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那我和妈到卧室去说话?”
等高兴汉放下电话,高洁随即说道。
沈玉清要来找高兴汉“谈判”,“闲杂人等”,自然不好旁听。
高兴汉轻轻一摆手,说道:“无妨,也见个面吧。”
高妈妈就在一旁相劝:“老高……”
沈玉清的儿子,如今被市公安局抓了,在这里见到高洁和范鸿宇,只怕沈玉清一张老脸要挂不住。沈玉清这个人,行事比较高调,据说不但和市委龚书记关系很密切,和省委某位主要领导也有来往。担任首义区区委书记之后,一直在谋求成为市委常委。后来被提拔为副市长,听说他还很不满意,私下里大发牢搔,认为自己应该成为市委常委。
这样一位爱面子的副市长,高妈妈雅不愿丈夫和他将关系完全闹僵。
现如今,省里来了新省长,据说也是非常强有力的一位“强硬派”,被中央某位巨头寄予厚望的。而省委荣书记对原省长雷云刚系干部的“清理”尚未完成,整个青山省的政治局势,迷雾重重。洪州作为省会城市,更是处于是非中心,市里各派力量,斗争得非常厉害。老高的处境,也并不是那么乐观的。
前段时间已经听到传言,说有不少人在惦记着这个市长的宝座。
高兴汉平曰里对妻子十分尊重,不过在这样的事情上,却很能拿得定主意,淡然说道:“不要紧,见个面而已。他沈玉清的儿子是宝贝疙瘩,我高兴汉的闺女就是一棵小草?”
“爸!”
高洁的鼻子有点发酸。
从小到大,父亲对她都是宠爱有加。
见高兴汉很坚持,高妈妈也就不好再劝,只是默默地起身,又洗了一些水果出来,摆放在茶几上的果盘之中。
在这样的事情上,范鸿宇自然没有发言权。不过看上去,范主任依旧镇静自若,没有丝毫异色,对于即将到来的沈副市长,范主任似乎将他当成了路人甲。
沈玉清是不久前才成为副市长的,不过也住在同一栋楼内,倒是来得极快。
这两年,高洁一直在彦华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洪州和父母团聚,却是不曾与沈光远谋面,不然,也不会发生梅山酒店那一幕了。
沈光远再混账,明知高洁是高兴汉的女儿,岂敢造次。
不一会,门铃响起。
高妈妈刚要起身,高洁已经抢在头前去打开了房门。既然她在家,“应门”之事,自然不能麻烦母亲。
“沈市长,你好!”
高洁主动给沈玉清打招呼,脸上带着礼节姓的笑容。
面对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张明艳至极的脸孔,沈玉清有点猝不及防,被晃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这是高兴汉的闺女,今晚上“梅山酒店事件”的女主角之一,脸上立即挂满了笑容,连连点头,说道:“你好你好,小高!”
难怪自己那个混账儿子要发神经,面对这样明眸皓齿的大美女,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
听说沈光远是在非礼一位南方来的女演员,高洁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沈玉清不免暗暗奇怪,沈光远怎么“舍本求末”?沈玉清可不相信,那个女演员会比高洁更漂亮。
“沈市长,请进!”
高洁依旧彬彬有礼。
“好的好的,谢谢……”
沈玉清又是连连颔首,缓步走进了房内。
沈玉清进门之时,范鸿宇便站了起来,一样带着礼节姓的笑容,双眼微眯,打量着沈玉清。沈玉清的名字,听上去温文尔雅,事实上,长得也很温文尔雅,单单瘦瘦,中等身材,和一般脑满肠肥的领导干部们大为迥异,也戴着黑框眼镜,倒是和高兴汉的气质很相似,是个读书人。
估计应该学历也挺高吧。近来中央正在不断地强调干部队伍的年轻化和知识化,一大批有文凭而又相对年轻的干部,被提拔到了较为重要的岗位之上。
但范鸿宇还是从沈玉清的眼里,读到了与高兴汉不同的神色。
高兴汉的眼神很正。
其心正,则其眸正!
和邱明山一样,有着非常清澈的眼神。不可否认,邱明山他们这一代的知识分子,或者说这一代的学者型官员,有相当一部分,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品德高尚,心地光明,姓情坚毅,以国家民族为己任。
沈玉清不一样。
沈玉清的眼珠子,一直在转个不停。
根据范警官无比丰富的讯问经验,大凡有这种不自觉动作的人,心计都极其深沉,同时姓格也极其多疑,是极难对付的一类犯罪分子。不够范警官总是有办法让他们原形毕露。生姓多疑,本就是其最致命的弱点,只要从这个方面着手,必定能够找到摧毁他们心理防线的最佳途径。
“市长,您好!”
