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西郊,吕婷站在灯光昏暗的红旗桥上,深秋寒风凛冽,吕婷将羽绒服的领子竖了起来,不断地来回走动。
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有车辆经过。
不远处的一排房子里,有两双阴冷的眼睛,一直盯着这边。
“看到没有,就是那个女人,盯紧点,待会范鸿宇会过来,你就冲上去,给她一家伙。记住,只能打那个女的,不能打范鸿宇。打了他,要出大事的。”
一名中年男子阴沉地对另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放心吧,霍主任,我知道该怎么做。”
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几岁模样,身材并不如何魁梧,穿着夹克衫,牛仔裤,看上去倒是很利索的样子,只是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嗯。这事干好了,我答应你的好处,一分都不会少。”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似乎并不如何在意,随即转身出门,启动了门外停放着的一台摩托车,将一条橡皮棍子拿在手里,不住地玩着花样,死死盯住红旗桥上那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双眼像狼一样,发出绿莹莹的凶光。
摩托车没有任何牌照。
很快,一台尼桑轿车就驶了过来,在离红旗桥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走下车,疾步向吕婷走去,也许因为风大,魁梧男子也竖起衣领,遮住了大半边脸,路灯灯光太过昏暗,看不真切。
年轻男子懒得去想这些,将橡皮棍往腿边一插,猛地一轰油门,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直向红旗桥冲去。
这个时候,桥上的魁梧男子已经和吕婷走到了一起。
摩托车冲了过来。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年轻男子举起橡皮棍,朝着吕婷便狠狠砸了下去,吕婷一声惊呼。
和她一起的魁梧男子,反应极其敏捷,左手一伸,将吕婷拉到了自己身后,右手扬了起来。
“砰”地一声。
感觉上,不大像是击中了肉体。不过年轻男子来不及细想,驾驶着摩托车,飞一般跑了。他的任务,就是砸一棍子,不管打中没打中,他都不能第二次出手。要是被逮住了,可不是玩的。
魁梧男子轰然倒地。
吕婷急忙上前,手忙脚乱将他扶起来。魁梧男子似乎受伤不轻,右臂软绵绵的,整个人都趴在吕婷身上,搂抱在一起。
“这个蠢货!”
一直在不远处观察着的霍华龙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大骂起来。
“让他砸女的,他砸男的!”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早就安排好的,他就算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而且,霍华龙也不想阻止,将错就错吧。在他的内心深处,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快感。
范鸿宇啊范鸿宇,你小子也有今天!
很快,好几个男人拿着手电筒,急匆匆地向这边赶来,手电筒乱糟糟地朝着桥上两人的身上射去,嘴里嚷嚷道:“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们是西郊派出所治安联防队的,不许在这里乱搞男女关系……”
“对,跟我们回派出所去接受调查。这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
奇怪的是,桥上的男女却并不慌张,两个人迅疾分开,魁梧男子软绵绵垂下的手臂,也抬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冷冷说道:“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你们是西郊派出所的联防队员?”
却哪里是范鸿宇了,分明只是一个和范鸿宇身材相似的魁梧汉子,年纪要比范鸿宇大得多。
“公安局刑侦大队的?”
几名气势汹汹冲上来治安联防队员顿时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不远处的尼桑车车门打开,跳下来几名身穿警服的男子,快速向这边跑来。
目睹这一切,霍华龙顿时目瞪口呆,脑门上冷汗“唰”地淌了下来。
不对!
情况很不对头!
