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开到李家楼下,天已经擦黑了。
从友谊饭店开车到首都大学,一路“侦破”,找到最美校花,再紧着往家赶,能赶在天黑前到家,范县长已经堪称神速了。
来到楼下,李秋雨又犹豫起来,逡巡着不肯上楼,望着范鸿宇,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待会真的就说那一句话就行了?”
范鸿宇笑道:“你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李秋雨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咬咬牙,头一扬,大步上了楼梯。
说起来,在整个大家族里,小魔女第一就怕大伯李石深,第二怕老妈,其他人,包括李石远在内,小魔女都有的是办法“对付”。
范鸿宇微微一笑,跟在后头。
此刻李家的客厅里,李春雨简直度日如年,不时偷偷看表。
李石远和熊艳玲各据一方,李石远慢慢抽烟,双眉微蹙,熊艳玲板着脸,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喝着,正眼都不看李春雨一下。
是真生气了。
夜总会,灌男人酒,抓花脸,烧宝马车!
哪一样熊艳玲都绝对无法和自己的宝贝闺女联系到一块去。
而这一切,似乎又是因为李春雨交友不慎引起的。
李二少自觉“有罪”。
现在只指望着范鸿宇快点带着李秋雨赶回来,正主到了,或许能够分担一点压力亦未可知。关键还在范鸿宇,他说的话,也许老爸老妈能听得进去。
早知道如此,就该留范鸿宇在这里“遭罪”,自己去首都大学接小魔女好了。
失误!
大大的失误!
对李春雨的坐立不安,熊艳玲视而不见,李石远却扫了一眼过去,神情严厉。
李春雨顿时就坐直了身子。
老头子是在骂他定力不够呢。
定力不够。胸无城府,仕途上是大忌。
好在门铃终于响起来,李春雨就好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一般,“嗖”地蹦将起来,直扑过去,打开了门。
李石远不禁轻轻摇头,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这句话真是没错,李春雨就是这么个性子,再也勉强不来。
真要是不适合走体制路子。也只得另辟蹊径了。
出现在门口的,果然是范鸿宇和李秋雨。
李秋雨一进门,立即就变得乖巧无比,双手交叉在小腹前,勾着头,慢慢挪过去,来到熊艳玲面前,低声叫了一声“妈”。
熊艳玲抬眼看了她一下,淡然问道:“秋雨。昨晚上你们学校的文艺活动,搞得很成功吧?获奖了吗?”。
李秋雨原本略显苍白的小脸顿时布满红晕,纤巧的手指绞成一团,眼泪就淌了下来。嗫嚅着说道:“妈,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撒谎……”
熊艳玲淡淡说道:“可是你已经撒谎了。”
“妈,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那个许明诚,他就是个坏家伙,我……我太气愤了。我忍不住……”
李秋雨的眼泪越淌越多,抬起手背,擦拭了一下。柔和的灯光下,穿着水兵服的小丫头人美如玉,益发的显得楚楚可怜。
“这个世界上的坏家伙,不止一个两个,你都能收拾了?”
熊艳玲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语气平静。
“我……我就是太气愤了……”
李秋雨本能的要辩解,一张嘴就想起了范鸿宇的叮嘱,将辩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再次嘀咕了一句,又抬手擦眼泪。
范鸿宇静静站在一旁,不坐,也不说话。
从进门到现在,李石远,熊艳玲谁也没搭理他。这正是李家完全接纳他的表现——没把他当外人。
当着他的面,熊艳玲就教训自家闺女。
可见在熊艳玲心目中,这屋子里,没外人!
“你这么做,想过后果吗?”。
熊艳玲的语气,略略提高了几分。
李秋雨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想过……就想,就想教训他,叫他今后别再欺负人……”
听着这孩子气的话,熊艳玲也板不下去了。
说起来,李秋雨实在也是个孩子,这不才大二呢。
“教训他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最笨的一种,把自己直接搭了进去。秋雨,你是女孩子,又是在校学生,一点都不注意个影响吗?”。
熊艳玲怒道。
李秋雨又擦一把眼泪,抽泣着说道:“妈,我下次不敢了……”
熊艳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呵斥道:“还有下次?这次我还没跟你说道清楚呢!”