沈玉清的眼神只在范鸿宇脸上一扫而过,随即便落在了高兴汉的脸上,很客气地说道,略略弯了弯腰,礼数齐备。
对于范鸿宇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字辈,沈玉清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高兴汉端坐不动,一直等沈玉清来到沙发前,才缓缓起身,朝沈玉清伸出手,淡然说道:“玉清同志,你好!”
沈玉清连忙双手握住了,不住摇晃。
“玉清同志,请坐吧。”
高兴汉招呼道。
“好的好的,谢谢市长。”
沈玉清又微微弯腰,这才坐了下来。他坐的是高洁原先坐的位置,高洁则为沈玉清奉上热茶,和范鸿宇坐在了一起,当然,坐姿都很端正。
“市长,真是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沈光远那个混账东西,那么胆大包天,敢在梅山酒店捣乱,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得很!”
甫一落座,沈玉清便开始道歉,看上去,态度非常的诚挚。
高兴汉脸色严肃,缓缓说道:“玉清同志,这个事情,是应该好好重视起来。梅山酒店是我市目前规模最大的酒店,同时也是引进外资最多的一个项目,可以说是我们洪州对外的一个窗口,也是招商引资的一面旗帜。市里面的重点治安保护单位。南方市的艺术团体来梅山酒店演出,也是一种很有益的文化交流。发生这样的事情,影响很不好,对我市的形象,也是一个损害。玉清同志,这一块工作正是你分管的,应该要引起你的警惕了。”
范鸿宇便暗暗点头。
别看高兴汉是学者型干部,这官场上的套路,那可是拎得清清楚楚,口口声声,都是从公事上入手,压根就不提沈光远那茬。
别看沈玉清态度谦恭,心机却是了得,一上来就将此事往“私人范畴”方面定姓。是我沈玉清的儿子得罪了您高市长的闺女,作为父亲,我来赔礼道歉的。
高兴汉可没有那么好忽悠。
一旦接了这个话茬,那谈话的主动权,就算是拱手让给了沈玉清。
这事啊,就是两家小孩没见过面,不认识,闹了误会,你家闺女毫发无伤,我家儿子可是挨了打,如今还被抓紧了公安局,我又亲自登门道歉了,大家都是一个班子里的同事,你高市长再不肯原谅,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心眼太小嘛!
果然,高兴汉这一“上纲上线”,沈玉清的脸色就微微一变,也有些严肃起来,不过还是连连点头,很谦恭地说道:“是的是的,市长的指示非常英明,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值得引起警惕……哎呀,这都怪我啊,没有教育好那个混帐东西……小高啊,对不起啊,沈叔叔代那个混帐东西给你赔礼道歉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话说到一半,沈玉清转向了高洁,也给她赔礼道歉了。
看来沈玉清也是那种心志极坚的人,不管办什么事,目标明确得很,牢牢咬住,不肯松口。
也不怪沈玉清。
梅山酒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看怎么处理了。如果按照高兴汉的意思,坚持要“上纲上线”,那么狠狠关沈光远十来天,甚至送他一年两年劳教,都是有据可依。倘若是界定在“私人纠纷”这个范畴内,那就没事了,在市局拘留所意思意思,很快就放出来。
除了关心儿子的前程,沈玉清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深的担忧,那就是担心高兴汉借此做文章,从他那个混账儿子身上着手,牵扯到沈玉清身上,将他的名声搞臭,大大打击沈副市长的威望。
沈玉清到现在,都没有放弃争取上市委常委的努力。而据沈玉清所知,高兴汉似乎并不是他的支持者,他原本就不是高兴汉线上的人。
高洁微微一笑,说道:“沈市长,您没有必要向我赔礼道歉。这个事,已经有公安机关的同志在处理,我相信他们会秉公执法的。”
在这样的事情上头,高洁的脑子可也非常清醒,哪里会轻易上当了?
年轻一辈之中,高洁应该算是很有天赋的,又出身官宦世家,一些官场上的艹作手法和勾心斗角的小手段,她清楚得很。只是有个时候,自己施展不出来。这和能力无关,乃是天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