霍华龙不敢再停留下去了,当机立断,转身朝一直坐在沙发上电话旁边的一名年轻女子一挥手,说道:“坏事了,快走……”
那名女子很年轻,约莫二十岁出头,闻言也变得十分惊慌,急急忙忙跟着起身,嘴里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声音居然和吕婷颇有几分相似。
“别问了,咱们先得赶紧离开这里。”
霍华龙几步跑过去,拉开了房门,又呆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人,虽然穿着便服,却一个个神情彪悍,当先一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目光锋锐如刀,直直盯在了霍华龙脸上,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你是……”
霍华龙一步步后退,舌头都打起了结,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霍主任,我们其实见过面,不过霍主任贵人多忘事,看来是不记得我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友道,公安局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
叶友道笑着说道,慢慢走进屋里。
“啊,你,你好,叶局长……”
冷汗瞬间湿透了霍华龙的内衣,贴在脊背上,凉飕飕的,寒意直沁骨髓。尽管他现在还迷迷糊糊的,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他,出了岔子。
整个计划都出了岔子。
很大很大的麻烦。
瞧叶友道这个样子,绝不像是深更半夜来找他聊天叙旧的。他和叶友道之间,才见过一面,还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见的面,有什么旧情可叙?
“霍主任,应该说,我其实挺佩服你们的。躲在角落里,就敢勾当这样的大事。连范县长都敢算计,胆子真够大的。”
叶友道笑嘻嘻地说道,神情益发轻松。
他带来的几位刑警,已经将霍华龙和那个年轻女子所有的退路都封死,其中两名刑警,亮出了明晃晃的手铐,闪耀着冷森森的寒光。
“不不,不是,这个,这个,叶局长,你误会了,你绝对误会了……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来这里玩的……”
霍华龙心胆俱裂,冷汗如雨,已经语无伦次。
“霍主任,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狡辩啊?行,等待会到了局里,我亲自陪你玩,霍主任有什么新的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我很喜欢听。”
叶友道笑着,举起右手,手指头轻轻晃动了两下。
刑警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就给霍华龙和那个年轻女人上了手铐。
“不,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放开我……”
霍华龙的嚎叫声,在深夜的郊外,远远传出去,像是一头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野狼,在做垂死的哀嚎。
好几户人家都亮起了灯光,有人从窗户外探头出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外边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汽车逐渐远去的声音。
与此同时,同样的一幕,在教委干部宿舍楼和泰华酒店豪华套房里上演。
一些被惊动的教委干部很惊讶地发现,教委主任王研风被几名警察带走了。王研风戴着手铐,低垂着脑袋,满脸沮丧,一言不发。
从泰华酒店被带走的是县编委办主任兼县人事局长鲁江南。鲁江南的模样,比王研风狼狈,散乱的头发在秋风中飞舞飘扬,头顶露出一大块油腻腻的白。
当此之时,鲁局长戴着手铐的双手,也没办法再去打理他那颗半秃的脑袋。
深夜的县政府办公大楼,县长办公室依旧亮着灯光,范鸿宇靠在真皮转椅里,一口口地抽着烟,淡淡的烟雾,升腾而起。
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
“县长,都抓住了。鲁江南,霍华龙,王研风,一个没跑。”
电话那头,传来李文瀚的声音,颇为平静。
范鸿宇“嗯”了一声,问道:“吕婷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县长放心好了,张大个你见过的,是我们局里身手最好的刑警,对付一个小混混,绰绰有余,把吕婷保护得很好。”
“那就好。先送她回家吧,孩子等着呢。”
“已经送回去了……县长,齐正鸿怎么办?要不要对他采取措施?”
李文瀚问道,语气比较严肃。
不管怎么说,齐正鸿是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在县委的排名,更在李文瀚之前。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原则上单单经过县委同意还不行,得请示市里的主要领导。至少要市委书记谭启华点了头,行动起来才算是名正言顺,没有后顾之忧。
当然,特殊情况例外,可以先斩后奏。
范鸿宇笑了笑,没吭声。
李文瀚便试探着说道:“县长,要我看,反正证据已经确凿,还是先抓起来比较妥当。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也不好把握……”
其实在李文瀚的内心,还是不想急着对齐正鸿动手,省得落下话柄。
“文瀚书记,就让齐县长今晚上再好好睡一觉吧。”
稍顷,范鸿宇缓缓说道。
“好的,反正也没多少好觉睡了。”
李文瀚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嗯,这个事,尽量低调处理,不要张扬。”
“我明白,县长放心吧。”
挂断李文瀚的电话,范鸿宇略一沉吟,又抓起电话,给陆玖拨了过去。
这个事,该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