“反正,反正范鸿宇和我哥都已经来了,他们会处理好的嘛……妈,您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李秋雨撅起红艳艳的小嘴,无限委屈。
“你呀……”
熊艳玲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
李石远及时开了口,说道:“鸿宇,过来坐吧。”
“好的,李叔叔。”
范鸿宇忙即答应一声,向前两步。
“熊阿姨。”
熊艳玲脸色稍霁,点了点头,说道:“鸿宇来了,坐吧。”
“是。”
这才在一侧的沙发里落座。
李石远又吩咐道:“秋雨,沏茶去。”
“哦……”
李秋雨娇娇怯怯地答应一声,慢慢转过身去,立马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瞬间眼泪就止住了。不过动作还是慢慢的,轻手轻脚,免得露出破绽。
要说刚才小丫头流眼泪,也不是装的,是真委屈。
许明诚那样的坏蛋,就该教训。说破大天去,李大姑娘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方式方法不怎么讲究罢了,下回倒是要注意改进。
熊艳玲真正生气的,也是她们的方式方法,太笨了,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甚至自损一万二。
世家大小姐。名声是很要紧的。
何况李秋雨是如此漂亮,整个京师豪门圈子里公认的大美女,那就更加要讲究个淑女风度。熊艳玲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家闺女是个“女汉子”。
“鸿宇,这个事,你怎么又掺和进去了?”
范鸿宇一落座,熊艳玲就毫不客气地问道。刚才在家里,李春雨基本上就没怎么开口。李石远和熊艳玲都没有问得很详细,光顾着生气呢。当然,也不排除李春雨故意三缄其口,既然范鸿宇要来。就由他去“扛”好了,反正他亲口承诺过的,可不能反悔。
范鸿宇忙即答道:“熊阿姨,是秋雨给我打传呼,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么个情况。昨天,陪着尤省长和邱明山书记,一起去拜见了洪副总理,汇报了有关国企改制的一些工作。”
洪副总理召见青山省的三名干部,也不是什么机密。熊艳玲在中办工作,知道这回事。
听了范鸿宇这话,熊艳玲情不自禁地瞥了李春雨一眼,略略有些奇怪。
李秋雨惹了祸。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亲哥哥,却给远在千里之外的范鸿宇打传呼,是什么情况?
范鸿宇笑了笑,解释道:“秋雨是小孩子脾气。担心春雨批评她呢。”
正端着茶水款款走过来的李秋雨扁了扁嘴,显然,小姑娘不乐意被人家称呼为“小孩子”。只是当着熊艳玲的面。范鸿宇这样的解释是最妥当的。
事实原本如此。
“他有什么资格批评妹妹?一个助学贷款基金,给他管得乱七八糟的,什么混账东西都招进来办事。”
熊艳玲闷哼了一声,怒道。
李春雨顿时憋得。
“熊阿姨,这个也不能怪春雨,人心隔肚皮。那个许明诚,说起来也是挺光鲜的,干部家庭出身,首都大学毕业,家里开着公司,不缺钱。照说无论家庭教育还是学校教育,都应该比较完善。谁知道这人却是个被惯坏了的花花公子。”
“周大全是他姐夫,也是个重要原因。”
李春雨忍不住加上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含义比较丰富。一来说明许明诚胆大妄为是有底气的;二来也给自己做了个辩解。就是看在老周家的面子上,才都这个许明诚另眼相待。京师世家豪门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很复杂。在这样的事情上给老周家一个面子,李春雨并没有做错什么。
“就这样,他就敢胡作非为?”
熊艳玲脸上浮起一抹怒色,轻轻一拍沙发扶手。
范鸿宇说道:“熊阿姨,我们今天下午和周处长沟通了一下,周大全以前对这个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绝不包庇。估计就在这两天,会督促许明诚去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这个事,关系到整个希望工程的声誉,相信司法机关会低调处理的。尽可能不张扬。”
“哦,老周家那孩子,有这样的胸襟觉悟?”
李石远插口问道,神情略略有点意外。
李春雨嘴角闪过一丝讥讽之意,说道:“他的觉悟本来也不咋的,跟我们谈条件呢。范鸿宇提醒他,这个事,让他考虑考虑他们老周家长辈的想法,他才不情不愿答应下来的。”
李石远微微颔首,说道:“这个提醒很有必要。如此看来,老周家那孩子,有点盛名难符了。孰重孰轻,都掂量不清楚。”
“所谓关心则乱。周处长最终能够下定决心,也算是很有担当了。”
范鸿宇倒是为周大全辩解了一句。
李石远望了他一眼,双眉微蹙,说道:“鸿宇,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坚持原则。权宜之计罢了,今后要多加注意。”
范鸿宇一凛,忙即欠了欠身子,说道:“是,李叔叔,我记住了。”