本来就是个智囊型人物。

    在另一个世界,范鸿宇不过是个小刑警,对于那些经常在电视里报纸上露面的大人物,有一定的印象。大人物背后的智囊,那就不得而知了,曝光率很低。

    但范鸿宇也知道,有时候站在台前抛头露面的,不见得就是最厉害的角色。那些躲在后面要鹅毛扇的“军师”,才是真正最可怕的。

    “你是说,大局未定?”

    李春雨顿时就紧张起来。

    “对。”

    范鸿宇很肯定地点点头。

    “所以说,现阶段要见好就收,还是要紧跟总的方针路线。”

    “我明白了,我回去跟我妈说这事。”

    李春雨连忙说道。

    对范鸿宇在政治大势上的判断,李春雨现在毫不怀疑。

    此人的远见卓识,已经被无数事实证明了。不然,熊艳玲也不会亲自邀请他来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